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死傷無數,坐在馬背上的謝安下巴一挑,目光掃過百姓們,朗朗的喝道:“全部退下!”
謝安有一種很顯著的氣質,溫和穩重,舉手投足,都讓人會產生髮自心中的舒服和安心。而且骨子裡堂堂華華,說不出的高貴卓雅,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大人物。
他這一喝,衆百姓同時一怔,停下了腳步。而舉槍相對的士兵們,也回過頭來,向他看來。
謝安縱身下巴,隨手把手中的繮繩遞給一個士兵,楚思宛如一個書僮般緊隨其後,一張臉板得正板正板,說不出有多嚴肅。
謝安信步走到衆士兵之前,面對着百姓們,他目光掃過衆百姓,淡淡的說道:“都回去吧。大軍隨後就會趕到,不怕害怕。”
他這話一說,衆人都是一驚,士兵們一臉興奮的望向謝安,一個個表情激動,要不是顧忌謝安在場,只怕已歡呼出聲。
而百姓們在一陣錯愕後,齊齊的一喜,人羣中擠出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衝着叫道:“公子此言當真?”
那漢子的話剛問完,他身後的老者馬上喝道:“他是謝家三郎謝安,天下有名的名士,自然是真的。大夥兒退了吧,這裡畢竟是我們的家啊。”
謝安笑了笑,揮了揮手,朗聲道:“各位退下吧。”
衆人剛一退下,楚思便低語道:“謝安,你剛纔說會有援軍,這樣撒謊,以後會不會影響到你?”
謝安輕輕一笑,低聲道:“事已至此,以安定民心爲第一。再說,安既然說了,自有應對之策!”
這句話,謝安說得自信之極。楚思驚喜的望向他,謝安這時轉過頭,衝着站在城牆石階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長長一揖,朗聲道:“陳郡謝安,見過樊太守。”
太守樊峻一襲青色長袍,長長的鬍鬚隨風飄蕩着,保養得良好白皙的臉上現在全是苦色,雙眼發紅,嘴脣乾裂,正一臉驚訝的看着謝安。
等謝安一自我介紹完,他剛涌出的歡喜便馬上變成了失望,謝安報名時沒有報上官名,了就是說,他並不是奉命前來。
不過這更讓他驚訝了,一個名揚天下的世家子弟來到這戰火紛飛的地方幹什麼?
百姓這時已慢慢散去,樊峻還以一禮,正色道:“公子前來,何以教我?”見罷,他終是不死心的加上一句:“是否瘐公……”
謝安微微一笑,見四周的士兵都一臉期待的望着自己,張耳傾聽着兩人的對話。便低聲道:“太守大人,何不進屋一述?”
“是樊某失禮了,三郎請。”
“大守請。這是楚田楚公子,安之好友。”
“公子的好友也是一表人才,哈哈哈。”笑聲中,樊峻把兩人迎入了自己的太守府中。一屏退衆人,他便長長一揖,朗聲道:“如今趙軍兵臨城下,邾城勢危,安石何以教我?”
謝安的到來,算是打了一劑強心劑,不論是軍士還是百姓,都還在幻想着某一天醒來,會來數十萬晉軍來到城下,解去邾城之圍。
楚思緊步跟在謝安的身後,低聲道:“這些人,簡單毫無戰力!沒開戰已先言輸!”她不懂軍,可前世也見過無數的軍隊,從來沒有看到如晉軍這樣,身無盔甲,面黃肌瘦,行動稀拉,連長槍也拿不穩的隊伍。
一雙又一雙的眼睛,都把求生的渴望甚至諂媚投到了謝安身上,而他們自己則是站也也不站,蹲又不像蹲,至於樊太守,更是夜夜笙歌美人,按他的話就是說:如果謝安有了對策,儘管安排就是。至於他,生日無多,不如尋歡作樂,過得一日便是一日。早早的做好了殉城的準備。
毛寶的情況也差不多,他沒有樊太守這麼曠達,一天到晚儘想着如何派人再向瘐亮求救。每每看到趙軍時,楚思都能從他的眼中看到絕望和恐懼。
想到這裡,她擔憂的望向謝安。彷彿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謝安轉頭看向楚思,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傲岸的說道:“無須擔心,區區二萬趙軍,還難不到我謝安。”
見楚思的雙眼,在瞬間變得亮晶晶,竟是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所說的話。謝安心中一醉。楚思低低的,歡喜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的。”
謝安低低一笑,似笑非笑的望着楚思。忽然,他湊近楚思耳邊,低聲說道:“如果我把趙軍驅散了,你何以謝我?”
感謝他?楚思想了想:“我身無長物,不知用什麼謝你。”
謝安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彎,笑得更歡,他輕聲道:“那麼,你應我一個承諾吧!”頓了頓,他慎重的說道:“如此戰勝了,你欠我一個承諾!”
謝安的慎重讓楚思大是好奇,她雙眼亮晶晶的望着他,興奮的問道:“什麼樣的承諾?”
謝安輕笑道:“很簡單的,戰後我再跟你提。你現在告訴我,你應是不應?”謝安在楚思心中,一直有點少年老成,見他這樣笑嘻嘻的模樣,頗有幾分稚氣,好奇心更是大勝。她連忙點了點頭,剛點完頭,又認真的說道:“我當然應。只是你這個要求,可不要太令我爲難的好。”
謝安當然不會提出讓人爲難的要求!不等謝安開口,楚思自顧自的想道。她擡頭望着謝安,心中暖暖的。這一心暖,楚思便連謝安有沒有答應不爲難她,都不記得了。
站在城牆上,望着對面密密麻麻的趙軍營帳,謝安說道:“石虎多疑而殘暴,在他的手下當將軍,可是大不易!我們這一次來得太晚了,許多準備都沒有做好,可是,斷不能坐守孤城任他們來圍攻。”
“現在趙軍總此還有一百里不到,不到今天晚上,我們便會被團團圍住。”謝安目光掃過衆人,他一襲黑衣,無官無職,目光到處卻是人人都肅然站立,連毛寶和樊太守也不例外。
對於這兩位邾城大員來說,謝安無疑是主心骨。他負天下盛名,說不定有法子消去邾城的此次大難。
謝安微微一笑,自信的,坦然的說道:“有諸位全力助安,安卻有信心叫他們無功而返!各位將軍請聽,安的計劃如下……”
入夜時分,二萬趙軍離邾城不過五十里了,再行進二十里,便是一大片荒原,不管是紮營還是作戰,都是極好的所在。那也是趙軍準備落腳的地方。
眼前便是一大片樹林,夜色中,與青山綿延相接的樹林,在風拂下發出陣陣嗚咽聲。一個騎士策馬跑到夔安身邊,叫道:“報告將軍。”他微微一禮:“前方樹林中一切如常。”
夔安哈哈一笑,說道:“果然不如我所料。哼,晉人懦弱無能,只會享受美酒女人,哪裡懂什麼埋伏作戰?吩咐下去,繼續行進!”
“是。”
二萬大軍浩浩蕩蕩的繼續前進,果然,這綿延近十里的樹林中,始終空寂如也,一直走出了樹林,進入荒原地帶,也沒有看到半點異常。
夔安哈哈一笑,揮鞭指向離此四十里的前方,喝叫道:“兒郎們!再進十里我們便可以紮營了!兒郎們,晉軍懦弱無能,明天,到了明天我便讓你們屠掉邾城男人,搶光邾城女人,再到武昌給姓瘐的老小子撕一泡屎!哈哈哈哈,這些該死的二腳羊,我要讓他們從此以後,聽到我夔安的名字便瑟瑟發抖!”
“將軍大勇!”
“將軍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