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是何等聰明的人,她本來是不記得眼前這個婦人的。
但是聽她這樣一叫,瞬間腦子裡就轉過彎來,敢情這位還是她家以前的傭人。
曾經她家裡的傭人,現在居然和她名義上的父親,搞到了一起。甚至兩人還在拿了錢之後,跑到了這裡隱居了,當真是太不要臉。
俞舟打量着眼前的二層小洋樓,樣式算不得精美,但是這邊遠的小城鎮上,也是獨一份的特別。
看來日子真是過得不錯,錢也沒少拿。
她嘴角的冷笑越來越大,胸腔裡蓄滿了怒氣,恨不得拿一把火點了眼前的房子。
她母親和她,努力打來的江山,卻因爲陳江山一己私慾,從中作梗導致了俞氏危機。
害了人、害了家業,現在這樣的人,居然能夠好好的住着小洋房,用着她們賺來的錢,享受的過着日子。一想到這一點,如何能讓俞舟不氣!
她眼睛銳利的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顫抖着站立的婦人。
那目光好似最冷天氣裡的寒風,帶着冰碴子一樣吹過她,讓她從腳底板一直涼到頭髮絲。她不敢擡頭,也不敢俯下身去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只能牙齒顫抖着,根本說不出話來。
俞舟看她這個樣子,心中鄙夷萬分,果然陳江山的眼光,和他的人一樣爛。
她冷哼一聲,“大小姐?”好像聽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樣,嗤笑了一下,“可別叫我大小姐,難道你不知道,俞氏已經破產了,這件事你們不是最清楚的人嗎?”
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的人,聲音冰冷入骨,“還哪裡有大小姐。”
李芸以前在俞家的時候,因爲女主人不管家裡,陳江山也不怎麼管,所以就算是傭人,也過的舒心。
再來俞家家風好,也沒有什麼打罵傭人、虐待傭人的習慣。
李芸也和俞舟相處過許多年,印象中的大小姐,雖然總是冷冰冰的,每次回家都要和陳江山吵上幾句。但是從來不曾爲難傭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位大小姐對自己發火,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嚇人。
李芸腿軟得像麪條一樣,聽了這話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就栽倒到了地上。
她眼神裡帶着恐懼的看着俞舟,喃喃說道,“大小姐,不管我的事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當時老爺要走,我就跟着走了,俞氏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俞舟沒理會她,直接邁步進去,踩着掉在地上的男士襯衫,擡腳走進了院子裡。
李芸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地上,那件白色的襯衫上,被踩出了一個秀氣的高跟鞋印子。明明印記不深,卻無端的讓李芸心中發寒。
她內心極度驚駭,事實也確實如她說的。
她只是一個鄉下女人,根本不知道俞氏破產,是因爲陳江山的關係。
這樣看來,大小姐此次過來,絕對是來收拾陳江山的!
這樣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她不敢擡頭去看俞舟,腦子裡亂成一團,心中不停的盤算着自己該怎麼辦。
是去找陳江山嗎?
告訴他俞舟來了的話,恐怕他跑得比誰都快,那樣的話,李雲直覺俞舟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那麼不去找他的話,等他回家,看到這樣的架勢,恐怕也要和自己一樣,嚇軟了腿。
到時候房子、錢,這一切的一切,肯定要被俞舟收回去的,那麼她又該怎麼辦!
思來想去,面色變幻了好幾輪,最終,她深深的低下頭,還是沒有去找陳江山。
她默默的站起身來,走進了屋子裡,看着坐在沙發上的俞舟,心中百感交集。
大小姐還是那麼漂亮、那麼自信又驕傲。
哪怕是俞氏破產了,看她的樣子,也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依然活得高傲。
她心裡酸酸的,想着一會兒陳江山回來,這父女倆肯定又要爆發戰爭,屆時自己在一旁默不作聲就好。
說不定大小姐最後一高興,把房子錢留給自己,畢竟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需要這些東西。
要說李芸做出這個決定,還是下了很大決心的,因爲她是真心愛着陳江山。這麼多年,哪怕陳江山再胡鬧,她也還是很堅定。
但是現在不同了,失去了俞家的光環,陳江山漸漸的變成了一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中年男人。愛也都被他整日的賭博酗酒,漸漸地消磨沒了。
而且她也不光是爲了自己,實在是肚子裡的小生命,也需要這個房子,也需要這些錢。
在愛情和親情的天平上,最終她還是沒辦法,去讓自己的心平衡。
屋子明明有許多人,卻依然靜悄悄的。李芸坐立不安的待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俞舟的氣場下,不自覺的做回了傭人的身份。
她趕快去倒了水燒開,又拿了家裡最好的茶葉出來,刷好杯子,給俞舟和陳朗沏茶。
恭恭敬敬的端上了茶水,看到俞舟拿起來喝了一口,她才悄悄的舒了一口氣。
“老爺最近都是下午五點左右回來,差不多還有半個多小時。”李芸小心翼翼的說道,也不敢擡頭,只看着俞舟領口的胸針。
俞舟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就等一等好了,左右是爲他過來的,倒是也不急這麼一會兒。”
李芸聽到這話,心裡頭已經徹底涼了,大小姐的意思很明顯,這是要來找人算賬了!
她不敢再多說話,老老實實的站到了一邊,再無聲響,和俞舟他們一起等着陳江山回來。
陳江山哼着走調的小曲兒,一步三搖的推開大門往裡走,走着就感覺腳底下,踩到了一個東西。
他低下頭一看,自己腳下踩着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從俞家拿出來的,爲數不多的幾件高檔襯衫中的一件!
他最近連連輸錢,脾氣已經十分不好了,今日好不容易沒輸沒贏,回到家裡居然見了這麼一幕。
陳江山頓時火冒三丈,不管不顧的在院子裡就喊了起來,“李芸你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這件襯衫有多貴,居然敢給我扔到地上,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他罵罵咧咧的往屋子裡走,嘴裡不乾不淨,“我看你是皮癢了,今天我非得收拾你一頓不可,媽了個巴子的,你給我滾過來!”
李芸自然聽到了陳江山的聲音,屋子裡頭不光有俞舟陳朗,還有四個保鏢。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他這樣罵,她縱然再喜歡陳江山,此時也不由得臉上掛不住。
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生氣的時候。便就那樣聽着,一句也沒出聲,只當自己不在家裡。
陳江山吼了半天,平時李芸早就出來了,今天卻是一丁點動靜也沒有,讓他怒火更勝。
“騷娘們,你死到哪兒去了!衣服都扔到地上也不管,我養你幹什麼!”陳江山大手一推,客廳的大門就被推開了。
他自顧自的在門口,把叼着的菸頭隨意扔到一邊,換了雙拖鞋,頭也不擡的往裡走。
插在褲兜裡的手拿出來,攥着一把零碎的錢,他用另一隻手蘸着自己的唾液,一邊點錢。
“今兒沒輸沒贏,是個好兆頭,興許明天我就要開始贏了!”他喜滋滋的點完錢,發現屋子裡還是沒有一點聲音。
他提高了兩個音量,擡起頭四處看着,“人哪去了!我餓了,快給我做——”
眼睛突然間定格在客廳的沙發上,那上面坐着一個女人。
一個微微擡着下巴,十分高傲的女人,陳江山甚至能看清她嘴角那一抹嘲諷的笑容。
聲音戛然而止,陳江山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
他盯着眼前的女人,滿臉不可置信,眼睛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一樣。
手指頭微微顫抖着,指着坐在他正前方的俞舟,此時竟然被她,驚駭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俞舟微微一笑,聲音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寒霜之意,“怎麼,看到我很驚訝?”
陳江山還愣在原地,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傻愣愣像是在夢遊。
俞舟也不着急,就那樣看着他,每多一秒,就更添幾分寒意。直看得陳江山後心冷汗涔涔,腿腳發軟。
這真的是俞舟,不是他在做夢!
俞舟來找他報仇了!
這個念頭一上來,陳江山當即再也顧不得別的,扭過頭,擡腿就往門口衝過去。看那架勢,竟然是嚇得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要逃跑了。
李芸看着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此時如此不堪,也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俞舟看着陳江山的動作,連頭髮絲都沒有動,她根本不需要擔心陳江山會跑。這屋子裡還有四個保鏢,就算只用一隻手,陳江山都無法和他們抗衡的。
果然,沒等着陳江山跑出門去,就已經被人高馬大的保鏢,像是拎小雞仔一樣的拎了回來。
隨手一扔,陳江山猶如一個沙袋一樣,重重的砸在了俞舟面前的茶几前面,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毯上。
陳江山知道自己無法逃走了,瞬間悲從心來。他色厲內茬的喊道,“俞舟你這是做什麼,我要告你私闖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