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瀲灩無情吟,纖盈素手孤影輕.
硃砂有淚傾無色,弱水無楫流千金.
無色,那日我看穿他身份之後,急切的向我解釋。他說,他那天回家很早,發現我不在,問過侍女樂香,知道適緣急於找我,不明究竟,不由得爲我擔心,怕我出事,所以岌岌趕到嫣然居。大概,無色所到之時,正是我在院中亂逛之際。而且,無色一到那裡,就直奔回月樓,恰巧與我錯過。又正巧遇到陌生人暗害適緣,情急下出手相救。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待終於將那人趕跑,適緣的傷,已經重至不治。他只有將祖傳續命丹給他服入,推宮過血,保住適緣一命。
適緣醒來,告知他我的真實身份,說有人將對我不利,求他念在夫妻情分上,不計較我對他隱瞞身份之過,全力助我,逃脫殺身大禍。當我趕到時,無色以爲是那人又回來殺適緣,才急忙躲起來。看到是我時,突然對我娘蘇默孃的雙手劍法十分嚮往,玩心大起。因此纔出言激我,相鬥一場。
說完,無色求我原諒。說他自幼得遇奇人,傳授武藝,並令他起誓,不得外揚,是以,才因而不宣,非有意爲之。我輕易得原諒了他。我以爲,無色對我至心至情,當不會有意騙我。於是,自然夫婦和諧,和好如初。只不過,經過這許多事,我已經忘記,將懷孕之事,告訴無色。後來,適緣的傷,一直不見好,反而一日重似一日。雖有姬家祖傳靈藥續命,卻始終也未曾醒來。忙亂之時,我更是漸漸忘記再提起此事。無色無奈,只有求父親拿出祖傳靈芝,救適緣性命。公公知道適緣是爲我受傷,自然不肯。推說祖傳寶物不能施用於外人,拒絕無色。一面,又語重心長的提醒他,我在嫣然居時,已有傳聞說我與適緣關係曖昧,現在適緣瞞着無色,約我單獨見面,又無緣無故受傷,其中內情,又有誰說的明白,誰又能證明,我和柳適緣,是完全清白。無色聽到這裡,更是無話。
我沒有辦法,唯有出下下之策,跪在公公婆婆臥室門前,爲適緣求助。無色心疼我的身子,和我一起跪求。公公無動於衷,擺出一副任我們胡鬧的架勢,每日從我們二人面前經過無數次,看也不看一眼。婆婆不忍心,站在我們身邊,苦口婆心的勸解。無色對我微笑,緊緊拉住我的手。他說,伊蘇,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放棄。我也一樣,柳適緣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爲了他,我也可以付出一切。
我也對他微笑。我說,無色,謝謝你。讓我們一起,完成這件事。
我們兩人四目交接,信任與至愛深情在空氣中款款流動。兩個人的影子,在冬日的陽光下,相互依偎,不離不棄,糾纏到永久。婆婆看着我們,眼淚也落了下來。她說,雖然自己不是無色的生母,至少也養育他10年之久,勝似親生。所以,她一定不會不幫我們。無論怎樣,她也會努力勸服公公答應,成全我們。
那時,也不過才跪了兩日罷了。
可是,頑固不化的公公,對婆婆的勸解,置若罔聞,照舊忽視我們。第三日凌晨的時候,我已經不行了。寒冷的空氣透過我被夜霜打溼的衣服,浸透我全身。呼嘯的寒風,似乎都可以隨意進出我的衣裳,在裡面狂妄的四處打轉。我只覺天昏地暗,頭越來越沉重,幾乎可以呼呼睡去。無色看出我的不適,忍不住,大聲呼叫起來。公公房裡的燈,應聲而亮。昏黃的燭光中,公公臉色鐵青,抓起一盆冷水,不留一滴的全部潑在我身上。
婆婆緊隨公公從房內衝出來,也沒有來得及攔住他。急的直跳腳。大聲呼號着,喚僕人拿熱水和換洗衣物來,要給我急忙換掉溼衣。無色氣的站起身,與公公對峙。即便那時我已經雙眼昏花,也看的到他緊握在兩側的雙手。有暗紅的血,從無色凍成青色的修長的手指縫隙中,慢慢滴下。
你個不肖子,我養你25年,竟然不如一個女子。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爹,我一向敬你愛你,也從來沒有違背過你的話。只有這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爹爹……
無色的聲音突然又低下去。壓抑的痛楚和憤怒,使他的衣裳,在冷風中烈烈作響。
我想直起身,想拉無色回房,想跟他說沒事,也許還有別的辦法,想爲自己的任性向公公道歉……
眼前卻突然混黑一片,沉悶的倒地聲我還可以聽見,卻無力再睜開眼。我聽到婆婆拼命的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只是沒有能力再回答。
眼前的黑暗,是一個巨洞,伴隨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吞噬了我所有靈覺……
最後的感觸,是一片片冰涼的觸手,撫過我疲憊的身體,流下刀傷一般的疼痛……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無色絕望的打了我一個耳光,卻淚流滿面的撲上來抱住我。他的聲音,低低怯怯,卻又有着無限的傷痛。
笨蛋,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已經懷孕,笨蛋,笨蛋……
婆婆坐在一邊,也是泣不成聲。只有公公,沒有在我視線範圍內。
聽到婆婆悲切的哭訴,我才知道,那日,下了一場大雪。而我和無色的孩子,就這樣,在我渾身溼透,幾乎將凍成冰柱的身體裡,靜悄悄的夭折了。只有那灘流在公婆臥房前的血水,證明了他的曾經存在。因爲我的任性,謀殺了一個無辜的生命。我無法哭泣,只能呆呆的坐着,爲自己的魯莽和無法被原諒的過錯,默默哀慟。
那個孩子,不過纔剛剛有了兩個月的生命,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就無聲的離開了。
公公雷霆大怒。將靈芝扔在無色臉上,要與他劃清界限。
他說,姬無色,如果,你要這靈芝,要那麼只會給你帶來災難的女人,那麼,從此之後,你再也不是我姬家的兒子。從此父子不相認,生死無關。
無色沒有說話,只是從地上撿起那靈芝,走了出去。
他聽見自己的父親,在背後咆哮。他說:“帶着那個女人和她的情人,從這個家滾出去,你們三人,以後都不要再踏進姬家的大門。除非,我死,或者,她死。”所以,無色待我和適緣的身體狀況都穩定之後,立刻搬出了姬府。打發我先去宮中養病。而他自己,留在準備做爲我們夫妻新宅的嫣然居舊址,規劃指揮重建改造。同時,也兼顧着適緣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