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婚事決定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比紀云云更高興的了,雖然她沒有像幾個姊姊一樣嫁給皇親貴戚,風沐人的出衆,卻也讓她傾心不已。尤其當她輾轉聽說連皇上都對他另眼相看時,一顆芳心更是爲之顫動。
而且,她還曾暗中思付,即便三個姊姊都嫁入皇門,身分因此尊貴非凡,可是不管怎麼說,當今皇上的年歲幾乎和爹一樣,而太子,流連在脂粉堆中的傳言不斷,這些,總是個缺憾。
幾番思量下,她覺得自己幸運多了,如果真要說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風家堡」實在太遠了。而且,底下那些人甚至還告訴她,據說這世上除了「風家堡」的人之外,是沒有人知道它到底位在何方。
那麼,換句話說,一旦出閣之後,要想再見家人,只怕不是隻有一個難字而已。
每每想到這,總令紀云云在欣喜之餘有些悲傷,雖說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未來的夫家纔是她可倚、可戀之地,但再怎麼說,從小孕育她的家園,總是讓人眷戀。
就像這些天,一些個隨身丫鬟知道得陪她離開長安遠嫁,在她面前雖然忍住了淚,可是不再調笑低語的惆悵和滿眼的淚光,她是看在眼中的,其實……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這,紀云云忍不住垂首低眉,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邊的刺繡,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像在爲自己的即將離開而眷戀似的看着周遭的景物,不意,卻在傍晚的夕陽中,看到了子建高瘦清秀的身影。
「咦?子建哥怎麼站在外面?他是來找我的嗎?」
身旁的婢女小菊探頭看了看。「嗯,是耶!我去問問。」
「沒關係,我去看看好了,說不定子建哥找我有重要的事。」她轉首低眉吩咐,隨即蓮步輕移。她和子建、少均名義上雖是兄妹,可是,一來自己的性子沉靜,再加上他們總不是自己真正的兄長,因此,對他們她總有一份格格不入的陌生感,少均或許知道,所以和她是客氣得緊,但,子建對她的關心,雖是不經意,卻常讓人感動在心。
不想,紀云云纔剛踏出門,就正好迎上子建投過來的目光。
黃昏的夕陽中,婆娑舞動的樹影令身着一襲潔白長衫的子建格外耀眼,映着他看着自己灼亮的目光,那麼一瞬間,紀云云平蕩如湖水的心吹起了一道漣漪,無端羞紅了雙頰。
忙低首,紀云云輕聲招呼道:「子建哥,有事?」
自從婚事確定後,子建沒有一天不是倉皇過日,過去的自己雖沒有正式職位在身,可是由皇上交給他的一批足可比擬御林軍的好手看來,就已經說明了將來極有可能對他委以重任,但他從來不因此皺過一絲眉,只因爲他深信自己足以擔當任何的重任,但今天,他卻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和自傲。
近看,他的容顏有些憔悴,甚至在他原本光潔的臉上已有些雜亂的髭鬚未刮。
紀云云微微一愣,印象中,子建向來不曾忽略這樣的細節。
似乎看出她訝異的目光,子建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苦澀的笑說:「我看起來很不好?」
紀云云隨即收起自己驚愕的神色,低首不語。
「別騙我了,我知道自己這陣子是副什麼模樣。」
紀云云不語,半晌,岔開話題說:「不知道子建哥來多久了?爲什麼不命底下的人先通報一聲呢?」
子建沉默着,好一會兒才嘆口氣說:「通報什麼呢?是不是你就要成爲別人的新娘了,你我畢竟不是親兄妹,瓜田李下的,若是因此有了什麼不好的傳言,該怎麼辦是嗎?」他雙眼中若有似無的情意就像黑夜裡的星辰兀自閃爍着,看得紀云云心中不由得一動。
其實,子建對她異乎尋常的關切,她早就看在眼中,可是她能怎麼做?
名義上,他是她的兄長,再加上一直以來,爹就將她的終身大事訂在必須如同幾個姊姊一般的權貴之家,所謂在家從父,沒有爹的允許,她怎敢妄動男女之念?
「子建哥這麼說就顯得生分了,在云云及翩翩的心中,可是一直拿你當真正的大哥般尊敬、對待,我相信旁人也是如斯想,因此我想,這點子建哥是多慮了。」她婉轉低首,談吐間嬌美如花,看得子建又悲又痛。
十幾年的相思、愛戀,轉眼就要成空,這讓他怎麼釋懷。
「不,我從來沒要你拿我當大哥看,從來沒有。」他痛苦低語。
「子建哥……」紀云云被子建痛苦的表情震懾住。
難道他對她竟是深情如斯?
突然,他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喃喃說道:「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有一回大隆冬,你說想吃糖葫蘆,我跑了幾十條街才找到,回來後大病一場,只見你在我的牀前哭得紅通通的像個淚人兒似的,說只要我好起來,以後你會買好多好多的糖葫蘆,一輩子只給我一個人吃,當我聽到你說『一輩子』時,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子建說得淚眼盈眶,心痛不已。
「別說了,子建哥,在云云心中永遠拿你當大哥看,云云也永遠是你親愛的小妹。」想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她焉能裝作若無其事,眼圈兒也不由得一紅,盈盈欲淚。
子建突然一愣,兩眼怔怔看着紀云云。「親愛的小妹?」
「是啊!子建哥,我和翩翩一直都是你親愛的小妹,不是嗎?」
子建瞅着她良久,眼看佳人,芙蓉如面、貌如花,卻半絲也不屬於他,心中更是不由得陣陣的創痛。
他突然悽然一笑說:「那麼,雲妹,你告訴大哥,你愛……愛他嗎?」
沒有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紀云云霎時羞紅了一張臉。
「子建哥,你怎麼會這麼問呢?」她垂首低聲抗議,可言語中卻充滿了嬌嗔,如果不是對風沐人有意,她又怎麼會露出小女兒嬌羞的神情?這使得子建心中又是一窒。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臉頰,像是要甩掉所有的難堪和傷痛。「是啊!我怎麼會問你這種問題呢?如此唐突。」
「子建哥——」乍見此,紀云云脫口驚呼。
子建揮手示意不要緊,卻又恍然低聲說:「那麼如果說他不愛你,他愛的是別人,雲妹你介意嗎?」
紀云云又是一怔。
「我聽說那風沐人心中真正中意的人是翩翩。」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像炸彈般在紀云云心中炸出了一個洞。
「怎麼可能?」她脫口驚呼,雙手捧胸連連後退,嬌美如花的容顏頓時刷白,整個人爲之驚恐顫抖。
子建頓覺失言,閉上眼,再睜開,他改口說:「我剛剛說的話,你就把它忘了吧!一切都是我失言。」一時的氣憤竟讓他說出如此的話,傷了云云的心,天哪!他子建是何人?竟然忍心傷害柔弱嬌美的佳人?
天哪!他不能再多說,眼角潸然淚下,狼狽地退開身。
儘管子建只說了這麼一句,但也夠在紀云云心中掀起萬頃**了。
底下的人談論諸如此類的話,她也不是沒聽過,只是她從不當真。現今再細想,且不說上回臥病在牀時,風沐人前來探視的怪異神情,光是子建說的話,就讓人懷疑。
「子建哥向來不是說話輕率之人啊……」紀云云的一顆芳心就像被人捏住了一般,整個人失去力量,只能倚着牆虛弱地捧着心喘氣。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看到她突然如此,小菊忙衝出門扶住紀云云住。
紀云云輕瞥了她一眼,泫然欲泣地說:「小菊,你告訴我,風公子……風公子他對翩翩……」底下的話,她卻是再也說不出口,淚就一顆接着一顆落下。
小菊一怔,可是沒多久她就明白了,風沐人和翩翩之間的情愫,她早就看在眼中,只是,就算翩翩小姐再怎麼好,她也不會傻到不去幫助自己從小跟隨的云云小姐。
因此,她忙衝口說:「小姐,是不是子建少爺說了什麼?不過,你根本不需要理會那些閒話,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何況你又是大唐第一美女,有誰不高興娶到你?而且,這婚事既然已經決定,又有什麼好想的?你只管到時候做你的新娘子就行了。」
「可是……翩翩是我的親妹妹,如果風公子在乎的人是她,又何必許下這婚事呢?我還天真的以爲他對我……對我有意。」她緩緩閉下羽睫,流下滿腮的淚。
小菊嘆了口氣,她知道紀云云表面上雖然柔弱,可是自尊心卻是比誰都強。
她忙出言安慰:「小姐,你就不要想這麼多,橫豎這樁婚事都已成了定局,想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小菊深知,如果一開始風沐人選擇的人是翩翩,那麼對小姐而言只能算是挫折,畢竟她們倆是親姊妹,感情向來不錯,所以,在那樣的情形下,小姐雖然會失望,但不至於傷心悲痛。
可是如今,小姐和風公子成婚在即,眼看就要是一樁千古佳話,卻在此時爆出才子心中非佳人,這對號稱大唐第一美女的小姐來說,不啻是一種侮辱,還是深深的打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突然,紀云云搖頭垂淚,低聲囁嚅。
「不相信什麼?」小菊不解。
紀云云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像是在問小菊,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小菊,你說這是不是謠言?對,我想這一定是有人在造謠對不對?風公子怎麼可能對翩翩……不,那是不可能的,翩翩也不會的,她是我最親愛的妹妹啊!」
「小姐……」小菊一愣,在她還沒有回過神時,紀云云又猛然捉住她的手腕。
「沒錯,這一定是有人在造謠,連子建哥都給騙了。不行,我得去告訴風公子,說不定想要破壞我們婚事的人就是要對他不利。沒錯,一定是的。」她話一說完,也不管小菊有沒有聽進去,人就恍恍惚惚地朝風沐人居住的院落而去。
***
「小姐、小姐……」
小菊急死了,一路上任憑她怎麼呼喊,向來溫柔媚靜的紀云云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絲毫沒有反應,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怎麼辦呢?可是她又不能拋下小姐不顧,正當小菊這麼想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是風公子!」在小菊還沒有看清楚時,紀云云卻低聲喊了出來。
「是風公子,是他,怎麼辦?怎麼辦?在成婚之前,我們是不適宜見面的,這會壞了禮法的,萬一風公子生氣了怎麼辦?」她左右倉皇地張望着,完全不似向來端莊賢淑的紀云云。
「小姐、小姐。」從來沒看過她如此失態的小菊也不禁慌了,她忙想捉住紀云云,卻被她出奇大的力量掙開了。
「小姐,你究竟怎麼了?」小菊都快哭了。
不料,紀云云卻突然背過身,臉朝花叢,以袖掩面低垂螓首。
「小姐——」小菊再度被紀云云異常的舉動驚住,不覺脫口叫道,不料,她這一聲呼喚,卻讓風沐人誤會了。
風沐人竟把這一聲「小姐」誤以爲是翩翩,原來在他的心中就只懸着翩翩這一位紀府小姐,因此纔會理所當然的會錯意。
他立即停住身子往紀云云的方向瞧着,只因爲小菊的那一聲呼喚是帶着擔心和憂慮,這讓他不由自主地被牽扯着。
「風公子,你趕快來瞧瞧我們家小姐,她不知道怎麼了?」
「翩翩、翩翩她怎麼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滿臉焦慮。
背過身的紀云云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
小菊一聽,不禁氣道:「風公子,難道在你心中就只有翩翩小姐一個人嗎?難道你不知道在紀家真正讓人捧在手心上,無比尊貴的是云云小姐,而不是翩翩小姐。」
風沐人一怔。「她是紀云云?」
小菊氣呼呼地答道:「可不是嘛!」
「莫怪,我就說翩翩怎麼可能找我幫忙,」他大聲一笑,隨即轉身欲走,可是笑聲卻充滿了淒涼滄桑。
「等一下,風公子。」
風沐人腳步一頓。
小菊實在是氣不過,忍不住大聲說:「我們家小姐可是大唐第一美女,有多少王孫公子想一親芳澤,你以爲你是誰?竟敢對我們家小姐如此,可……可……」她實在是爲紀云云抱不平,但她畢竟只是個婢女,「可惡。」的話到了臨出口還是收住了。
「爲什麼……」不想,始終沒出聲的紀云云卻開口了,語音雖然輕柔,卻不再遲疑,隨着轉過來的身子盯向風沐人。
她緩緩走向他。「告訴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她悽柔的神色看得人爲之動容,滿腮的淚痕就像梨花帶淚般楚楚動人,換在任何人眼中,都會因不捨而憐惜,可偏偏風沐人硬是無動於衷,連看都沒看一眼。
這使得紀云云大受震撼。她不是大唐第一美女嗎?她不是多少王孫公子追求的對象嗎?可是爲什麼在他心中,竟是如此不堪,他竟連看一眼都不肯?
殘酷的一切瞬間將她整個人打醒,緊接而來的嫉妒、憤恨也開始慢慢滋長。
「爲什麼?你心中的人既然不是我,爲什麼要向爹提親?又爲什麼要在那次我生病時來看我,讓我誤會?讓我以爲你心中的人是我,爲什麼?」
風沐人沉默着。
「告訴我,爲什麼?」見他默然,紀云云心中的怨和怒是更深了。
「你真的想知道?」
她哭着,卻是很堅定地點頭。
「因爲翩翩?!又是因爲翩翩!」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來是被人高高捧在手心呵護着,被人當作公主一般討好,向來以爲天底下的男人只會對她獻媚、醉心於她的美貌,可是,如今她卻赫然發現,自己中意的人眼中不僅沒有她的存在,甚至還被自己最輕忽的人所吸引。
難怪,那日他雖來探望,卻一臉肅穆,沒多久又匆匆離去,當時她整顆心被興奮和甜蜜漲滿着,還以爲他生性如此,也沒多想。
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會錯了意。他竟然還是因爲翩翩而來,可想而知,翩翩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了。
這麼一想,她胸口一痛,若不是拚命緊咬住雙脣,只怕再也無法喚回瀕臨崩潰的自己。
良久,她才能瘖啞着嗓說:「既然如此,那……那你爲什麼要娶我?」
風沐人很冷靜,不帶一絲情感地說:「我想你是累了,該回去休息了。」然後就又轉過身欲離去。
紀云云卻是哭着說:「我不要,我要你告訴我爲什麼?」
風沐人皺起了眉?
沒想到他竟皺起了眉,竟然會有男人對她皺眉!
紀云云看着他,看着自己一意傾心,要攜手共度一輩子,卻又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突然,她笑了,笑得十分悲愴。
「好,沒關係,你不告訴我爲什麼,我不在乎了,反正這門親事已定,我註定嫁入你們風家,即使你心不在我身上也沒關係,重要的是,將來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將來照顧我一輩子,爲你生兒育女的人還是我,那就夠了。」說完,她再難掩心痛地轉身踉蹌離去。
不料,這一轉身離去,卻碰上了正要去用餐的翩翩和小蓮。
一個是情緒激動,一個是失魂落魄,可爲的都是同一個人,所以,當翩翩和紀云云撞在一起時,雖然力道不強,可是傷心人對傷心人,竟跌落了一地破碎的心。
「云云姊你怎麼了?」翩翩雖難受,但仍然故作鎮定。
紀云云還沒有回答,趕上來攙扶的小菊想都不想衝口就說:「還不是因爲你——」
「小菊,不要說了。」紀云云一擡頭,那滿腮的淚盡數被翩翩看了去。
「云云姊。」她不由得脫口驚呼。
紀云云忙又低頭想掩飾,小菊卻在一旁不平地說道:「小姐,你就不要擦了,你應該讓翩翩小姐看看,那風公子和她有多傷你的心,虧你還一直把她當作最親愛的人,真是不值!」想到紀云云的傷心悲痛,她還忿忿地看了翩翩一眼。「真沒想到你最親愛的『妹妹』會欺騙、背叛你。」
小菊這一說,不但驚住了翩翩,連紀云云心中都不由得一震。
「小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尊敬、愛云云姊都來不及了,怎麼敢欺騙她呢?又何來背叛這麼重的罪名?」她儘量說得輕鬆,可是內心卻隱隱作痛。
「翩翩,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但,你可知道,云云姊聽你這麼說,心中有多痛嗎?」紀云云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云云姊,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翩翩第一次覺得、紀云云那雙柔情似水、令人百看不厭的翦翦雙瞳居然如此寒冷,讓人望而生畏,像是一眼就看穿她的心虛。
「是嗎?」紀云云帶着淚笑了。
「從小,你就不善於說謊,一直到現在你還是一樣,只要你心中有事,說了違心之論,總是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翩翩,你是不是也愛上了風公子?」她的淚又滑了下來。
翩翩顫抖着雙脣,她最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云云姊……」
「云云姊,云云姊,虧你口口聲聲叫我云云姊,可是你心裡真的有把我當作姊姊嗎?你是不是很恨我、很討厭我,如果不是我遮蓋了所有的光芒,奪走了所有的寵愛,那麼你現在就可以稱心如願的嫁給他,嫁給一個皇上和爹爹都另眼相看的如意郎君。」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云云姊……」看到紀云云眼中燃燒的怒火,翩翩的心再一次被狠狠撕裂。
「不是這樣?」紀云云因愛生恨,幾乎瘋狂了。
「爲什麼呢?子建、少均和你都好,你爲什麼不去和他們在一起,卻偏偏要……偏偏要和我搶?爲什麼?」
「云云小姐,你不可以這樣說翩翩小姐,你知不知道……」聽到她如此偏激的說法,一旁的小蓮再也忍不住了,她激動地出聲打斷紀云云的話,只是被翩翩所喝止。
「小蓮,你不要再說了好嗎?」翩翩轉過頭,硬是吞下滿腔的酸楚。
「小姐,你爲什麼要這麼委屈你自己呢?」看到翩翩爲了顧慮云云小姐而一再地強顏歡笑,尤其是這些日子來,她的心碎和悲傷,都只能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獨自飲泣,就讓看在眼中的小蓮不禁難受得痛哭失聲。
「小蓮,別哭,我纔沒有委屈自己呢!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嗎?」翩翩雖然笑着安慰她,可是紅紅的眼眶中還是溢出了淚,而且,不管她怎麼擦,淚珠就是一顆又一顆地滾出。
這一切,紀云云又焉能無動於衷,只是殘酷的事實已經把她傷得遍體鱗傷,她再也沒有能力去理會這許多。
含着淚,她緩緩轉過身說:「翩翩,你如果早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他,那麼,我不會在乎,反正等着娶我紀云云的人多的是,其中不乏比他更傑出的名門權貴,我又何必貶低自己的身分嫁到那麼遠的地方。」
小蓮突然擡起頭說:「那麼云云小姐你……」只要紀云云主動放棄,翩翩小姐或許就不會再那麼堅持。
然而,紀云云卻突然笑出聲。
「云云小姐——」小蓮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可是現在已經晚了,婚事都已經公佈了,我不可能再爲了任何的理由拒絕這樁婚事,即使你是——紀翩翩。走吧!小菊,還有很多事等着我處理,那張鴛鴦被還缺了好些繡工,得趕些時辰。」語畢,她不再理會翩翩她們,逕自扭頭而去,只是她晶瑩剔透的臉,已經掛滿傷痛的淚珠。
而錐心之痛則是留給翩翩一個人獨自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