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下,楚思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一個在她心中泛過萬千上萬遍的念頭縈繞不已:一夫一妻,是我的底限所在。即使他聽了我的話後對我避而遠之,即使我從此孤單一人,在這個世界裡形隻影單的孤身到老,我也要在現在還沒有深深的愛上他,還能抽身而退的時候,把話跟他說明白!
楚思很清楚,謝安從來是一個言出必行,言行如一的真男人。所以,她選在這個時刻向他坦白,尋求他的一個承諾。
她歪着頭,雙眼晶亮的望着謝安,只有那緊抿的脣線,透露出她內心的緊張和脆弱。
謝安凝視着楚思,目光掃過她泛白的嘴脣,還有眼眸中的那絲水霧,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
在楚思的焦躁不安中,他長袍一甩,負着手,悠然的走出幾步,仰頭望着頭頂的天空。
咦,他怎麼不理我?這是什麼意思?
楚思疑惑的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她忍不住走到謝安身後,嘴脣動了動,又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才沉聲說道:“謝安,你是不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仰着小臉,小臉上,最初的慌亂,不安,羞澀都在迅的淡去。輕輕一笑,楚思徐徐的說道:“世事不如意,十有**。其實我也明白,如果隨波逐流的話,也許會更快樂。可是,看過生,看過死,看過災難和鮮血,我卻還是無法在這點上放開。”
見謝安回頭,雙眼晶亮的打量自己,楚思嫣然一笑,伸開雙臂在平地旋轉了一圈,頭一仰。==吐出一口濁氣朗聲說道:“謝安,楚思不想嫁人,楚思所要的,是找到能在這個混濁的世間,同行同嘯,悅之愛之的心上人。不過,沒有也無妨,這天地間美景無限。我又有功夫有身,這世間哪處我不可去得?一柄劍,一馬匹,就算處處狼煙,也會有令我心自在處。有美景爲伴,又何必苦苦相求於人?”
她一口氣,清脆悅耳的說出這席話。
說完後,楚思目光晶亮的望向謝安,她此時脣角帶笑,神態已悠然,完全是一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模樣。
謝安低下頭,與她晶亮的雙眼相對。
良久良久後,謝安伸出手。輕輕地撫上她耳畔的青絲。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謝安徐徐的說道:“安也一樣。”
啊?
楚思差點驚訝的叫出聲來。她只覺得好不容易平靜的心臟,在砰砰的亂跳着。一股難以形容的喜悅涌出心頭。楚思小心的按住那抹喜意,小心地不讓它溢出來,一個念頭夾在喜悅中涌出:先別開心,也許他不是這個意思,也許他根本不是。
掃了一眼她興奮得顫抖的櫻脣,謝安的手掌慢慢落到它上面。輕輕的摩挲起來。
烏墨清亮的雙眼帶着笑意看着楚思,謝安輕聲道:“雲兒,你沒有聽錯地。”
一抹宛如春水的笑容在他臉上流轉,他目光溫柔之極的罩着楚思道:“安能得到王雲娘和楚思的真心相伴,又豈能再強求其他?雲兒,如能與你長長久久,安的心喜悅無限!”
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他居然答應了!
他。他居然答應了!
無邊無際的喜悅涌出心頭。涌上眶眶,溢出來的卻是淚水。楚思地眼眶紅。淚水一冒出來,她便迅的轉過身去,顫抖着嘴脣望着樹林深處:上天當真對我不薄麼?可以讓我信任,依賴,愛戀一個男人?並且,可以讓我也得到他全心全意的認同和愛戀?
難道,這世間事,還是會有大如我心意地事?
難道,形隻影單,並不是我的宿命?難道,我命中有這個福氣,有這個幸運,可以得到他的全心相待麼?
原來,我也可以不孤單啊?我居然可以,可以像天上的**雁,地上的野狼一樣,擁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伴侶,一起經過歲月的洗禮?經歷世事無常,經歷風浪,經歷痛苦和幸福,再同時歸於塵土?
原來,我竟然可以擁有這麼多麼?
開始是兩滴,漸漸的,越來越多地淚水流下她的面頰。==淚水如串珠一般的涌流不止,明知道謝安就在身後,她卻沒有辦法令自己收回淚水。
一雙手臂摟上了她的腰,然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傻雲兒,傻雲兒……
然後,一隻修長的手撫上她地臉,慢慢拭去她臉上地淚水。
可他拭得快,淚水流得更快。楚思無聲的抽泣着,把自己縮成一團埋在謝安地懷中。
謝安緊緊的摟着她,低低的說道:“原來我堅強的,意氣風,飄逸如仙的雲兒這麼的害怕孤獨啊?一個人行走在這世間,獨歌獨泣獨行,確實是很無助。雲兒,在沒有遇到你之前,安從不知道對一個女人牽腸掛肚是什麼意味,在遇到你之後,安也總是害怕你終會離我而去。現在好了,從此後,我便是雲兒的謝郎,不管你遇到什麼,都讓我替你分擔吧。”
見楚思的淚水終於不再氾濫成災,他低笑起來,緊貼着楚思的胸脯在大笑中一起一伏,震盪不已。
笑聲中,謝安忽然重提舊笑,曬道:“原來我的雲兒是妒婦呢,還沒有入我謝家的門,便跟爲夫的約法三章,不許納妾,不許碰別的女人。呵呵呵呵。”
楚思聽他笑得歡,不由惱了起來。她奮力的在謝安的懷抱中掙了起來,可是謝安抱得太緊,她一連幾下都沒有起到作用。
把嘴一扁,楚思悶悶的恨恨的說道:“你笑什麼?我就是妒婦!哼哼,你要是敢沾三惹四,我就遠遠的離開你,再也不見你,而且,我還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過着很快樂很自由的日子。”
謝安挑着眉頭,津津有味的聽着。聽到這裡,他撫着自己的下巴說道:“居然連離開爲夫之後之後怎麼過日都想到了。真真該罰!”
說到這裡,謝安苦笑起來:“我的娘子對夫君的心不純啊,想好的退路不止是這一條吧?”
掙扎着的楚思忽然身子一僵。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楚思是被謝安的話突然驚醒,想到自己只要求他對自己專一,自己的內心深處,卻終是沒有辦法完全相信於他,更沒有把他當作自己唯一的選擇!謝安這人聰明絕頂,自己這點小小的心事,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在楚思的胡思亂想中,謝安輕笑出聲:“雲兒,別胡思亂想了。來,把你這個面具取下來,讓我看看你的真容吧。”
他袍袖一拂,轉身便牽着馬朝林外走去,彷彿知道楚思的不解,他頭也不回的笑道:“別呆了,換上你的本來面目吧,也該上路了。”
“哦。”
楚思輕應一聲,來到自己的死馬之旁,從包袱中取下一壺酒來。她知道,謝安這個時候離開,便是不想幹涉自己易容之事。他怕自己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