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魔將鴻升

守界因追憶起五百年間的點點滴滴,神思恍惚不安,臉上顯出痛苦懊悔的神色。小木頭本也在思念着父親母親,想着芊芊,一方面擔心父親母親正在痛苦焦急的尋找自己和芊芊,一方面擔心着芊芊在佛界受到極大的委屈而沒有人照顧、沒有人玩耍,躲在角落也不再計較守界的種種行爲。

廟內。

一片死靜。靜得恰如每日之枯坐修道,靜得恰如守逆不曾離去,靜得恰如一切都是沒有發生過,靜得恰如——如果一直這麼靜下去多好——恰如五百年的日子永遠不會到來、不會離去!

廟外。

烈日灼射,金光熠熠,幾枝楊柳隨風飄佛,柳葉輕蕩。

山丘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新長的苔蘚枯黃乾澀,一簇簇卷聚在一起,毛茸茸甚是可親。

山路兩旁叢叢草木,茂密異常,其中許多是並不常見的花木。

藤蘿、木蓮、蘅蕪、金葛、紫雲、清芷、扶留、丹椒、馬蹄香。(待補齊、連貫)

然而日落西沉也總是瞬息之間的事情。在山丘上戲耍的鳥禽開始陸陸續續地回到夜洞之中躲藏起來,並沒有敢稍加貪玩留戀山間細軟。

小木頭原本坐在那兒哀怨,可是畢竟是小孩心態,只是一時悲痛,過了不久便口中流着口水慢慢進入夢鄉。待他一覺醒來,伸個懶腰,看到老和尚仍是往常一般地枯坐參禪,閉目養神。他想起來自己決定要拜他爲師的,可是怎麼開口呢?小木頭着實覺得煩惱,果真丟下臉面去哀求這個老和尚又的確——他心中暗暗期盼老和尚再次請求自己拜他爲師,跟他學習修身法術。廟外的天越來越暗,小木頭覺得自己的眼睛開始漸漸看不清廟內的事物。正在此時,老和尚不知使了什麼個法術,只聽“撲”的一響,廟內牆角的兩盞青燈便緩緩伸出火焰頭,將廟內照的通亮。小木頭心中卻是想到“老和尚有些本事,我要拜他爲師,就算求他又如何,男子漢大丈夫有時候也可以能屈能伸。”想着便欲上前跪倒相求。

“木頭施主能否幫忙將廟門上那張咒符取下來。”守界忽然微張嘴脣說道。

“我?那個東西很厲害,我差點死在它的手下。”小木頭雖然如此說,卻早爬起身走過去伸手撕下。

“木頭施主大勇之志,難得!”守界誇了木頭之後只見衣袖一聲微響,一道黃光竄袖而出,直奔廟門。

小木頭轉頭一看,又一張咒符貼在門上。他如今滿腦子全是如何拜師學藝,便以爲老和尚在考驗自己是否能做他的徒弟。轉身又欲揭開咒符。

守界看在眼中,嘴角微微一笑,元神一動縛住小木頭,道“木頭施主請慢,剛纔那張法力已失,所以才讓你去撕下。如今這是新的咒符,你這魂魄之體是碰不得的。”說着又鬆開小木頭的元神。

小木頭既然已想到拜師學藝的事,便對這些法術的事情十分在意,聽的老和尚又在說些法術方面的內容,便縮着腦袋伸出耳朵凝神細聽。

不想守界並不繼續說這一方面的事情,隔了會說另一件事道“木頭施主,今夜恐有大敵來襲,怕是有一場惡戰要鬥,還請你暫避一避。”

說着雙手合十口中念起《破界咒》,但見丟在身旁的破魔棍在《破界咒》催促下黃光大盛,左右搖晃着慢慢升到半空繞着廟內的佛祖像旋轉起來。

小木頭見破魔棍繞着佛像旋轉甚是不解,也很是羨慕,心想“假如自己有這個本事,那麼解救芊芊,下山孝敬父親母親也不會是多麼遙遠的事情。”心中想着便仔細看老和尚的手勢,以及細聽他嘴中的咒語。

守界默唸許久《破界咒》,那破魔棍的旋轉速度也是越來越快,突然,破魔棍頓時停下旋轉。接着破魔棍直接向佛祖像的一隻眼睛砸下,佛像的左邊眼睛被這一砸之下,瞳孔便向內凹陷寸許。守界又伸出左手變掌成爪,抓向小木頭。

小木頭只覺得自己身體一顫,便再次動不了,嘴中也說不得話。

守界將小木頭的魂魄束成元神形態,道“阿彌陀佛,木頭施主,你且暫時避一避,老衲若能過得了今夜,明日定當傳你修身之法以謝老衲與守逆之罪。若是老衲與木頭施主佛緣淺薄,那只有靠你自己了,老衲也是全無自主。”說着展開手掌,小木頭的元神珠便緩緩向破魔棍砸陷的佛像左眼中飛去。守界又是一瞟地上的那枚蟠桃核,搖頭苦笑,亦將其送入佛像左眼凹陷處。

“木頭施主,一旦老衲身死,而你將來有大造化,在佛祖眼中修煉成道,從中出來,勿忘佛像右眼,盼你明瞭,謹記!”守界眼疾手快,見廟門上貼的釋迦牟尼咒符急閃閃顯出黃光,知道界城的人來了。他更是加緊手上動作,打開佛像右眼,放一個木製的盒子,又分別使出兩張釋迦牟尼咒符貼在佛祖雙眼,跟着以指扣開兩滴鮮血從自己雙眼一抹而過。兩滴鮮血顯出白色的光緩緩飛入佛像的雙眼,只見佛像的雙眼在兩滴血的澆灌之後漸漸恢復成原來模樣。守界會心一笑,長長舒了口氣道“阿彌陀佛——”閉上雙眼打坐唸經。

小木頭聽的老和尚的話,待想說些什麼卻是說不來,忽然眼前一黑,便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給裝你進去。他使出全身力氣想掙開老和尚的束縛,卻是徒勞一場。他便又想歪着身子動一動,可是自己卻被這個什麼東西卡的死死的。小木頭心想,“壞了,老和尚還是殺了自己,將自己活埋了。臭和尚,殺就殺,怎麼還說些好聽的,偏說讓我避一避,還說什麼別忘了佛像右眼。真是一個大大的僞君子,爛和尚,臭不要臉。”想着又想到自己的芊芊,想到父親母親,想到自己就這麼死了,那麼芊芊便會在佛界受苦,自己的父親母親無人孝順。他覺得不甘心,爲自己這樣的死去不甘心,他不想就這麼死去。小木頭緩過神又開始強烈的掙扎,雖然猶如蚍蜉撼樹,仍然不放棄,直到自己掙扎的全身沒有半絲力氣,隱隱昏死過去才罷。

守界並不知道小木頭的困惑與誤解,他此時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界城的巡邏兵打破釋迦牟尼咒符衝進來將自己碎屍萬段,搜查蟠桃核的下落。

“哇喔——”一陣強烈的咆哮聲將小木頭吵得緩緩醒來。他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以前父親母親都是千般疼萬般愛,從沒有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剛纔痛下決心要掙扎出老和尚的束縛逃出這裡,但也只是小孩的一時倔強。這次悠悠醒來,全身痠痛,動不了,說不出話,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下癟了,神情倦怠地等着死亡的來臨。

“守界,快些出來迎接鴻升將軍。”廟外傳來一陣聲樂演奏之聲,更有許多鶯鶯燕燕的男女調笑的聲音傳來。

守界一驚,心想“怎麼來了魔將鴻升?”轉而面上緩和少許哄聲道“界城五魔將,輝傑升洋翔。不想老衲有幸得見其一,死亦當無憾。”

門外傳來一陣得意地冷哼道“本將原是不想走這一趟,涼你一小小五百年的和尚也沒有幾分本事。只是本將聽說你得了一枚蟠桃核,此物甚重,本將只好屈尊來此一趟。”

守界知道此夜此劫是再也過不去了。睜開雙目,衣袖一揮除去釋迦牟尼咒符,又一揮打開廟門哄聲道“小僧守界這廂有禮。”看向門外,但見廟外跪着齊齊整整兩排衣衫襤褸的少女,個個面上都有**分媚色,透過破爛的繡服顯出身上雪白肌膚。卻並不見魔將鴻升。守界急忙閉上雙目,不敢再看。

“小和尚,此等美色如何閉上雙眼?哈哈——”空寂的山丘傳來魔將鴻升的話,“你們這幫臭和尚,假惺惺,少在本將面前裝模作樣的。本將什麼不知道?呸,懶得和你多言,你將蟠桃核交出,我念在你還沒有見過佛祖,沒有享過人世諸般齊福,便暫繞你一命。”

守界不聽他的胡言亂語,剛想開口拒絕,忽聞到一陣酥軟軟的細香,睜開雙眼一瞧,一位少女媚眼如酥地正盯着自己看,而魔將鴻升正在摟着兩位少女一邊卿卿我我一邊也是盯着守界在得意地大笑。

“將軍,這就是人世的臭和尚嗎?”說着伸手想去摸摸守界的頭頂。

守界一驚,使出元神想推開那名少女。可是自己的元神在觸碰到少女時陡然如江川入海變得無影無蹤。守界大驚失色間已被那名少女摸到頭頂。守界不可思議地往後一倒跌在地上。

“姐妹們,這個人世的和尚真的很弱啊,呵呵,可不是佛界的那般強橫無理之徒。”那名少女在試出守界的法力後笑着向後面兩名少女招呼。

“你們?罪過罪過,阿彌陀佛——”守界大驚之後即便恢復常態,坐起身閉目唸經打坐。

“小瞿,你幫我們掌那小和尚的耳光,哼,打佛界不過,總叫他們欺負,今天可要一撒怨氣,替我們界城被擄去的姐妹們報仇——”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傳到守界耳中。

“多嘴。此等事蹟也是在此說的?”魔將鴻升一把推開左邊的少女,笑嘻嘻地說。

三名少女見魔將鴻升這樣,都是全身一顫。

“小瞿,她是你的姐姐,就你來送她走吧。”

剛纔欺進守界的少女一愣,轉頭看看被打的少女,呆了少許。

“怎麼,你下不了手嗎?”魔將鴻升冷冰冰地問。

“不,我——”小瞿慢慢走到自己的姐姐身邊,眼神中含着不忍的神色道“安心去吧,下世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快活一世或許也好。”

小瞿的姐姐點點頭,緩緩倒下,不一時全身綠光一閃,灰飛煙滅,消失不見。

魔將鴻升過去摟過小瞿,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道“乖,本將也是沒有辦法,你應該能理解我吧?”

小瞿在魔將鴻升懷中強點點頭,神色之間卻一絲也沒有變化。

“小和尚,讓你見笑了,哈哈,好了,說正事吧,你交是不交蟠桃核?”魔將鴻升笑嘻嘻轉身對着守界說道。

守界靜靜地搖搖頭,不答。

魔將鴻升似乎並不意外,嘆口氣道“小和尚就是小和尚,怎麼不知道徒勞的意思?非要轉了一圈再回頭懊惱?唉,也罷,本將只好成全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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