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半仙在麼?”外面的人大聲叫着。
衛半仙聽着聲音有些熟悉,好像是鏢局的人,剛想去開門,心中卻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低聲對衛珍惜說:“你先藏到裡間牀下去,記住不管一會兒發生什麼事情都別出聲。若是爲師離開,明天一早還沒回來也沒消息,你就先躲去別的地方。”
衛珍惜乖巧懂事,意識到可能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她不敢多問,點點頭就輕手輕腳藏到了裡間牀下。她到底是修煉過上乘內功的,稟住呼吸,刻意隱藏,除非高手,尋常練武的人是根本發現不了。
衛半仙打開門,果然看到是天安鏢局的人。剛纔叫門的正是這次押送鏢貨來隆城的領隊王鏢頭。他身後還跟了幾個手持鋼刀的魁梧鏢師,氣勢洶洶,來意不善。
衛半仙陪着笑臉問道:“王鏢頭,有什麼事情麼?”
王鏢頭性格直爽,說話開門見山,他朗聲道:“衛半仙,我們天安鏢局這次送貨的主家想請你見見面。”
“你們主家是哪位啊?我在隆城沒有熟人的。”衛半仙裝傻充愣。
王鏢頭沒空陪他兜圈子,直說道:“不瞞你,我們這次送的貨有點小閃失,原本咱們都是熟人,我們不該懷疑到你頭上,可是主家知道這一路一直有你們跟着鏢隊,難免起疑。我們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還請衛半仙能行個方便,跟我們去主家當場對質,洗去嫌疑。”
衛半仙心想,看這架勢哪裡是請?分明是來抓賊的。也不知道天安鏢局究竟失了什麼貨,若真是小閃失,應該用不着這麼興師動衆吧?衛半仙不想去也得去,但是他沒做過虧心事,理直氣壯。
王鏢頭看衛半仙並無反抗之意,又問道:“你徒弟呢?一起去吧。”
衛半仙打了個哈哈說道:“我剛纔讓她出去買酒,這死丫頭,拿了錢也不知道哪裡瘋去了,現在還沒回來。要不然咱們先去,我留個條子給她?”
王鏢頭遲疑了一下,左右看看,套間內外確實沒有別人,他就對旁邊一個鏢師說道:“小六子你留下,等衛姑娘回來再帶她過去。”
小六子有些不解道:“王大哥,就一個小姑娘,用不着這麼認真吧?”
王鏢頭一瞪眼,禁不住露了實情,罵道:“左侯爺說的話你都忘了?那東西很重要,倘若真丟了,就不只是砸咱們招牌的問題了。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
小六子老老實實點頭留下。
衛半仙心下一沉,猜測不會那麼寸吧,天安鏢局的貨是送到左府去的。聽那意思似乎是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不過還好他身上帶着那塊牌子,說不定關鍵時刻能有用處。倘若他扛不住,以小惜的本事,從那個小六子手底下溜掉應該不成問題。
衛半仙摸着懷裡的那塊牌子,跟着王鏢頭等人一路出了客棧,果然是徑直向着左府走去。
左府佔地極大,亭臺樓閣假山花園一望看不到邊,恨不得小半座城都圈在了左府內。
衛半仙等人剛踏入第一道院子,立刻感覺到氣氛不對。左府大門洞開,原本守衛的那些個護院家丁全都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王鏢頭立刻示意讓大家噤聲,衆人都持刀戒備。衛半仙躲在王鏢頭身後,身體禁不住瑟瑟發抖。
此時從第二進院子裡傳出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是不是天安鏢局的王鏢頭回來了?你們別害怕,左侯爺正等着你們呢。”
既然已經被識破行藏,王鏢頭不敢大意,硬着頭皮帶着手下,押着衛半仙進了第二進院門。
只見第二進院子內停着一頂白色的轎子,擡轎子的是四個白衣童子,都十四五歲年紀容貌俊秀。而轎簾低垂,從外邊根本看不到裡面的人影。在轎子旁邊站着一個蒙面的女子,雙十年華,丫鬟打扮,穿一身大紅的衣服,體態玲瓏窈窕,舉手投足之間嫵媚動人。剛纔說話的正是這名女子。
那女子根本沒有正眼看王鏢頭他們,直直盯着廊下一干人等,說話的語氣極狂傲:“左侯爺,我家公子要的那塊玉佩你是不是不想交?”
左侯爺面色發白被一衆高手護在當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敢,似乎是因爲驚嚇而失去了往日的風度,他顫聲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非要那塊玉佩?”
“這麼說左侯爺是鐵定了心不想交了?”紅衣女子冷冷道,“我家公子最講道理的,用活生生的邱小姐換一件死物,卻沒想到邱小姐在侯爺心中還比不上那塊玉佩有價值。左侯爺抗旨拒婚攝政王的女兒,一心追求江湖俠女邱悅敏,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也罷,我家公子最懂得憐香惜玉,邱小姐跟了我家公子斷不會受委屈。”
左侯爺急道:“請你們放過悅敏,她是無辜的。本侯爺確實是花了重金幾經輾轉纔拿到那塊玉佩,而且沒有驚動其他人,可那玉佩被鏢局的人弄丟了。請你們再寬限幾日,本侯爺定會找到玉佩。”
紅衣女子明顯不信,譏諷道:“天安鏢局也會丟東西?左侯爺,你太沒有誠意了。”
左侯爺衝着王鏢頭等人喊道:“王鏢頭,你不是帶衛半仙過來了麼?你說說看,他們是不是有機會拿走玉佩?”
衛半仙一看事情不妙,趕緊掏出那塊迎客牌在手裡一晃,拼命嚷道:“左侯爺,我手裡有貴府的迎客牌,請您相信我絕對不會幹出那樣的事情。”
左府的迎客牌,質地特殊,衛半仙在手裡抖出這牌子,藉着燈火,衆人能看得一清二楚。王鏢頭離他最近,見識廣博,一看果然不假。
紅衣女子卻冷笑道:“左侯爺,你們串通好了演一場戲,本姑娘怎會輕易上當?”說完這句,她轉頭畢恭畢敬向轎子內請示道,“公子,您看怎麼辦?”
轎中人的聲音沙啞低沉,不帶半分感情,他冷冷說道:“你看誰不順眼就隨便殺幾個,給左家一點教訓。”
“是。”紅衣女子領了命,眼光一寒,頓時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殺氣。
左侯爺身邊不乏高手,可是他們都被那紅衣女子散發出的殺氣壓抑得幾乎窒息,尚未有所反應的時候,衆人便覺得眼前一花,一片紅光閃過。
等大家回過神之後,四個白衣童子早就擡着轎子消失無蹤,而那紅衣女子也騰身遠去,留下一團模糊的紅影。再看院子裡的地上倒着一片人,其中三個脖子冒血,其餘都昏迷不醒。只剩下左侯爺和幾個鏢師還站在原地,身上雖然毫髮無傷,卻都嚇得腿腳發軟,神志恍惚。
根本沒有人看到那紅衣女子是如何出手的,居然眨眼間放倒那麼多人,這樣匪夷所思的武功,冷酷血腥的殺人手法,實在可怕。
左侯爺和王鏢頭不約而同看向衛半仙。他們赫然發現衛半仙身體僵硬地倒在地上,手裡依然拿着那塊迎客牌,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起來說話。他是一劍斃命,死不瞑目。
王鏢頭走鏢多年,殺人越貨的事情沒少見,他最先冷靜下來,一一檢查其他倒地的人,除了脖子冒血的三個已經斷氣,其餘的竟然只是昏厥。不過旁人出了事都還能補救,唯獨衛半仙死了,那玉佩的線索恐怕是斷了。
左侯爺面無血色地被手下扶去內堂,招呼親信和王鏢頭一起,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共同商討對策。
左侯爺府上原本是有幾位真正的武林高人常住的,偏巧這些天那幾個人都有事情出去,只留下一位功夫一般的,剛纔竟然被那紅衣女子一招殺了。之前衛半仙掏出迎客牌的時候,左侯爺還以爲來了救星,沒想到衛半仙話都沒說兩句也死了。
左侯爺驚恐中帶着滿腹疑團問道:“王鏢頭,玉佩究竟在哪裡?”
王鏢頭知道玉佩那件事情恐怕牽連衆多,他必須先了解到更詳細的內幕。按照鏢行的規矩,一般是不會問僱主打聽鏢貨的情況,可現在不弄清楚來龍去脈,真是無從查起。所以他厚着臉皮客氣問道:“左侯爺,玉佩丟了是我們天安鏢局的責任,可是您事先沒有說明要特別關照哪件東西,混在這一大批貨物中,出了疏漏確實很難查。”
左侯爺自作聰明,怕驚動旁人才將千辛萬苦弄到的玉佩裝在普通的盒子裡與一大票貨物一起託鏢,沒想到還是出了事。所有的鏢貨都完好無損,唯獨缺了盒子裡的玉佩,鏢局的人居然也毫無察覺,什麼人有這樣的本事能做出這等事情呢?左侯爺覺得鏢局有內奸或者是被武林高手盯上最有可能。可鏢局的人甚至包括所有腳伕都一一發毒誓,絕對沒拿過玉佩。所以他們纔會懷疑到衛半仙師徒兩人身上。但是這也不合常理。
衛半仙他們如果真拿了玉佩,爲什麼不遠走高飛呢?反而跟着進了隆城,還絲毫不掩藏身份,光明正大投宿?哪有賊偷了東西不跑會笨成這樣?又或者衛半仙是受壞人脅迫不得已而爲之?
左侯爺唉聲嘆氣道:“你們也親眼看到了,那些人劫持了邱姑娘,逼本侯交出那塊玉佩。那些人手段毒辣,本侯如果交不出玉佩,恐怕更多人會遭毒手。”
“那些人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非要那塊玉佩?玉佩有何特別之處?”王鏢頭沉聲道,“總要讓我們心裡有底纔好找東西啊。”
事情都到這個份上,左侯爺也不想再隱瞞,他解釋道:“本侯一直愛慕楚江幫幫主之女邱姑娘,曾發誓非她不娶,也爲她抗旨拒婚。可她父親不同意這門親事,本侯只能與邱姑娘暗中往來。而且本侯怕旁人會找楚江幫的麻煩,纔不敢公開與邱姑娘的感情。兩個月前邱姑娘失蹤了,她父親以爲她是暫住我們左府,其實她是被那夥歹人劫持。本侯也不知道那夥歹人的來路,不過他們放出話來,只要本侯幫他們找到想要的東西,他們就會放邱姑娘平安歸來。他們要的那塊玉佩質地並無特殊,就是年代久遠,紋飾特別,恐怕是對他們有很重要的意義。本侯不敢聲張,花了大量金錢和精力終於找到他們要的那塊玉佩。至於那玉佩的具體樣式一會兒本侯會讓管家給你們圖樣看。但是現在,出了人命,恐怕也是瞞不住了。”
左侯爺身旁有個親信提醒道:“侯爺,您看會不會是衛半仙拿了玉佩,也知道其中關鍵,想來咱們左府敲詐一筆銀子?”
王鏢頭說道:“衛半仙身上不是有貴府的迎客牌麼?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吧。”
“是啊。”左侯爺沮喪道,“不過這衛半仙究竟是怎樣的身份,本侯還要派人調查。因爲本侯發送迎客牌的對象都是江湖中響噹噹的人物,他們也不會輕易將牌子送給他人。衛半仙要麼是某位高人故意隱藏身份裝成個算命的,要麼他就是大奸大惡之徒,那迎客牌來路不正。可惜他已經死了,問題很棘手。”
王鏢頭忽然一拍腦門說道:“衛半仙還有個女徒弟,剛纔我們從客棧出來,她沒在,現在恐怕該回來了。在下留了一個人在客棧守着的,咱們現在不妨找她問清楚。”
今天要外出開會,所以提前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