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暮雲平
衛珍惜在牀下躲了好一會兒,眼皮直跳,心裡總是惦記着師傅,隱隱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決定還是應該出去看看究竟。
沒想到小六子老實聽話就在外間房裡坐等着,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
衛珍惜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她故意在牀下弄出一些聲響,引起小六子注意,等他跑過來趴低身子往牀下看的時候,她卻突然出手在小六子的脖子上狠狠掐了一記。
這招還是師傅教她的,只要在人的脖子上找準這個位置,使勁兒按下去,尋常人都會立刻昏迷。當然這力氣一定要夠大,否則只能讓人痛一痛而已。衛珍惜手上的力氣比尋常男子還大,出其不意暗算他人,很容易得手。而且這小六子功夫不高,警惕性不強,輕易就着了道。
衛珍惜不敢耽擱,看小六子暈過去,馬上就從牀下溜出來,翻窗跑了出去。
衛珍惜小心翼翼掩藏身形,慢慢靠近左府,卻發現王鏢頭帶着一羣人,從左府內匆匆走出來,嘴裡還說着要找她問話。衛珍惜知道是出了事情,卻不敢在情況未明的時候就冒冒失失現身。師傅臨走前說的那些話,她記得清楚。看來左府她現在不能去,她也不敢回投宿的客棧,於是溜入附近一處荒廢的宅院,捱了一晚。
終於等到天亮,衛珍惜才用土灰抹了臉,混到左府附近打聽情況。
左府的大門緊緊閉着,附近有些好事的老百姓議論紛紛。
衛珍惜聽說的消息是昨晚上左府內死了人,官府已經派人來詢問。正在她四處打聽師傅的時候,人羣中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惜!”
衛珍惜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一個濃眉大眼面色微黑的少年,她記得他叫小葛,在往來順住過,應該是跟着天安鏢局的隊伍來隆城的腳伕。沒想到她抹花了臉還是被小葛認出來了。
“小惜,王鏢頭他們找了你一個晚上呢,可能有急事。”小葛追上來。
衛珍惜一看不好逃,就笑了笑問道:“他們找我什麼事情?對了你看見我師傅了沒?”
小葛毫無心計,又有些害羞,紅着臉說道:“我也不知道什麼事情,你等一下,王鏢頭他們就在附近,我叫他們過來。”
衛珍惜心想:我纔不等呢。她見小葛轉身去找人,她拔腿就跑。
遠遠聽着身後王鏢頭他們喊她名字,她也不敢停下來。她這一跑就跑出了城,王鏢頭等人窮追不捨。眼看他們離得越來越近,衛珍惜心裡越來越絕望。
正在此時,迎面飛奔過來一騎白馬。衛珍惜眼神好,看見馬上端坐一位俠士打扮的英俊少年,她顧不得許多扯開嗓子喊道:“救命啊!”
那少年聽到喊聲,眼看着一羣男人追逐一個年輕女子緊緊不放,心頭頓時火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羣匪徒竟敢行兇,太也猖狂!”
衛珍惜一聽有戲,趕緊帶着哭腔說道:“大俠,他們是人伢子想搶了我賣入娼館,求你救救我!”
那少年翻身下馬,背上寶劍未解,肅然而立,怒視剛剛追趕上來的王鏢頭等人,朗聲道:“爾等何人?報上姓名,謝某不殺無名之輩。”
王鏢頭一愣,已經察覺到眼前這位少年武功非比尋常,那種傲視一切的高手氣勢,是上乘武功修煉到一定境界纔會有的。
衛珍惜躲在那少年身後,小聲道:“大俠別和他們廢話,先把他們打暈再說。”
王鏢頭是老江湖,一看力拼沒多少勝算,就抱拳施禮道:“這位少俠,我們是天安鏢局的人,在下王力。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在下謝啓塵。”那少年說道,“你們既然是天安鏢局的人,爲何要欺凌一個弱女子?”
衛珍惜感覺事情要糟,左右看看想趁人不備就搶了馬開溜。
王鏢頭卻一臉誠懇道:“謝少俠,你身後那女子姓衛,與我們是舊相識,她師傅昨天晚上被人殺了,我們找她是想問她一些事情。”
衛珍惜聽到最後這句,心驚肉跳,衝到王鏢頭面前,顫聲問道:“你說什麼?我師傅怎麼了?”
“你師傅昨天晚上被人殺了。左侯爺讓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這件事情比較複雜,希望你能合作,乖乖跟我們回左府把你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我們。”
“你說我師傅死了?”衛珍惜無法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呆若木雞,失魂落魄。
謝啓塵突然問道:“王鏢頭,你說的可是隆城左府?”
“正是。”
“晚輩受父命,正要去左府援手。”謝啓塵道,“家父謝延年。”
原來自從邱悅敏被人劫持後,左侯爺雖然不想驚動外人,但是他手下親信卻託了幾層關係找到武林盟主謝延年謝大俠,請求援手。謝延年事務繁忙抽不開身,便讓長子謝啓塵趕赴隆城。謝家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謝啓塵若能早到一天,昨晚的血案恐怕就不會發生了。可惜世事難料。
謝盟主的名聲如雷貫耳,王鏢頭見謝啓塵面目俊朗,一身正氣,與他印象中的謝盟主有八分神似,態度立刻變得極其恭敬,毫不隱瞞將左府發生的事情介紹了一遍。
謝啓塵正要細問詳情的時候,四周突然出現了十二個黑衣蒙面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謝啓塵大駭,以他的武功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就被這些人摸到近前,可見這些人武功一定不弱。他低聲道:“大家小心,來者不善。”
謝啓塵話音未落,黑衣蒙面人已經展開攻擊。
謝啓塵很快就發現他們的攻擊目標竟然是衛珍惜。而衛珍惜因爲剛纔的打擊,神情恍惚,根本沒有意識到大難臨頭。謝啓塵立刻拔劍將衛珍惜護住。
無奈那些黑衣蒙面人武功不弱,個個劍法超羣,招式狠辣,相互配合組成凌厲陣法,謝啓塵護得住衛珍惜,卻護不住旁人。他眼見王鏢頭等人招架不住,紛紛倒地,他不敢戀戰,唯有飛身上馬,一把將衛珍惜也抓上馬背,帶着她騎馬向外衝殺。
謝啓塵的坐騎是寶馬,頗通靈性,四蹄翻飛,尋常的輕功腳力根本追不上。若是往常依謝啓塵的性子,他一定不會丟下旁人落荒而逃,可是敵人兇殘,目標又是衛珍惜這個弱女子,他只好從權。
他騎着馬跑了一陣,遠遠離開隆城,那些黑衣蒙面人才終於放棄了追趕。
此時衛珍惜的神志也恢復過來,猛然發現自己被一個年輕男子緊緊抱在懷中,頓時羞得面紅耳赤,掙扎道:“放開我。”
謝啓塵心裡正窩着火,怒道:“別動,若非我剛纔救你一命,你早就死幾百遍了。”
衛珍惜纔不聽,手上一用力,竟然掙脫謝啓塵的臂膀,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謝啓塵根本沒有想到衛珍惜有這麼大力氣,看她跌下馬背,只好翻身下馬,壓着怒氣解釋道:“衛姑娘,剛纔情況緊急,那些黑衣人都是衝你來的。恐怕王鏢頭他們已遭不測。”
衛珍惜漸漸回憶起剛纔的情形,困惑不解道:“那些是什麼人啊?他們怎麼那麼兇殘?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啊!”
謝啓塵嚴肅道:“看那些人的招式很像玄素宮的人。而衛姑娘你又是什麼人呢?”
衛珍惜這纔有機會定睛打量謝啓塵。年少英俊,武功高強,鼎鼎大名的謝盟主之子,果然不是尋常人能比的。他雖然剛剛經過一場惡戰,面臨那麼大的危險,還能鎮定自若,處事有度,可見絕非魯莽之輩。
謝啓塵這樣的人,衛珍惜原本只能在夢裡發花癡的時候纔會見到,如今真真實實站在她面前,問她話,若是往常,衛珍惜一定會雙眼放光貼上去努力討好,又或者擺出矜持的樣子吸引對方注意。
可是現在,她的師傅被人殺了,她自己也被人追殺。她根本沒有這樣的心情。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她無法適應。
她想王鏢頭他們看上去都很信任這位謝少俠,或許她也應該信任他。他身爲謝盟主之子,專程爲了左府的事情而來,一定會幫她的吧?於是她不再隱瞞,將當初在太平鎮救下老乞丐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一一講了出來。
不過那老乞丐已經失蹤,兩錠銀子和迎客牌都在衛半仙身上,衛珍惜無憑無證。
謝啓塵並非輕信之人,他從十二歲起跟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積累了一定的江湖經驗。這回第一次單獨出來,更是格外小心。人心隔肚皮,貌似柔弱的女子未必不是壞人。他對衛珍惜說的話並不盡信。而且衛珍惜剛纔還騙過他,污衊王鏢頭他們是人伢子,如今又無憑無證空口白話講了一套玄乎其玄的故事,實在是很讓人懷疑。
謝啓塵想了想問道:“你說你丟石子嚇跑那些壞蛋才救下那個老乞丐的,剛纔又能掙脫我的手臂,你是不是練過武功?”
衛珍惜原本不打算說的,她的半吊子內功會練不會用怕說出來被謝啓塵嘲笑。結果人家偏要問,她只好解釋道:“我娘臨死的時候留了半本武功圖冊,就是一些修煉內力的方法,我師傅不是武林人士,他也不懂,我就自己照着圖冊隨便練了練。現在也沒有多少成效,就是力氣比一般人大了一些而已。至於丟石子的法子,是平時打飛禽走獸琢磨出來的。你不用問我父母是誰,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聽我師傅說我娘生下我就死了,我師傅看我可憐才收養我的。”
謝啓塵冷靜問道:“那麼你的武功圖冊能給我看看麼?我或許知道這是哪一路武功。”
衛珍惜搖搖頭無奈道:“圖冊在我師傅身上。”
謝啓塵眉頭一皺,顯然疑慮越來越重,又說道:“那你露兩手功夫給我看看。”
衛珍惜知道謝啓塵不相信她,她也沒有辦法,只好從地上找了塊石子,捏碎後隨手一丟,深深打入三丈外一棵柳樹的樹幹上。
謝啓塵一看衛珍惜丟石子的手法的確稀鬆平常,不過她居然能捏碎石子,這份功力不容小覷。他知道修煉上乘內功,若無名師指點,隨便練練八成會走火入魔,能像衛珍惜這樣小小年紀就積累下如此深厚內力的,實屬罕見。他不得不懷疑衛珍惜練的是什麼旁門左道的邪功,而且故意隱藏實力,居心叵測。
衛珍惜哪裡知道謝啓塵想得如此複雜,她央求道:“謝少俠,你能不能帶我去左府,我想見我師傅。”
謝啓塵聽了這句心中更加困惑,他不得不推翻之前的想法,試着從最簡單的問題入手,假如衛珍惜說的都是實話,那麼她的確需要幫助。更何況他自命俠義,又是專門爲了左府的事情而來,絕對不能丟了爹的臉,便是龍潭虎穴,他也不會畏懼。
於是謝啓塵點點頭對衛珍惜說道:“來,咱們騎馬回隆城。”他說完這句自己並不上馬,而是將衛珍惜扶上馬背。一來是避嫌,二來他其實還是存了提防之心。萬一衛珍惜是圖謀不軌的妖女,他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也好防範。
對於謝啓塵的君子之風,衛珍惜滿心感動。她現在反倒想與謝啓塵共乘一騎,因爲或許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與謝啓塵產生比這更親密的關係了。像謝啓塵這樣的身份武功相貌,不知道有多少俠女排着隊追求,她根本比不了也不敢奢望的。
此時的謝啓塵是沒有心思考慮男女之情的。他只是意識到此去隆城左府,需要解決的問題其困難程度恐怕要遠遠超過當初的預料。他有些猶豫是否該及時將這裡的情況轉告給父親,然而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促使他最終決定先自己嘗試着解決問題。
不過在他們去隆城的路上再一次遭遇了那些黑衣蒙面人的襲擊。這讓謝啓塵禁不住懷疑黑衣蒙面人的真實動機,難道是想阻止他們進入隆城?有了這樣的想法,謝啓塵帶着衛珍惜向遠離隆城的方向逃去,果然那些黑衣蒙面人沒有追上來。但是隻要謝啓塵他們一靠近隆城,就會遭遇黑衣蒙面人。
如果只有謝啓塵一人,他完全可以衝過黑衣蒙面人的封鎖,進入隆城。現在他爲了保護衛珍惜,不得不暫時放棄進城。兩人折騰了一個白天,馬都跑累了,最後決定先在城外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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