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俞舟這句話，商照川身體頓時僵硬住了，血液都要被凝固的感覺，讓他渾身發涼。雙手不可遏制的微微顫抖，抱着俞舟的手臂都有些無力起來。
他低下頭，看着還在自己懷裡的俞舟，帶着懇求，說道，“俞舟，求你了，不要說，我們再想想！”
他這樣神情，看在俞舟眼裡，讓她的心跳都亂了節奏。
那樣一雙，平時裡英氣蓬勃的，黑曜石一般，總是閃爍着自信和魅力的雙眼。此刻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裡面的哀求清晰可見。
俞舟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去看，她怕自己不由自主的，又沉溺在那裡不能自拔。
她只能垂下眼睛，不停地告誡自己，千萬別再心軟，千萬別再退縮。
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俞舟語氣也恢復了冷淡，“放我下來。”
這是她第三次說這句話，前兩次，商照川都沒有答應，但是這次，他卻鬆開了手。
不知道是因爲看到了她的決絕，還是手臂已經沒有力氣禁錮她，總之他真的聽話的，將俞舟放下了。
只是就算是不想這樣做，商照川還是小心翼翼的，將她慢慢的放在地上。等她站直身體，才撤回了手臂，十足的溫柔呵護。
俞舟感受着放在自己腰上，大手離開後漸漸散去了溫度的地方，心中酸脹的感覺，簡直要溢出胸口。
她急忙眨眨眼睛，將眼中的情緒隱藏好，收拾好自己的狀態，才緩緩的回過身。
面對面的，和商照川站在一起。
想要開口說話，但是商照川卻一直不擡頭。
高高大大的男人，低着頭站在她的面前，像個犯了錯誤，正在等待批評的小學生。這樣單薄的姿態，讓人從心底，憑空生出一絲憐愛和心疼。
俞舟像是怕打擾到什麼一樣，輕聲說道，“怎麼不擡頭，我有話要說。”
商照川卻還是不擡頭，只低着頭，半晌才悶出一句話，“就這樣說吧，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飄忽，又說道，“我……都聽着呢。”
俞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向遠處的燈火，“我今天要和你說的事情，就是我和你現在的關係。我想了很多，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最近真的……”
她有些說不下去，卻還是狠心的說道，“最近，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煩躁。”
商照川沒說話，臉低着，埋在陰影裡面，俞舟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開口了，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俞舟只能繼續說道，“你看，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外面那些，浮在空中的燈火。看上去很美很好，但是卻沒有根基，而且待到天亮了，就會熄滅。”
商照川這回沒有再沉默，他沉靜的看着俞舟，“它們是有根基的，都纏在樓上，白天熄滅，晚上還會再亮起來。”
俞舟笑了笑，伸手攏攏頭髮，“黑夜中，哪裡能看到他們的根基，等到看到的時候，他們已經熄滅了。”
商照川看着她的笑容，皺眉，“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事情！”
他真是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怎麼俞舟現在的樣子，好像是兩人還沒開始，就要分手。
不行，這個他絕對不同意，不管是因爲什麼，這個結果他不能夠接受。
好不容易，才邁出了這麼多步，怎麼還能退回去！
俞舟卻說道，“在我眼裡，就是一樣的。”
眼睛看向夜空，她聲音都有些恍惚，“我對你的感情，摻雜了許多，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在內，我知道，那是我曾經的感覺和記憶。”
她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頂樓護欄邊上，離那美麗的燈光銀河更近一點。
“但是現在，我不是以前的我。每次和你在一起，我也覺得很開心，但是等到一平靜下來，我就會混亂。分不清是我的感情，還是記憶力對你的感情。”
她轉過頭，看向商照川，“這種混亂的心情，你懂嗎？”
商照川邁步上前，抓住了她的雙肩，眼睛直盯着她，“不管是什麼感情，都是你的，那都是你啊俞舟，這有什麼區別！”
他不明白俞舟在糾結什麼，明明她自己也說了，和自己在一起很開心，那就是喜歡啊。那麼現在的喜歡，和以前的喜歡，又有什麼不同，總歸都是她和他。
俞舟卻笑了一聲，“當然不同，我沒辦法將這兩種心情融合在一起，所以每次平靜之後，都會覺得害怕。就像這燈光一樣，亮的時候察覺不到下面的黑；但是熄滅之後，你就會發現，看得到了載體，自己卻不見了。”
她輕聲說道，“這樣的感覺，我很害怕，我現在像是兩個人一樣，根本沒辦法去一心一意的喜歡你。”
商照川聽得迷茫，但是也隱隱約約的，明白了俞舟現在的處境。
就像他躺在病牀上那五年，不能動卻有知覺。
有時候腦子裡想的，或者是夢中想的，他很多時候也茫然，會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所以，他大概能夠理解俞舟混亂的心情。
想了一會兒，他纔開口說道，“你現在喜歡我？”
俞舟點點頭，瞪了他一眼，很是不悅，“不喜歡，能讓你又摟又抱，早就踢死你了。”
商照川聽了這句話，才放心的笑了出來。和剛纔那個幽怨哀愁的，簡直不像是一個人，看上去傻極了。
俞舟也跟着笑了，問他，“幹什麼這麼高興。”
商照川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你都和我表白了，我能不高興嗎！”
俞舟歪過頭，耳垂有些紅，小聲嘀咕道，“小人得志……”
但是很快，她面上就又恢復了平淡的表情，對着商照川，說着，“所以我們還是離開遠一點，等我想好了，或許我們可以開始試試。”
說到這裡，她腦子裡突然想起徐盈盈來。
上次在徐家給徐盈盈辦生日宴的時候，徐老爺子就曾經試圖，將商照川介紹給她，這次又在這裡碰上了，倒是挺巧的。
她想起今天看到的畫面，徐盈盈笑意妍妍的，站在商照川的身邊，兩人看上去也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她又違心的說道，“當然，你要是有喜歡的人，就去喜歡，不用在意我。”
商照川急了，這還是要分手！
他連忙說道，“我只喜歡你，我們孩子都那麼大了，還要等什麼，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不好嗎？”
俞舟被這句話打動了一下，但是她還是堅定住了自己的立場。
因爲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能夠和他走下去。
如果她喜歡他，大部分因素是因爲以前，那麼以後的日子裡，她對商照川的感情也不會再有多深；反之，現在喜歡他多一些，那麼以後才能好好的在一起。
當然，還有一個最好的結局，便是將兩種感情，融合在一起。從此不分彼此，也讓她再沒有分裂的感覺。
只是這些，都還在鑑定中，全部未知。
就因爲這種未知，才讓她害怕，不敢往前踏出一步，生怕自己再毀了下一個五年。
她冷靜的說道，“我很混亂，也沒辦法現在接受你，所以等着我想好好嗎？”
商照川見她這樣堅持，也沒有話可說，畢竟他想得到俞舟，卻不是要逼迫她。
心中疼痛開始蔓延，讓他幾乎不能呼吸，才顫抖着問出口，“那……要多久？”
他心驚膽戰的等待着，就怕俞舟和他說下輩子之類的話，那他真是，乾脆從天台上跳下去算了！
商照川這樣想着，身上的氣場就變了，多出了一絲絲寂寥的落寞。
俞舟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必須慎重回答，想了好多，最終才做出答案。
她道，“可能需要一個契機，但是還沒有遇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遇上。”
說完，她又忍不住的說道，“所以說，你就不要在我這裡吊死，你去找一個別人，孩子也可以再生，何必——”
“不行！”商照川想也不想，立刻打斷她的話，語氣有些嘶啞，“俞舟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俞舟搖頭，“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你好……”
商照川苦笑一聲，“對我好就是把我推走嗎……我看你不是覺得混亂，而是根本不喜歡我，想要趁機將我隔開遠遠的，不再打擾你是不是！”
說道後面，他情緒已經有些激動，聲音都不自覺的高起來。
俞舟看着他情緒激動，有些害怕他再犯頭痛，便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商照川卻對她之前的話，很是生氣，儘管俞舟解釋，在他耳朵裡都是狡辯。
他痛苦的說道，“我做了這麼久的努力，你都看不到嗎，一邊說着喜歡我，一邊又要把我推走。”
他捂住頭，覺得有些痛，“這就是你要的契機，離開我，就能找到契機？！”
俞舟見到他開始頭痛，急忙上前去，扶住他，語氣有些焦急，“你不要激動！”商照川卻不讓她碰，“你不是要離開，那就走吧，像你說的，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