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居然是他!
俞舟只覺得渾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瞳孔放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自從她失憶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男人,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了五年多。這麼久的時間,久到她記憶裡回想起來的畫面,都已經失去了色彩,變成了泛黃的舊電影。
就連她,都要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的時候,他居然回來了!
她心中冷然,不受控制的涌上一股憤怒,讓她連保持平靜的情緒都做不到,握着門把手的手指都在不停顫抖。
現在這個時候,像是無事人一樣出現在她的家門口,這是要做什麼?
意思是事情辦完了,想回來找她了?!
墨鏡男人,也就是五年不見的商照川,本來只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思念。便是藉着跟蹤早早的名頭,來到了俞舟的門口,沒想到俞舟是這樣一副模樣。
那冰冷到極點的表情,蒼白的臉色,和眼裡強烈的排斥,把商照川興奮的心情衝擊得瞬間冰冷下來。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俞舟,她怪他、怨他、惱他都是應該的。
但是卻不應該是這樣,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一個侵略者的樣子。用那雙他在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眼睛,這樣的看着他!
這樣的俞舟,讓他心疼萬分,自己竟然把深愛的女人,傷害到這個樣子!一想到俞舟這樣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就恨不得親手將自己了斷。
商照川用手卡住門框,語氣急迫的說道,“俞舟舟,你聽我說,我——”
俞舟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用力,緊緊的抓住把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用說什麼,我不想聽。”她眼睛裡面的光芒都隱去了,只剩下冰冰冷冷湖水,漆黑無邊。
商照川心中一陣,這樣的語氣,甚至比很久以前,他們還是對頭的時候。聽上去還要冰冷無情,竟像是要和他徹底劃清界限。
他看着俞舟的表情,心中的痛苦絲毫不亞於,被槍擊中時的疼痛。
現在俞舟就像是一杆槍,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對他射擊。他無法閃躲,也不能閃躲,因爲,這是他欠她的。
商照川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這張他在這五年裡,每當意識不清,就會把他生生拉回來的臉。
此時她就在眼前,和他只有一個手臂的距離,卻說着讓他無比痛心,卻無力反駁的話語。
商照川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的酸楚,聲音低沉,裡面帶着化不開的濃郁感情,“俞舟……”
他念着她的名字,卻沒有往下說,好像所有感情全包含在,這短短的兩個字裡面。
那是他寧願傾盡一切,也要擁入懷的人的名字。
俞舟靜靜的看着他,也沒有再動作,兩人又僵持了起來。空氣都好像壓縮了一樣,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只聽一聲輕笑,那是商照川聽過無數次的笑聲,他彷彿看見一道光一樣,目光炯炯的盯着正在笑着的女人。
卻聽她說道,“我不管你想做什麼,或者是想要什麼,你要記住,那都是不可能的。”商照川看着她,語氣輕得像是怕觸到她,“我沒有要做什麼,也不想要什麼。我缺席了這麼多年,你怪我是應該的,只是孩子……”俞舟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十分可笑,嘴裡說着不想要什麼,卻在下一句就提到了孩子。那是她的孩子,除了dna,他都給了他們什麼?現在居然提起他們,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她臉上沒有一點溫度,語氣更是冷得像要結冰,“孩子?你和我提孩子,呵呵。他們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目光像是冰凌一樣,直直的射到商照川臉上,那樣森寒的目光看着他,讓他渾身都要戰慄起來。
他發現俞舟誤會了,他的意思並不是想要孩子,而是想和她一起,照顧孩子。
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俞舟打斷他,透過那冰霜一樣的臉,商照川還是看到了她的不耐煩,“沒必要說了,你說了夠多的廢話,現在,給我滾出去。”
商照川瞬間好像被凍住了,他拄在那裡,面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深深的閉上眼睛,他抿着嘴,最終還是點點頭,“我這就……滾。”
這短短的一句話,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來之後,整個人都像是塌了半截。
待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商照川的眼底已經洗去了悲痛,帶上了那俞舟曾經萬分熟悉的溫柔眸光。
他微微低着頭,看着垂着眼鏡,已經平靜下來的女人,翹起嘴角笑了笑,“關門吧,天氣冷了,你和孩子們不要感冒了。”
俞舟正要關門,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震,倒是擡眼看了看他。只是那眼底漆黑一片,看上去還是沒有任何感情。
但是商照川對俞舟的瞭解,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有多麼的透徹。只這一眼,商照川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因爲那眼睛裡,分明顯示着些許詫異。
他苦笑一聲,果然自己在俞舟心裡,印象已經差到極點。連這樣一句關心的話語,也能讓對方對他抱有懷疑,懷疑是不是他說錯了。
他也不多說,直接上手行動,拿開擋着門的手臂,握上了門板的邊緣。微微用力,就將門控制權,從俞舟手上拿過來。
門在俞舟眼前緩緩關上,她眨了眨眼睛,那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看着門外那張被門板,一點一點擋住的臉,她突然覺得心裡極氣。
這個人,失蹤了五年,杳無音訊。
現在居然突然間跑過來,堵在自己家門口,說了一堆廢話,還做出這樣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
俞舟心中的憤怒再次涌動起來,她冷笑一聲,現在是怎麼樣。難道他以爲做兩個表情,說幾句話,就希望自己體會他的好,接受他?
這般作爲,未免想得太好了!
他難道還當自己是曾經深愛他的俞舟,任他隨便這樣出入自己的生活嗎?
不、她早就已經不是了,就算記憶一點一點的回來,她也已經不是那個俞舟了。
五年來,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自己一個人拖着兩個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氣。這些,眼前的男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五年,她扛過來了,那就不再害怕下一個五年,再下一個五年!
現在的她,事業穩定,孩子可愛,生活平淡卻每天都很安心。沒有擔驚受怕的源頭,更不會再有,需要她等待守望的事情!
她俞舟,活得很好,很開心。不需要一個男人來介入她的生活,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伸出手,壓上門板,隨即狠狠一用力,將它拍上。
商照川耳邊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拍門聲。
隨着這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的“咣噹”聲音,眼前的門被重重合上,不留一絲縫隙。
將他和裡面的的人,完全隔絕開來。
看着那厚厚的門,商照川心中一片悽然。將頭抵在門上,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不管自己還身穿着筆挺的大衣和西裝褲,他就這樣靠着俞舟的門,滑坐下來,倚着門板。一條腿支起來,手臂放在腿上,將頭低下扶着額頭,好像一切就能這樣逃避開來一樣,將自己埋在臂彎裡。
半晌,他掏出煙盒,拿出一根香菸,點燃,放進嘴裡。
苦澀的菸草味道涌入喉間,他眼睛酸澀,得好像要流出眼淚。
用力的吸了一口煙,那種能讓人迷惑一樣的煙霧,從他嘴裡緩緩吐出。慢慢升空,在他眼前,形成了一小片迷霧一樣的霧氣。
他看着那片霧氣,無根無蒂,風一吹,就散了。哪怕不用風吹,它自己,也不願意多留在這裡。
就好似俞舟,摸得到,抓不住。
他這五年,把她對他所有的感情,都敗光了。就和眼前這無根無蒂的煙霧一樣,只差一陣風,就要散落開來,再也不見。
而俞舟的失憶,正是那一陣風,對她來講,自己恐怕還不如永遠也不出現得好。
抽完了一根菸,商照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頭看着那扇緊緊關住的門板。
他伸出手,抵在上面,眼睛裡暗潮翻涌,最終終於化成一個極盡溫柔的眼神。
那猶如大提琴一般,深厚優美,帶着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俞舟,我說過,你這一輩子都註定是我的!”
聲音決絕又堅定,不光是一句回憶,更是他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信條!
對着門又笑了笑,他才轉身走進了旁邊一道門,正是俞舟家的旁邊,袁遷遷家的對面。
他打開門,按亮了玄關的燈,換了一雙家居鞋。
一手拿着墨鏡,一手挽着脫下來的大衣,就往客廳裡走去。
客廳裡,卻已經有人,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商照川愣了一下,對着沙發上的三個人苦着臉笑笑,隨即說道,“我被關在門外了,就在剛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