劉離郎一看到楚思和謝安的相處方式,不免怏怏。他終於在楚思的身上轉向謝安,回答道:“我是私自離開家族。”他用力的拍了拍腰間的長劍,挺直胸脯叫道:“我乃堂堂男兒,也要行走四方,遍歷天下。謝安,你可不能跟我家說起。”
謝安懶洋洋的一笑,道:“可。”
劉離郎顯然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痛快的答應了,不由大喜,連聲道:“好,你可是應允了的。”說罷,他轉頭再次湊到楚思面前,深深一嗅後,揚長而去。
看到他一個人向城門方向走去,楚思不安的說道:“外面兵荒馬亂,他這樣去,不妥吧?”
謝安微笑道:“他很快便會回來,外面如此慘景,他走不了三裡遠,便會返回。”說到這裡,謝安轉頭看向楚思,凝視着她,認真的問道:“妹子,你沒有話跟我說嗎?”
楚思不敢與他對視,忙低下了頭。她知道,謝安此語,是要自己向他坦白一切。或者,解釋一下。可是,她卻從何解釋起,從何坦白起?
謝安直視着低頭不語的楚思少許,良久才化成一聲長嘆。
見謝安的視線從自己身上轉移,楚思心中一鬆的同時,也一陣悵然,她感覺到,自己令謝安失望了,或者說,自己令他不能全然相信了。
雖然兩人並沒有說話,謝安的身邊,卻依舊圍着一羣少女。這些少女看到她們心目中的檀郎,與楚思如此親密,不由心中微惱。
於是,在有意無意中,她們向楚思擠去,眼看一隻只小手,爭先恐後的向自己的紗帽扯去,楚思躲了幾下後,不耐煩起來。她向後一仰,嬌喝道:“別擠了。”她這聲音不小,衆女被她這麼一喝,手下的動作一僵。
楚思站直身子,手放在紗帽上,悠然說道:“你們不過是想看我的容顏嘛,直說就是,何必這般費力拉扯?”她這話說得甚慢,放在紗帽上的手,卻久久沒有動作。
一個少女叫道:“取下來啊,你怎麼不取下來了?”
楚思忽然覺得甚是有趣,她格格的輕笑出聲。她此時頑心一起,本來放到了紗帽上的手,反而給放了下來。對上衆女表現出來的不滿表情,楚思嘻嘻一笑,道:“不過,我曾經許願過,我這紗帽,須我的夫郎親自摘下才成。”她轉向謝安,眼眸流動,語氣嬌嗲:“三郎,我先到那邊轉轉哦。”
把尾間拖得長長的,楚思嬌柔無限的丟下這句話後,轉身便向前面走去。走了兩步,她腳步一頓,又回頭說道:“對了,他是我一個人的檀郎,你們花可以使勁的砸,手可要放穩一點,不能亂碰哦。”說罷,她袖子一甩,極有風度的翩然離去。
衆女愕然的看着飄然離開的楚思,在她們怔忡的表情中,謝安哈哈大笑起來。他長笑着望着楚思的身影,心情愉悅的想道:這樣一個女子,既溫婉可人,善解人意,又曠達灑脫,談笑從容,正是我的佳偶啊。
這個念頭才起,他忽然想到了楚思的可疑之處。頓時心中一酸,不由對着楚思的背影,怔怔不語,他心中煩悶,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凝,露出一抹苦澀來。
這時,一個清朗的笑聲傳來:“正道是何人來了,以致滿城美人皆喧譁,一看,卻原來是謝安謝三郎啊。”
笑聲清悅,讓人一聽便心情大爲舒暢,謝安轉頭一看,便對上一個三十來歲,青衫飄然的中年文士。這中年文士正坐在一輛驢車上,驢車披綿着緞,裝飾得極爲華美。
謝安一看是他,不由哈哈一笑,越過衆女走向中年文士。他來到驢車旁邊,撫摸着驢頭嘆道:“好小子,一些年多末見,你可瘦了不少啊。連鬍子也寥寥落落的,難不成是去歲的寒風太過凜冽,它們全被捲走了不成?”
一邊說,他一邊撫着驢的臉,時不時的在它的下巴上摸上幾下。
謝安這麼一說,旁觀圍着的,向他癡癡打量的衆女,這才發現這個中年文士長着一張瘦長的臉,那臉型,還真與他的坐騎有幾分相似。更絕的是,他的下巴上的鬍鬚,稀稀落落還是其次,它們還嚴重的長短不齊,一副被雨打風吹過的狼狽樣。
衆女看了看那驢,又看了看中年文士,一個個團扇掩嘴,竊笑起來。在她們的笑聲中,中年文士瞪大雙眼,怒視着謝安,從鼻孔中重重的哼了兩聲後,見謝安根本就不看自己的臉色,他不由鬱悶的撫上鬍鬚,剛摸了兩下,便又想到了謝安剛纔的調侃,忙不迭的把手放了下來。
衆女見此,竊笑紛紛。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說道:“好你個謝玄恭,一來便如此損人。對了,你這一年多的遊歷,可有不少威悟吧?我們找個酒樓,好好的吃上兩杯,訴訴離情。”
謝安微笑道:“甚好。”他轉過頭,衝着身後的一個護衛說道:“你去找到王小姐,跟她說一聲,我在前方的“如安酒家”與好友暢飲,她如逛完了,便也來吧。“
那護衛領命,轉身匆匆離開。中年文士卻伸手一把扯住謝安,哈哈笑道:“好小子,出外一年多,卻帶了佳人回來了?不對,她姓王,難道,她就是你的末婚妻,琅琊王氏之女?”
中年文士是提着聲音說的,一句話說完,周圍便是一靜。謝安正準備回話,忽然聽到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傳來:“東郡謝三郎?咦,你不是對瘐氏女頗爲鍾情麼?怎麼只是一年不見,一直宣稱要毀去婚約的謝三郎,談起自己的未婚妻來,卻是好不癡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