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歆眼見不敵,心中驚駭,百忙中探手去取‘赤雲針’,欲做殊死一搏。那‘赤雲針’陰毒無比,專污飛劍,戮人元神,極爲厲害,但是用一枚,便少一枚,重煉極難。因此章歆煉成此寶,珍逾性命,藏於錦囊中,懸在腰間,非到生死關頭絕不輕用。今日被逼無奈,欲藉此寶反敗爲勝,正要取出,卻覺似有一絲冷氣從身邊吹過,再摸錦囊已經不翼而飛,不禁驚的魂飛魄散,他這裡心神一亂,那飛劍更難支持,頓被姬碧的團羅劍斬爲碎屑。
團羅劍攢刺飛至,倏忽之間已將章歆困在當中。但見劍光亂閃,章歆只當必死,瞑目束手,引頸就戮。忽聞姬碧哈哈大笑,章歆疑似夢中,伸手一摸,頭顱猶在,只是一頭青絲已然化爲烏有,又覺身上冷颼颼的,睜眼一看,卻見自己赤身裸體,□□,平日裡難言之隱,刻骨之痛,暴露於衆目睽睽之下,他頓感顏面掃盡,無地自容,殘餘的羞恥之心,豁然間蕩然無存。,
章歆突然間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求道:“大師……大師兄,我……那時糊里糊塗,信口亂說……你……你饒我一命,以後……以後作牛作馬,也無怨言……”說着,連連磕頭。他既稱姬碧爲‘大師兄’,無疑自認輸了,章歆敗的如此之慘,大出衆人意料之外,詹春兒更是驚的呆了。
鄭秋秋搶先說道:“大師兄飛劍神奇,令小妹大開眼界。我等在大師兄英明領導之下,萬衆一心,神教蒸蒸日上,必然一統江湖!”
長春坪之衆齊聲高呼,聲震四野,驚的林間宿鳥‘呼喇喇’飛去一片。
詹春兒如夢初醒,見又被鄭秋秋搶了先機,心中懊喪,只好順風接屁,說道:“大師兄德藝雙馨,平日裡虛懷若谷,從不人前顯貴,哪象章歆這個賤人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向大師兄挑戰,如此以下犯上,真是死有餘辜!”
那失勢的章歆,如同掉光了毛的鳳凰,人人皆可欺之,詹春兒爲求自保,更不惜將舊主子置於死地,以討新主子的歡心。
這一幕本在章歆意料之中,無如事到臨頭,心中依舊拔涼拔涼,畢竟落井下石的滋味,唯有捱過石頭之人,才能感同身受。
姬碧滿面春風,受用着如潮的馬屁,內心中的得意無可言說。他如今操刀於手,殺掉章歆不過翻手之間,自不必急於一時,正如貓捉老鼠,先要戲耍盡興,方纔吃掉。
章歆蜷縮於地,耳聞人人喊打,不禁體似篩糠,口中不住哀求:“大師兄饒命……大師兄慈悲……”忽聞姬碧說道:“我素來仁義爲懷,要我饒你不難,只是如何證明你會忠心於我?”
長春坪人衆聞言不由一怔,一時之間愣在當場,心中均想:“他哪有如此好心?”
章歆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叩頭如搗蒜,哭求道:“大師兄,若能饒我不死,怎樣都行,但憑吩咐!”姬碧冷笑道:“也罷,你將赤雲針與元命真符獻於我,我便留你一條狗命!”
衆人聞言心下恍然,暗道:“原來他是要奪章歆的法寶!那元命真符操於旁人,隨時都有形神俱滅之禍,那時再死,只怕連投胎都不能夠了!”
章歆如何不知厲害?只是,那赤雲針與元命真符,同在錦囊之中,早已不翼而飛,縱想答應,也不能夠。
姬碧見他猶豫,冷笑道:“章歆,你捨不得麼?”章歆苦笑道:“大師兄明鑑!這……我那錦囊飛針……全都……丟了……”
姬碧見滿地狼藉中,果無錦囊的蹤影,不禁半信半疑,暗忖:“他那飛針厲害,生死關頭,斷無不用之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暗道:“他那飛針與元命真符,都是至關重要之物,如何會丟?定然藏匿在絕密之處!此賊死到臨頭,還捨命不捨財,真正可恨!不如一刀殺了乾淨!”他又想起赤雲針的威力,心中貪念大熾,強壓怒火,暗道:“無論如何,也要將此寶弄到手中!”於是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衝着詹春兒諸人笑道:“大家都不說話,嗯,是不是覺得我想騙他寶貝,並非想饒他不死,是不是?”
衆人立即搶着說道:“大師兄神功蓋世,飛劍無敵,如何會稀罕章歆的狗屁飛針?”
“大師兄大仁大義,饒他不死,咱們是敬佩萬分!”
“這傢伙分明是說謊,大師兄,顧全同門情義,饒他不死,他本該感激涕零,誓死效忠,身心一切都應奉獻出來,卻捨命不捨財,該當凌遲碎剮,讓他受盡活罪再死!”
……
無數卑鄙無恥的言語,將章歆哀求告饒之聲吞沒無餘。姬碧冷笑一聲,對章歆道:“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看出你在說謊,教我如何信你?”
章歆似是下了極大決心,霍然擡頭,說道:“大師兄,我是真心效忠您的!如若不信,不妨賞我一把‘戮魂鎖’,從此我便是大師兄的奴隸!殺剮留存,由您自便!”
此言一出,頓時鴉雀無聲,要知那戮魂鎖本是魔教對付敵人的一種酷刑,一旦將元神鎖住,便如附骨之疽,再難擺脫,聽憑施術之人,驅使折磨,即便人死,魂魄也不能解脫。狠毒之處,更在元命真符之上。
章歆如此表白,證明忠心,無人再能說他不是真心。
姬碧哈哈大笑,從懷中取出一條紅繩,託在掌心,但見那紅繩不過寸許,鮮豔如血,又滑又膩,宛如蚯蚓,屈曲爬動。
章歆跪爬到姬碧身前,仰臉瞑目,說道:“請大師兄成全!”姬碧冷笑道:“這可是你自願,並非我強迫於你!”
章歆輕輕點頭,算是應承,只是想到那戮魂鎖的厲害,又不禁身軀顫抖,汗如雨下。
姬碧將紅繩一拋,那戮魂鎖宛如靈蛇一般,鑽入章歆鼻孔之中,紅光一閃,消失無蹤。
章歆大叫一聲,委頓於地。姬碧不再理他,轉身出殿,長春坪衆人隨在身後,衆星捧月一般簇擁而去。
半晌,忽聞嗚嗚咽咽的低泣聲,在死寂的大殿中徘徊迴盪,諸俠聽在耳中,只覺那一聲聲壓抑的低泣,恍若沉悶的雷聲,震的人心顫抖不已。
黑暗中,一條白影抱胸蜷縮,顯得分外單薄渺小,正如那將死的秋蟲,悲苦絕望地□□着!
衆俠目睹一幕活鬧劇,人人心中百感交集,只覺人間地獄便在目前。聶隱鋒望着這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蹣跚遠去,內心中除了憎恨、鄙夷之外,忽又生出幾分憐憫不忍,想到:“我若不將他的錦囊盜去,輸的人未必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