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父不開心了,雖說在帶孩子上,他沒有紀母那麼費盡心思,可好歹,在教育孩子的事上,他沒少費心神,這怎麼能說兩個孩子的成長,跟他沒一點關係?
“如果不是我,孩子們能小小年紀就會唐詩宋詞?會走到哪就被人誇到哪,說她們懂事?”
“那也跟你沒關係啊,還不是我教的好!只會你的那些唐詩宋詞,別人也不會誇她們,還不是多虧了我教她們要有禮貌,尊老愛幼的。”
見他們兩人說着說着,竟又吵起來了,紀相思扶額勸架道,“爸,媽,你們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這還吵?我和妹妹長這麼大,都是多虧你們兩人協力的把我們養大的,你們都有功勞,誰都不虧的誰?”
紀母看了看紀相思,又看了看紀父,朝他哼了聲,沒再說話,轉身去了廚房。
“你媽還是這脾氣,你別放在心上啊。”
紀父靠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電視,姿態悠閒。
紀相思笑了笑,“我怎麼會放在心上呢,媽的脾氣我還不清楚嗎?”
“知道就好。”紀父搖頭晃腦的跟着電視哼了幾句,一段下來,末了,中氣十足的跟着唱了段。
紀相思正在出神,被紀父吼這一句嚇回了神,見紀父還如同一個小孩子般看電視,不由失笑,他還是這樣子。
紀父一眼瞥見她在偷笑,瞪了她一眼,問道,“笑什麼?”
紀相思湊到紀父身邊坐了,道,“看到你身體好了,我開心啊。”
紀父聞言,覺得她這也是孩子氣,不由笑了笑,“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嗯!”紀相思點了點頭,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以後的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紀父一笑,沒再說什麼,紀相思趁着難得有空,便陪着紀父坐在電視機前看他喜歡的京劇,電視上咿呀咿呀的唱着,花旦小生輪流上場,場面好生熱鬧。
夕陽西下,柔柔的日光透過窗臺,在客廳裡落下或深或淺的剪影,父女倆的身影被餘暉拉得長長的。該長大的終已長大,會老去的也已老去,留下的,唯有亙古不變的親情。
這一晚上紀相憶也沒回家睡,紀相思給她打電話,她也是支支吾吾的說還在忙就掛了電話,紀相思覺得她有什麼事在瞞着家裡,怕她會出什麼事,等第二天天一亮紀相思就出去找她了。
之前紀相憶曾和紀相思說過,她現在工作的地方在學苑路,紀相思按着地址找了過去,卻是沒找着她人。
“你。。你是相憶的姐姐吧?”
紀相思沒找到紀相憶,原本打算回去了,沒想卻被人叫住。
“你是?”眼前這人穿着標準的職業裝,打扮幹練,看着有點眼熟,可紀相思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
“你好,我叫周瑤,是相憶的同事,去年還在相憶的生日會上見過的。”
周瑤笑着做了自我介紹,落落大方的表現,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尷尬。
“真不好意思,我都沒認出你來。”
即使並不熟識,可人家一眼就認出了你,你卻沒想起人家是誰,那總是會讓人覺得像做錯了什麼似的。
紀相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說怎麼會感覺這麼熟悉呢,去年紀相憶的生日宴會辦的十分熱鬧,周瑤又是個調節氣氛的高手,當時倒給了她極深的印象。只不過她那天裝着時尚,與今日十分不同,因此紀相思才一時半會沒認出她來。
“相思姐,你怎麼跟我這麼客氣啊,我們這麼久沒見,沒認出來有什麼奇怪的。”周瑤笑着寬慰紀相思,讓她別在意這事。
見她如此,紀相思也就順水推舟,放下這茬,想起找紀相憶的事,也就順便問問她。
“周瑤,你知道相憶什麼時候開始沒在這上班的嗎?”
“這。。。相憶沒告訴過你們嗎?”周瑤有些不解。
紀相思搖了搖頭,“我前段時間出國了,最近回來也沒時間好好和她聊聊。。。”
這樣一想,紀相思忽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盡到一個做姐姐的責任,着實有些慚愧。
周瑤似是看出什麼,也沒再多問,便將知道的事都告訴了紀相思,“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她上個月辭職之後,就與沈濤一起在外面租了個地下工作室,聽她說是要在那裡實現自己的夢想,現在怎麼樣了,倒是無從得知了。”
“沒想到,她還是這麼任性。”
紀相思大概知道紀相憶在想些什麼,因此聽到周瑤這番話倒也沒驚訝,反正紀相憶向來大膽,常做這些離經叛道的事。
“有時候,我還是挺羨慕相憶的。”周瑤忽然感慨了一句。
紀相思不解的看向她,“羨慕什麼?”
周瑤笑了笑,“相憶活的比我們都瀟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紀相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麼一說,我也挺羨慕她的。”
周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羨慕相憶能有你這樣的姐姐。”
紀相思紅了臉,頗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周瑤看了看時間,似是有事要辦,不待她說什麼,周瑤就先說要走了。
“姐,我還有個會議趕着去開,今天就不陪你了,以後有時間,咱們再約吧。”
“嗯,你有事就去忙吧。”
紀相思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去忙。
等周瑤遠去,紀相思便往路邊去打車,準備按照她說的地方去找一找紀相憶。
這一次偶然的相遇,紀相思原是沒放在心上的,可在之後的歲月中,周瑤卻成了她身邊不可或缺的朋友。
等紀相思找到紀相憶,着實大吃了一驚。
百來尺大的房間,四面刷成七彩的顏色,往裡面有四個房間,各佈置不同,每個房間都放有畫架及繪畫工具,這裡儼然是一個極具創意的畫室。
房間大門沒鎖,紀相思稍稍推了推,門就開了,日近午時,四下都安靜的很。
紀相思往裡打量了一番,房間門都開着,卻空無一人。
原以爲又撲了空,紀相思嘆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右手邊的房間裡傳來微弱的聲,她不由頓住了腳步,回身往那邊看了看,卻是一驚,紀相憶正蜷縮在地上,似是十分痛苦。
“相憶,你怎麼了?”
紀相思衝過去扶她,見她面色蒼白,渾身無力,當即也是嚇得失了血色。
紀相憶掀了掀眼皮,看了紀相思一眼,“姐。。你來幹嘛。。。”
“我要是不來,你今天不就得。。。得交代在這了?”紀相思用力扶起她,讓她半靠在自己身上,“怎麼樣,好些沒,我送你去醫院吧。”
紀相憶搖了搖頭,“就是胃疼,一會兒就好了。”
這一會兒,疼的緩了些,紀相憶也恢復了點力氣。
“你!”紀相思有些生氣,又有些心疼,竟不知說她些什麼好了。
而紀相憶像是知道她會生氣,也不說話,靠在紀相思懷裡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似又疼了起來,整個身子都有些發抖。
“你看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我記得你是隨身帶着胃藥的,藥在哪?吃了沒?”
紀相思翻了翻她的口袋,又把放在她身邊的包也翻了一遍,卻連一個藥的影子也沒見着。
“藥早就吃完了。。。”紀相憶見她還在找,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你這樣不行,我送你去醫院。”
紀相思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從小到大,每次她一犯胃病,就會發燒,而且現在又沒有止痛藥,這樣忍着,誰會受得了。
此時,紀相憶已經沒有力氣再反駁她了,她迷迷糊糊閉上眼睛之前,看見的就是窗外斑駁的樹影打在牆上晃晃悠悠的樣子,一晃一晃的,像極了小時候,每次睡醒,都能懶懶的躺在牀上看牆上的樹影移動的時光,簡簡單單,無憂無慮的,多好。
等紀相憶再次醒來,已經看不到什麼陽光樹影了,因爲夜幕都已降臨。
“姐。。。”
紀相憶轉頭看見紀相思在一邊坐着打盹,便弱弱的叫了聲。
紀相思睜開眼,看了看紀相憶,問道,“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紀相憶搖了搖頭。
“來,先把這藥吃了吧。”
見她臉色好多了,紀相思也放下了心,便將醫生之前交待說,等她醒了就要吃的藥拿了出來。
紀相憶順從的接過紀相思手中的藥囊,一把扔進了嘴裡。
紀相思遞過水杯給她,她搖了搖頭,已經把藥吞下去了。
紀相思看着她,擔憂了一整天的心,依舊沒放下。
她有太多問題想問,有太多話想說,可到頭來,卻是無從說起。
這些年,她一直就沒盡好做姐姐的責任。
紀相憶擡眼看了紀相思一眼,知道她有話想說,咬了咬脣,道,“姐,你。。。還在生氣嗎?”
“沒氣。”
“真的?”
紀相思斜睨了她一眼,“你說呢?”
紀相憶乾笑了聲,“當然是真的。”
紀相思默了默,語重心長的道,“相憶,我是你姐姐,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我不希望你把事都憋在心裡。。。”
這樣的紀相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她。
紀相憶往被子裡縮了縮,有些沉默。
有些事,她不想說,可紀相思卻也不能不問,比如沈濤,從相憶生病到現在,紀相思也沒見他打過一個電話來,這兩人前兩天還如膠似漆的,現在看來是鬧了彆扭了。
紀相思打量着紀相憶,想着怎麼問才能讓她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