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喜得一女?”景仁宮內君珂歡喜地站起身,“真的?”
大殿之下,跪着的陷陣營一位參將,滿面歡欣地道,“是,小姐七日前誕下一位千金,特命小人千里驅馳,將喜訊報於堯國皇帝皇后陛下。”
“咬咬可真是有福,她說這一胎想要女兒的。”君珂微笑,轉頭對一旁神色也十分愉悅的納蘭述道,“兩女一子,這下可得樂死她了。”
納蘭述微笑頷首,卻對殿下那參將道,“將軍遠來辛苦,從鄂城到勝堯城,千里之遙,七日便趕到了。”
那參將心中一凜,連忙道:“不敢欺瞞陛下,小姐是在天南州附近烏楊莊生產的,天南常倩憐作亂,小姐不顧即將臨盆,親赴戰場,剷除奸邪後,引動胎氣,就地生產。因爲小人是鄂西大營的駐軍將領,離堯國最近,所以小姐飛鴿傳書,命小人就地趕來報喜,所以來得快了些。”
納蘭述微笑點頭,慢慢喝茶,“如此,甚好。”便不再說話。
那參將伏低身子,好半晌纔將砰砰亂跳的心按捺下來,驚疑不定地悄悄看了納蘭述一眼——堯國皇帝,果然精明得可怕!
這報喜時刻,歡欣之下,猶能注意到時日的不對,看似輕描淡寫一句話,可萬一答錯,只怕就露了馬腳。
這參將是陷陣營裡,最爲精明靈活的一位,此次被推選出來向堯國帝后報訊,就是因爲他縝密機巧,不至於在帝前露餡。
烏楊莊柳咬咬母女被擄,在場只有陷陣營將士在,陷陣營是柳咬咬私軍,向來只對她一人忠誠,可不管什麼堯國帝后,也不管天下大局,當即決定按照沈夢沉留書要求,誑來堯國皇后。爲了防止柳杏林經受不住良心拷問露陷,陷陣營幹脆連他也看守了起來,隨即派人出西鄂向堯國帝后報喜。
這參將心中凜然,神色更加恭謹,君珂一心關切柳咬咬,並沒有注意納蘭述的機鋒,皺眉道:“咬咬快要臨盆還上戰場,膽子也太大,不過烏楊莊一戰定叛亂,連我們派去的大軍都沒用得上,咬咬也實在了得。如今她們母女可平安?”
那參將猶豫了一下,原本按照原計劃,他此時就會對堯國帝后提起柳咬咬產後失調,向皇后求助,誑騙她前往西鄂,然而經過剛纔納蘭述那一問,這參將心生警惕,不敢再在納蘭述面前玩花招,想了想道:“承蒙皇后動問,小姐……母女平安。”
他語氣有些猶疑,君珂這回聽出來了,眼神一凝,那參將仰頭看着她,在納蘭述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對她動了動手指。
君珂心中一驚,臉上卻沒露出端倪,凝視他一刻,笑道:“將軍遠來辛苦,請暫去驛館休息,稍後陛下和我都會有禮物託你轉交柳夫人。”
參將告退,納蘭述忽然道:“聽聞西鄂天南事變中,曾經出現一個毒人,所經之處,無人能擋,可有此事?”
那參將停住,畢恭畢敬地道:“是,陛下明鑑,這毒人還曾在烏楊之戰中出現,只是不知爲何,中途便即離去,否則烏楊之戰只怕還有變數。”
這人語氣坦誠,神色從容,納蘭述點了點頭,示意他下去,人一走,君珂便道:“這人有什麼不對麼?”
“沒什麼。”納蘭述似在深思,半晌道,“只是他來得終究太快,讓我心裡有點不安。”
“從天南到堯國,確實要近些,你也不要太多疑了。”君珂一笑,起身推窗,窗下藥爐煙氣嫋嫋,正到時辰。
君珂再忙,納蘭述的藥她都堅持親手調理,從不假手他人。並且每一盞藥都會自己先喝一口,親嘗溫度。
“最近的藥總覺得比前陣子更澀些。”君珂嚐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但是也沒什麼不對,你有什麼比較特別的感覺嗎?”
一旁的韓巧,忽然低下頭摳指甲。
“你這舌頭倒刁得奇怪。”納蘭述挑眉,“我怎麼喝不出來?”
寬容厚道的君同學想了想,也覺得大概是自己最近口味有點改變,影響了味覺,便將這問題拋開一邊,起身道:“你喝了藥先睡會,我去御書房見見人,派往西鄂的天語營,應該可以撤回來了。”
“也不必那麼急,”納蘭述似乎有點漫不經心,喝完藥,從金絲琺琅盒子裡拈過一枚甜酸梅,喂到君珂口中,“喜歡嗎?”
君珂臉皺成了一團布,勉強咬着梅子道:“你知道我不喜歡酸甜的……”
“哦……”納蘭述聲音拖得長長,似乎隱約有幾分失望,隨即笑道,“對不住,忘了。”
君珂瞟瞟納蘭述,覺得皇帝陛下最近真是各種奇怪,她心裡有事,也不想多纏磨,起身道:“吃了藥睡會,我先過去。”
納蘭述含笑撫了撫她的臉,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門處,臉色慢慢沉下來。
韓巧的腦袋垂得更低。
“你說半月必然見效。”好半晌納蘭述才陰惻惻地道,“這都多少天了,嗯?”
可憐的韓巧抽抽鼻子——遇主不淑就是這個樣子的,堂堂太醫院正,偏得幹些下藥促孕之類的偷偷摸摸活計,那無良主子把懷孕看得好像吃大白菜一樣,還整天算着日子,天天問“怎樣了?差不多了?該成了吧?”,他都快瘋了。
可憐他製出來的用來解柳杏林避孕藥的藥丸,味道太過濃重,沒法下在君珂任何飲食裡,最後還是納蘭述出了餿主意,把藥丸下在了他自己的藥中,君珂別的不喝,他的藥每天必定親嘗,韓巧便在她親嘗之前下藥,慢慢地解君珂體內的禁制。
至於君珂的藥丸放入納蘭述的藥中是否會有些影響,納蘭述才無所謂——他又不怕懷孕。
韓巧愁得眉毛都快白了——君珂不喜歡所謂的請脈,他也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解開柳杏林給君珂下的藥方,這偌大一個主子整天臨門逼問着,日子難熬啊……
“陛下,這事急不得……”韓巧期期艾艾地抹汗,“這個……就算皇后那個……避不成……也還得等機緣……女人的身體是一方面,男人的精血也是一方面嘛……”
“你是在暗示朕不行嗎?”陰惻惻的語聲。
“啊沒有!沒有沒有!陛下雄風萬丈龍精虎猛金槍不倒虎躍龍騰……”
“滾!”
……
那邊君珂一出殿門,忽然抽了抽鼻子,隨即歡呼一聲,沒去御書房,先奔去了自己七寶殿的小廚房,廚房裡紅硯正矇住口鼻,對着一鍋熱氣騰騰的沸油抹汗,君珂撲過去,眼疾手快撈出一塊微黑髮黃的東西就吃,驚得紅硯連叫“主子小心,熱油燙手!”急急撈出一碟子來,還沒來得及用竹籤串上,君珂已經四五塊下肚,滿足地摸摸肚子,眯起眼睛,哈出一口長氣,“好香!”
紅硯目瞪口呆地瞧着她,君珂心滿意足地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又從碟子裡拿了一串臭豆腐,毫無形象地邊走邊啃,去御書房處理國事,留下紅硯一邊捂着鼻子一邊炸臭豆腐乾一邊咕噥,“主子真是口味越來越奇怪了,這麼難聞難吃的東西,真難爲她想得出來,還吃得這麼香……”
到了晚間的時候,某人某些夜間活動越發積極肯幹,君珂君同學差點沒討饒,好容易雨收雲歇告一段落,某人猶自孜孜不倦,欲待再戰三百合,君珂忍無可忍,一掌拍上了某狼的睡穴。
“這是怎麼着呢?”逃出來的君珂拖着痠痛的身子縮在燈下,想着皇帝陛下眼下的青黑眼圈,不勝憂愁地撐額,“飽暖思淫慾,納蘭最近是不是過於飽暖了?狼都比他含蓄……”
她嘰嘰咕咕,聽着門外的動靜,不敢再回內殿,好一陣子有人敲門,低聲傳報之後,紅硯閃了進來。
“問過那陷陣營參將了?怎樣?”
“確實有事,還不小。”紅硯皺着眉頭,“那參將一見我就跪了,眼淚嘩嘩地,說柳夫人母女危殆!求皇后務必相救。”
“怎麼?”君珂一驚坐直,“殿上不是說沒事?怎麼殿上不說,卻要私下裡說?”
“他說殿上難以開口,實在也猶豫不知該不該開口。”紅硯道,“他說這是非分之請,自己都覺得並無可能,只是想着小姐可憐,無論如何都想試試,見我去了,才知道皇后心意,大膽求懇,萬望皇后救他主子母女一救。”
“到底怎麼了?”君珂神色凝重。
“柳夫人生產並無不順,但是後來那個毒人過來,她們母女都中了毒……”
“杏林當今國手,他也沒有辦法?”君珂眉一挑。
“他說那毒人就好像是天下萬毒總彙,周身是毒,連呼吸都是劇毒,毒性已經滲入全身,相互交融,早已形成一種誰也沒有見過的奇毒,柳先生也束手無策,藥方是開出來了,但裡面有幾樣東西,便是西鄂皇宮也沒有。”
“哪些?”
“赤膽花、翠葉寶蘭、千年龍舌藤……”紅硯扳着手指數。
“翠葉寶蘭是堯國南地所產,堯國就有;龍舌藤百年常見,千年萬中無一,我以前常出入大燕皇宮時,曾聽說皇宮內藏有一棵。”君珂沉吟,“赤膽花……”
“赤膽花婢子倒是聽說冀北就有。”紅硯想了半天忽然道,“剛纔就覺得這名字耳熟,現在纔想起來,當年婢子在周將軍府時,曾有一次聽周夫人說,她孃家傳家之寶,就是這赤膽花,這東西名字叫花,其實是一種果實,可怯天下一切污毒。”
君珂怔了怔,苦笑道:“大燕?大慶?這下好了,全是敵國,而且周家已經株連九族敗落,這到哪裡去尋。”
“這還沒完。”紅硯道,“說是就算藥引全齊,還需要一個體質特殊的人以真力糅合藥性,那參將說到這裡就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說柳先生再三囑咐,只許報喜不許報憂,他已經違背命令,不敢再說。我怎麼問都不肯講,真討厭。”
“不肯講?怕是不方便講吧?”君珂皺起眉,心裡已經隱隱明白,想必柳杏林說的那個體質特殊的人,就是她自己?她身兼數種內力,光明和毒素並存,看這些藥物溫冷並濟,寒熱兼具,想必能糅合藥性的人,必然也得擁有複雜多源的內力。
只是她的身份在那裡,現今又是三國開戰的關鍵時期,柳杏林是覺得沒法開口,讓她一個皇后千里迢迢奔到西鄂去給老婆看病吧?
“爲什麼不把咬咬母女送來堯國診治?”她問。
“說是輕易不宜長途跋涉。”紅硯睜大眼睛,“主子,那參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柳夫人母女好可憐,您得救她們一救。”
“傻丫頭。”君珂笑笑,“咬咬母女有事,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不過……”她起身,看向深沉如墨的夜,“前提是真的有事。”
“啊?”
“納蘭說這人來得太快太巧,現在我也覺得,太巧。”君珂想起那幾種分佈在各國的寶藥,心中微微一沉。
一切合情合理,只是時機太巧,多事之秋,發生任何事,都讓她警惕不安。
異世歷練這許多年,如今身份也不同當年,她一身系堯國國運,繫着此生最珍愛的人的性命,她不敢不謹慎,步步爲營。
只是心中發緊的感覺告訴她,只怕柳氏夫妻,是真的出了事。
“那參將有沒有說,咬咬母女的生存期限還有多久?”君珂算着日子,心想如果時機緊迫,就算現在派人去大燕和大慶找藥,路程遙遠,再趕到西鄂,一來一回耗費功夫,哪裡還來得及?
“性命暫時無虞,柳先生以金針渡穴維持着,只是若是拖過了一月,怕是就算有解藥,也要終身殘疾。”
“你去和那參將說,”君珂思考一陣,終於下定決心,“咬咬現在在天南,那位置四面不靠,離堯國大慶和大燕都距離太遠,如果我派人從堯國去大慶大燕取了藥,再回頭奔往天南,路程重複耗費時日,只怕會耽誤病情,不如……”她順手抽過一張地圖,在圖上快速瀏覽半晌,手指在某處有力一點,“想辦法把咬咬母女送到那裡,我隨後也會趕去,這個位置,纔是最合適的!”
紅硯一低頭,看着那地名,驚得張大嘴,“啊”地一聲。
……
“主上,咱們現在離開大慶是不是有些不妥?”一輛黑色的馬車裡,有人在喁喁低問。
“怎麼?”散漫語聲,聽來幾分笑意。
“西鄂那邊未必會求助於堯國皇后,堯國皇后也未必會爲一個柳咬咬此刻親身出堯國,現在三方戰事方起,咱們只爲一個可能便離開大慶,萬一堯國皇后沒來,這……”
“她一定會去。”語聲依舊淡淡,卻少有的堅定。隨即卻又笑了笑,“去是會去,但未必會聽話地去天南,咱們就在她真正會去的地方,等她吧。”
靜默半晌,那個聲音又低低道:“未知陛下打算前往何方,微臣好提前準備。”
“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大慶皇帝微微睜開眼,眼眸流水般在面前的輿圖上掠過,修長的手指隨意一點,“這裡!”
……
“真是不明白陛下,爲何這麼有把握。”沈夢沉的親兵統領下車來,猶自不解咕噥,“明明可能不大……何況陛下要去的地方,竟然在那裡!”
他身邊站着一個紅袍人,大慶朝官員都着紅袍,官位越高顏色越紅,這人紅袍豔得太陽一般,正是沈夢沉麾下掌握文臣的左丞,此刻他聽見那武將咕噥,閒閒一笑。
“竟之……”他叫着那位親兵統領的字,“你對局勢人心,還得多用些心,否則難免陛下不喜……你看,若只是柳杏林一人遇見這事,只怕還真的未必求助於君珂,但關鍵在於,當時陷陣營在,這羣東堂人,只認柳咬咬爲主,欺騙君珂,他們不會有任何顧忌,這也是陛下助常倩憐起事的原因——以柳咬咬的性子,面對常倩憐那樣的挑釁,必然想一戰而定乾坤,給所有西鄂反對勢力一個下馬威,身邊必然只有絕對忠誠的陷陣營精兵,而正因爲如此,給了我們執行計劃的機會,否則以堯國現今對西鄂的軍事掌控,只要有其餘軍隊參與,我們的計劃就必然會走漏消息。但現在,陷陣營只會絞盡腦汁,編出合情合理的理由,令君珂不得不離開堯國。而正因爲陷陣營的求助,君珂也必須出手,否則她日後如何有臉面對柳咬咬的親信軍隊?如何還能順利掌控西鄂?柳氏夫妻若出事,西鄂必亂,到時難免也爲咱們大慶大燕所侵,繼而影響堯國內政,君珂怎麼可能看不到這一點……陛下這一計,進可攻退可守,君珂無論怎麼應對,都難免墮入彀中……”那左丞說得興起搖頭晃腦,忍不住仰首讚歎,“陛下之智,震古爍今,真乃神人也!”
他的贊聲,傳不入密密的車簾,黑色馬車裡,那人玉容靜冷,沉在暗淡的光影裡,身子微微後仰,微闔着雙眼,雙手按着地圖,手指還停留在剛纔指向的地名。
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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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剛過了一半,打發紅硯回去睡覺之後的君珂,在外殿轉了三四圈,咬牙、皺眉、苦笑、摸鼻、抓頭髮……小動作做了一大堆,才跺跺腳,掀開紗簾,奔向內殿。
進了內殿,她的腳步立即放輕,明明知道內殿都鋪滿厚厚地毯,根本落足不會發出任何聲音,還是下意識躡手躡腳,摸到牀邊。
君珂不喜歡宮女伺候,更討厭別家皇宮太監就守在門外,晚間聽房凌晨叫早的規矩,所以他們的寢宮,晚間不讓太監守門,端茶倒水,再拉鈴傳喚。
內殿聲息安靜,納蘭述似乎睡得很熟,君珂偷偷摸摸到牀邊,站了一會兒,又一輪的咬牙、皺眉、苦笑、摸鼻、抓頭髮……好半晌才蹲下身,輕輕拉開牀榻之下一個暗屜。
暗屜裡滿滿都是衣物,薄軟光滑的布料,在月色裡發出朦朧神秘的光彩,隨手抓起一件,掌心裡像流過了弱水,滑潤柔軟到心底,一襲衣襟悄無聲息垂落,黑色鑲銀紅邊的、透明的、半截絹紗半截綢緞的、吊帶的……
沒錯,仿製版性感內衣和睡衣。
某個惡趣味的傢伙,在偷翻某人牛仔包裡的存貨之後,利用邊角料的時間,親自設計的一批“皇后專用御衣”。
不得不說某人除了治國,幹某些花豔事兒也很有天份,他研究設計出來的小內內們,其性感絲毫不弱於現代那些誇張大膽的設計,色彩美麗用料精美別出心裁有過之無不及,每次君珂看見都在想,這要是萬一哪天反穿越了,沒皇帝幹了,做個內衣設計師這傢伙也餓不死。
但也正因爲如此,她一次都沒有穿過——太兇猛了!太誇張了!這哪裡是穿內衣,這明明是賣肉,還是賣給一個人看的肉,這叫她一個穿純棉胸罩十五年,最後一年才網購了一個蕾絲罩罩的純情蘿莉妹紙,情何以堪?
不過雖然死扛着很少穿,她偶爾還是會偷偷把抽屜拖出來欣賞一番,女人天生是感官動物,那些精美的刺繡、滑潤的質料、精巧的剪裁、性感的設計……還是會令她尋求到精神上的滿足和愉悅。
一抽屜的性感內衣在無聲召喚長久期待,在糾結帝君珂掌心裡華光閃耀着寂寥。
不過今晚,也許……
君珂吞了一口口水,嗓子有點幹。
這件睡衣太短了,肚臍都遮不住……換了吧?
她埋頭進抽屜,開始扒拉自己可以接受的衣服。
桃紅?太豔,不要!
銀白……啊呀全透明,不要!
黑色……這到底是穿衣服還是穿帶子?
粉黃……爲毛上面繡了春宮!
豹紋……我靠,豹紋也有?
一件件絲綢睡衣從抽屜裡飛了出來,深紅銀黑桃紅嫩黃柳綠銀白深紫淺緋……昏暗大殿內虹霓飛舞,流光溢彩,像降了一地的雲霞。
牀上似乎隱約有點動靜——也是一輪的等待、咬牙、皺眉、苦笑、抓頭髮……
不就一件衣裳嗎?你犯得着嗎你?你犯得着讓你夫君卯足勁繃緊神經歡天喜地越等越涼越等越崩潰嗎?
——就這了!把抽屜倒騰空的君珂,終於解決了這個比驗證哥德巴赫猜想還難的命題,抓住了一套三件套粉紫睡衣。
還好,還好,算是所有衣服裡面最含蓄的一件,也就低胸了點,薄了點,領口大了點,衩高了點……
君珂抓着衣服,賊似地溜到換衣間,某人在牀上翻個身,托腮思考。
是現在就去偷看呢還是等下等她自薦枕蓆呢……
還沒想清楚,一條人影從帳幕後溜了出來,月色下只看見一條粉紫的纖細的影子,帶着花的香氣和月影的幽謐,粉紫的衣袂悠悠緩緩一揚,已經掀開他腳頭的被窩鑽了進去,隱約一片雪色肌膚一閃,比月光更亮。
亮得人眼花,心癢。
君珂游魚一般滑進去,衣料流利如水,恍惚裡自己真像也成了條魚,在夜色神秘的靛藍海中暢遊,她忽然想起明朝皇帝大婚前的性啓蒙,據說皇帝睡在牀上,只露出“龍爪”,四個年輕美貌,專門挑選出來負責教導皇帝房事的宮女,從皇帝腳頭的被窩裡鑽進去承歡……嗯,這麼一比納蘭真可憐,這麼幸福的一道工序被自己給省了……
想到這裡不禁吃吃一笑,還沒笑出口,忽然一雙手臂伸過來,隨即天旋地轉,被褥大翻,頭朝下貼上了一個溫熱的胸膛,那胸膛微微震動,似乎也在低笑,她猝不及防,下意識要掙扎,一雙溫柔暖熱的脣,已經堵住了她的脣。
君珂安靜下來,伸出雙臂,輕輕攬住了他的頸項。
她的手臂柔軟像水底蔓草,自南方進貢而來的極品南緞,滑得流雲一般,在緊貼的肌膚之間恍若不存在,卻又時不時貼上去便輕輕一滑,像流動的魚兒在水中相觸,似要觸及時一個流曼的轉折而錯身,透明的水波因此層層盪漾,漾出溫柔的弧度。這般滑來滑去,不知道哪裡便熱了起來,又不知道哪裡便軟了下去,身體那般的滑,心卻像被大力摩擦,糙而熱,生出細密的栗子,竄着流動的野火,彼此的呼吸都開始急促。
他霍然便要翻身,她垂着臉,習慣性等待,不想他翻身的動作做到一半便即停息,反而停了停,舉高手臂,將她舉在自己上方,臉對着臉。
君珂這下真羞了,這種姿勢,讓人感覺彷彿自己被洗刷乾淨,臨盆送上,正待人刀叉開動,大快朵頤,底下那傢伙的眼光,欣賞三分之一,掠奪三分之二,盡在一些不適合觀看的角度飽足,而她這三件套的睡衣看似三件,其實最外面那件只有鬆鬆的繫帶,沒有鈕釦,此時全然敞垂,早已落到肩膀之下,裡面那件低胸吊帶便呼之欲出,從納蘭述的角度,別說那件薄薄的吊帶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近在他鼻尖之上,他呼吸的熱氣撲上來,撩上她微涼的肌膚,也不知是羞還是熱,漸漸便泛上一層淡淡粉紅,像春風攜了桃花,落在雪白的絲席上。
納蘭述的眸瞳裡,倒映着她垂落的長髮和大片大片瑩白的肌膚,黑與白的交織,襯粉紫柔和,反倒驚心的豔,他呼吸微微急促了些,雙手一掬,掌心顫顫軟軟,如兜住了一彎香雪。
君珂驚得低低一呼,忍不住顫聲道:“你這流氓……這麼舉不累?快放下我……”
納蘭述立即手一鬆,砰一聲她栽到他胸膛上,肌膚相貼,各自灼熱,底下的納蘭述發出一聲痛快的呻吟——真是浪濤拍岸,洶涌銷魂啊……
君珂捂着撞得生痛的某處,惱羞成怒,“你幹什麼!”
“是你要我放下的啊?”某人毫不知羞恥,坦然答,隨即用饒有興趣的眼光瞅着她,“重了?撞着了?哎呀抱歉,一時手痠,要麼讓爲夫再重來一次,這次保證溫柔妥帖,輕拿輕放。”
“混蛋!”
“太粗魯,罰秘本春宮第三十二招……”聲音越說越低,某人已經絞股糖一般纏了上來,在她耳邊嘰嘰咕咕,“爲什麼不穿豹紋?不然那件黑色透明的也好啊……銀白的也不錯……桃紅的那件還要鮮豔些……不過這件也還不錯……挺適合你……神秘誘惑像個妖姬……妖姬……來……咱們試試新花樣……”
“想得美……”某人半推半就,氣喘吁吁,“……餵你幹嘛……”哧的一聲輕響之後又一聲驚呼,“……撕破了……你這瘋子……人家好容易穿一次給你看……眨眼你就要撕……”
“穿上就是爲了要脫的,選最好的綢緞就是爲了要撕的……清脆琳琅最助興……妖姬……”納蘭述的低笑在被褥裡聽來分外魅惑,“……今天怎麼這麼乖……那再換件好不好……那件豹紋的……豹紋的……”
“暴打你的頭……”君珂在碎裂的褻衣裡掙扎,光滑的絲綢寢衣碎在身前身下,粉紫的蝴蝶停留在潔白的雪地,偶爾被風吹起,現一彎玲瓏的山巒,山巒有幽谷深深,有積雪皚皚,有人間最純澈的清泉,流經之處,水色山光,處處天堂。
“小珂……你今天真好……”動情的語調,帶着微微上揚的弧度,顯見說話的人十分歡喜。
“好麼……嘻嘻……”柔軟的身子纏上來,在他耳垂上輕輕一咬,“嗯……納蘭,有件事要和你說下。”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一個纏綿的吻,納蘭述心滿意足,予取予求。
“我想去探望咬咬母女……”君珂舔他的耳垂,“我們三年沒見了,她前兩次生產我都沒能親身去探,這次無論如何也該去看看,何況現今西鄂剛剛經過動亂,我也想去瞧瞧,到底誰在作祟。”
納蘭述靜了一靜,君珂的心拎在半空——不是吧?費盡心思討好取悅他,性感睡衣也穿了,春宮三十二式也玩了,還不肯?
柳咬咬生第一個她就想去看了,但那時納蘭手術不久,她提也沒提;生第二個的時候納蘭身體已經基本穩定,她動了這心思,納蘭卻沒批准,這一回,情況詭異,她決定必須要去,但就算去,也該得到納蘭同意,不能讓他擔心。
“去便去,多帶些人保護你。”好在納蘭述很快便答,還微笑吻了吻她,“你秘密地去,自己小心,這是非常時期,我寧可丟國失地,也不想你出任何岔子。”
“怎麼會。”君珂放下心頭一塊大石,討好地在他身上蹭蹭,“我是你的寶,我知道。”
納蘭述笑起來,把像小狗一樣蹭來蹭去的某人一攬,一個翻身,“小狐狸,你這是在討好呢,還是在撩撥呢?既然如此,咱們來預習秘本春宮第三十三招吧!”
帳幔深垂,暗香沉沉,低笑嬉玩動盪搖曳,鮮活這幽寂莊嚴宮廷,夜色流芳……
氣息漸漸平靜下去,微熱的軀體緊緊挨着,彼此都貪戀對方的美好,不肯稍離,君珂懶懶趴在納蘭述胸上,納蘭述手指隨意地拈着她的髮尾,烏髮之下是潔白玲瓏的身軀,微微有汗,晶瑩生光,眼見着那汗漸漸收了,肌膚便顯出瓷一般的細膩和潤來,他忍不住將手擱上去,當真便如遇上細瓷,順滑地落了下去。
這一落便落到了她柔軟的腹部,納蘭述的神情微微憧憬,“柳咬咬生了三個,小珂你可不能輸了她,她三年生三,你一次解決怎麼樣?就怕你這肚子裝不下,要麼兩個好了……”
君珂聽他自說自話,好氣好笑又微微有些心酸,眼角覷了覷自己專門用來喝羹湯的玉碗,心裡微微掠過一絲猶豫——瞧他這麼渴望的,或許真該要個孩子了,只是等到想要的時候,時機又不對,唉,還是等戰事結束再說吧……
某人的祿山之爪又不知疲倦地伸過來,君珂恨恨打開他不安分的手,手剛落下去,便鼻息沉沉地睡着了——她累壞了。
納蘭述輕輕抓了她的手指,溫柔地擱在被褥內,將她嚴嚴實實蓋好,才輕輕發出一個暗號。
窗下隨即響起剝剝幾聲,有人悄然而入。
“陷陣營那參將現在在做什麼?”
“大慶大燕皇宮有何動靜?”
對方回答後,納蘭述沉默半晌,端起用棉褥子包好的茶壺,喝了一口溫熱的參茶。
他垂下的眼底,已經沒有了剛纔愉悅輕鬆的神情,淡而冷。
“將西鄂天南州和當初留在大燕北境的所有人手,全部調撥到……”他頓了頓,眼角在牆上天下輿圖上掃過,一眼就看住了一個地方。
張半半躬身等着他的旨意。
“……燕京。”
------題外話------
這個結局的標題是不是很汗?我也汗了一把,結局一二三四,連我都不知道要寫到幾才能結束。但放心,不管寫到幾,總會結束的。
千金的結局寫得不太順利,我被打岔太多,思路不暢,雜事也太多,年會幾天身體不好,沒法碼字,年會回來接到消息,姑父去世要奔喪,家裡又來了好多客人。知道事情多,所以昨晚下飛機之後就開始寫文,想着答應親們6號更新,總不能食言。
這章有點溫情戲,算是斷續更新的小補償,字數稍少,因爲馬上我還要出門接家裡親戚,之後回來有空我會繼續碼字,爭取晚九點前再放上二更,因爲今天之後的幾天,請假結束回單位,事情更多,所以我想今天儘量多更些。
二更啊親,有沒有人打算用點實際的票票,來更鼓足我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