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從理論上說在黨的會議上只擁有一票表決權,具體操作時書記往往成了常委會的領導者,擁有事實上的一票否決權。下級服從上級作爲黨的組織原則,指的是下一級黨員或者黨的組織要服從上一級黨的組織的決定、決議,而不是服從上一級的黨委書記個人。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思想觀念的扭曲、官場人格的異化、封建意識的殘留、黨內民主意識淡薄等因素造成了下級服從上級這一組織原則的狹隘化和庸俗化。銀州市委常委也是這樣,開常委會的時候表面上看有表決程序,但是有表決權的人卻往往要看書記吳修治的臉色,揣摩吳修治的意圖,追隨吳修治的意志。吳修治習慣了這種決策模式,常委們也習慣了這種決策模式。在吳修治沒有最終表態之前,各位常委有可能談一些自己的見解和意見,一旦吳修治表態,大家便會跟進,與吳修治意見相左的常委的意見一般況下不會形成決議,即便出現了極爲特殊的況勉強通過了,在實際執行中也不會有人認真當回事兒去辦。因爲大家都知道,跟一把手保持一致在仕途上得到提升的概率更高,政治前途也會更加光明一些。
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李玉玲就是現實的例證。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雖然已經年過四旬,卻仍然風姿綽約、貌美如花。這種女人在中國一般不會有多大的政治前途,儘管中國男人的色心絲毫也不比外國男人差,甚至比外國人更厲害,中國人世界第一的出生率就是明證。然而,中國男人卻比外國男人更虛僞,中國男人一向把性無能患者柳下惠當成道德招牌,所以中國的官員對漂亮女人的態度往往是陰陽兩極,心裡頭愛得要命,表面上卻假裝不屑一顧。官場是男人唱主角的舞臺,中國男人這種人格分裂症狀讓漂亮女人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倒了大黴,偶爾有一兩個漂亮女人漏網在政治舞臺上顯露頭角,也會成爲緋聞的頭牌花旦,不管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連老百姓都會覺得你有靠色相取勝之嫌。能夠擔任要職而又沒有緋聞,對於一個漂亮女人來說,就跟兔子落到狼羣裡而能活下來一樣是個奇蹟。李玉玲就創造了這個奇蹟,一個女人,而且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年屆四十就成爲握有實權的地級官員,而且沒有任何緋聞,難能可貴。李玲玉之所以能夠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除了工作勤奮、爲人嚴謹、作風端莊等各種因素而外,其中還有一個最簡單而又最難做到的訣竅:堅定不移地跟着一把手走,同時又不讓其他領導產生反感。
吳修治在銀州市擔任市委書記已經八年了,能夠在一個地方當這麼多年書記不動窩的領導並不多。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多年的婆婆就更能熬成精。吳修治雖然近年來銳氣開始慢慢消退,暮氣開始慢慢滋生,已經從思想上做好了交班回家養老的準備,因爲他已經五十八週歲了,等到六十歲剛好這一屆任滿,如果不生奇蹟馬上提升的話,像他這一級的幹部六十歲到站下車是確定無疑的事。但是由於他屬於熬成精的婆婆,他這個資深書記在常委心目中還是有足夠的權威的。這一點從常委會各位常委的態度上就可以充分地看出來。
會議由吳修治主持,他先要求各位常委在開會期間關掉手機,市長夏伯虎提出了請求:“書記,我今天要等一個重要電話,是國土資源部約好的,通報我們關於建設高新技術開區用地報告的審批況,能不能特例一下,不關機了?”
吳修治說:“我說關手機的意思不是說不讓接電話,就是怕哪個同志正在,電話鈴一響影響思路,你的手機有沒有振動功能?要是有的話就調到振動吧。”
於是各位常委紛紛調整自己手機的響鈴設置,改成了振動。宣傳部部長李玉玲說:“什麼振動不振動,乾脆徹底關了,接電話也影響開會。”別的常委沒有響應她,她就動作誇張地把自己的手機關掉了。
接着,吳修治通報了這次常委會議的議程:“今天我們開這個會議,只有一項議程,就是研究一下公安局局長的人選問題。下面先請組織部彙報一下對於公安局領導班子考覈的況。”吳修治沒有像以往那樣在說正題之前對銀州市的各項工作說一些肯定鼓勵的話,也沒有像過去那樣,在會議之前跟各位常委們打打哈哈,說一些家長裡短的事兒,活躍活躍會議氣氛,在各位常委之中造成一種哪怕是形式上的平等氛圍。常委們大都是從政多年的老手,放在一般人眼裡,根本不會感覺到吳修治今天這個會議在態度上的細微差別,但是在常委們眼裡就有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意味,究竟這意味着什麼,誰也摸不透,所以在講話的時候就會更加謹慎小心。這也正是吳修治所要達到的效果,吳修治在召開這次常委會之前就已經謀劃好了,他確信,這次會議不可能產生出公安局局長的人選來,因爲他對現在官場上的生態羣太瞭解了。這次會議他要實現的目的是催生一個比選拔公安局局長更有價值的全新的改革計劃,這個改革計劃將會在常委們的心目中產生震撼,並且使他能夠更加輕易地佔領政治和道德的戰略高地。他心裡有數,省委對銀州市公安局局長的具體人選問題並不關注,省委關注的是能不能通過這次公安局局長的選拔爲幹部選拔和任用體制上蹚出一條改革路子,對於省委來說,這比選誰當公安局局長更爲重要,也更有意義。所以他引而不,先讓大家暢所欲對選誰當公安局局長表高見,根據他對現實幹部任命過程複雜背景和各種不正之風的瞭解,他深信如果按照過去的老路子走,公安局局長的人選肯定會經受一場明爭暗鬥難解難分的爭奪,起碼這一次會議上絕對不會有明確的讓大家都基本滿意的人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