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她說……她還沒逍遙自在夠,不想成了整天圍着鍋臺轉,滿院子追着孩子餵飯的可憐婦人……”
聽景麒跟自己問起瑞麟,莫濟的臉色稍稍紅了紅,尋常時候的風流倜儻,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見,全然就是一個,墜入了愛的囚牢裡面,還心甘情願的待在裡面,半點兒都不打算逃出來的傻小子!
“你就不敢告訴她,她做的飯壓根兒就不是人能吃的,所以,你不需要她給你做飯,以她的速度,絕對沒有哪個孩子能逃脫的了她的毒手,根本就沒必要滿院子追?”
瞧了莫濟一眼,景瑞不禁輕嘆了口氣,伸手,很是同情他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爲了你們的孩子能順利長大,不至於還沒會逃跑,就被瑞麟給揍死,我建議你,去跟燕娘討討好兒,她是主子的奶孃,瑞麟一直都很尊敬她,凡事兒都愛跟她問幾句意見……你和瑞麟都不小了,也該是時候,成親生子了!”
“多謝大哥!”
論年齡,莫濟的確是比景麒要小了三歲,但,尋常裡交往,兩人卻都是以姓名相稱,像今天這樣的,用“大哥”這個詞兒來稱呼景麒,還真是莫濟有生以來的第一遭兒!
景麒可是瑞麟的哥哥,雖然,就早了那麼一小會兒罷,但……咳,要是,他今天應了,可就是等於,他以兄長的身份,答應下了自己跟瑞麟的求親了!這樣一來,他再去跟景麒和瑞麟的爹孃討好,可就容易的多了!
“你跟瑞麟的事兒,我一直都是贊成的。”
景麒可是景瑞家出身的人,最是擅長對人察言觀色,此時,聽了莫濟這般跟自己說話,哪還能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當下一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兒,跟他逗了一句,“不要總想着從我這裡走捷徑。景瑞家是很開明的,只要瑞麟答應了嫁你,你也願意入贅來景瑞家,我爹孃哪裡,纔不會有閒心管你們的事兒!”
“嘿嘿,景麒,你這麼聰明,主子知道麼?”
被景麒兩句話揭了老底兒,莫濟也不惱,只嘿嘿的笑着。從自己的衣袖裡又拿出來了一隻小盒子,送到了他的面前,“上好的東海珍珠粉,主子最愛吃的珍珠栗子糕裡的必備配料……”
“多謝。”
不及莫濟把話說完,小盒子就被景麒拿去了手裡。掂了掂份量,滿意的裝進腰間的荷包裡面,轉身出門,毫不猶豫的“出賣”了自己妹妹的所在,“瑞麟在城西的賭坊,跟你家莫影丫頭在一起,你可以去跟她巧遇一下兒。談談你倆的婚事!”
……
閉鎖的城門,擋得住不會武技的尋常百姓,卻難不倒景麒這樣的高手。
把守城門的幾個兵將,只覺得遠處城牆上一道黑影閃過,再定睛看去,卻是什麼也沒了。
把守城門。本就是個閒差,這也養成了專司此職的兵將們得過且過的懶散性子。
上前去察看?
開什麼玩笑!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能跑得比人眼珠子瞧得還快了!
景麒輕而易舉的出了昭陽城,一路使着輕身功夫。抄着近道兒,到了離昭陽城最近的一處村落。
在村落裡的,三大隱世家族的落腳點,跟值守的人要了腳程最好的“草上飛”,景麒便連夜往臨水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比任何人都更着急的想要知道,是什麼人,險些把納蘭雪害死。
他要盡一切可能的,儘快置那人於死地,以防,讓納蘭雪,再遭危險!
……
一夜快馬加鞭,到天亮時,臨水城的輪廓已經在泛白的晨光裡,慢慢顯露了出來。
數月之前,司馬玉暴怒之下,使人立在城門口的幾百根木柱還在,那些被剝皮毒死了的人,如今,已是隻剩下一具具白骨,每具白骨的腳下,都堆着不少貪吃鳥雀的骨骸,在這將明不明的清晨裡,看上去,格外陰森。
這些爲禍百姓的山匪,自然是不會有人來給他們收屍的。
甚至,在臨水城的百姓們看來,讓這些混蛋們的骨骸就這麼一直被綁在木柱上面,遭風吹日曬,霜打雨淋,永遠都不能入土,永遠都不能超生,纔是理所應當!
“這場景,若是給莫意老頭兒看了,八成兒得高興的挨個兒湊上去瞧一遍,才能肯走。”
景麒自言自語了一句,便下了馬,混入了晨起準備進城的百姓隊伍裡面,細細的打量起了他周圍的人來。
臨水城曾是邊境城池,說是城,其實,也就是用青石砌了兩道連接到峭壁上的牆,只是,這兩道峭壁高入雲端,壁上光若刀削,連個鳥雀,都攀立不住,更不要說,被什麼人有機可趁了。
給臨水城代替了兩邊兒城牆的山,叫做聞聲山,是這座大陸上的,與知微山齊名的大山脈,不同的只是,知微山是南北走向,山上只有幾處,是險峻難行的,而聞聲山,是東西走向,整座山,都上不去人。
依莫國的律典規定,若無意外,各大城池,城門皆與日出同開,但,爲了方便城外百姓入城賣貨求工,通常會在開城門之前,使兩根繩子,自城牆上面,垂下兩個守城門的將官來,先行爲準備入城的百姓們登記,以便城門開啓後,能快速的放行。
但,臨水城,卻是有些跟別的城池不同。
“這裡沒有提前下來登記的兵將麼?”
眼見着日頭就要出來,臨水城的城牆上,還是半點兒響動都沒有,景麒便尋着由頭,跟一個站在他前面的,挑着兩筐子蔬菜,準備進城去賣的老伯搭起了話兒來。
“登個屁!”
對臨水城的這般情況,老伯像是早就不滿許久了,此時,聽景麒這個外地人跟自己問起來,先是微微一愣,繼而,便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前腳砍了個搜刮民脂民膏的,後腳又遣來一個連狀子都不接的懶貨!真不知道,莫國這到底是怎麼了!那麼多堪用的賢人名士放着不用,偏就這些個花錢賣官的人,能爬得高高兒的,騎在咱們這些老百姓們的頭上拉屎撒尿!真真是要沒了天理了!”
“你又開始胡言亂語了,瘋老頭兒!記吃不記打的老東西!你這是又忘了上回,給人抓去了地牢裡面一頓狠揍的事兒了!”
等在老伯前面的,是個中年的婦人,聽老伯跟景麒抱怨這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扭頭,衝着老伯就是一頓臭罵,偷眼兒打量景麒的目光,也是滿滿的戒備,“你是什麼人!打聽這些作甚!”
“我只是隨口問問,這臨水城,怎跟別的城池不同,沒有人先一步下來登記入城……哪有打聽什麼事兒啊……”
景麒裝得一臉無辜,哭着臉看了看老伯,又瞧了瞧中年婦人,“是這老伯自己心裡不忿,一股腦兒的把不滿都說了出來,關我什麼事兒啊!”
仔細的想了想之前發生的事兒,中年婦人才是發現,景麒真真是隻跟站在她背後的老伯問了一句,臨水城是不是沒有人提前來登記入城,是自己誤會冤枉了他了,臉上不禁一紅,頗有些尷尬的衝着他笑了笑,出言致歉道,“是奴家瞎猜忌,誤會了你了!小夥子別介意啊!這臨水城,可不比別處,很多話,是不能瞎說的,不然……”
中年婦人的話只說到了這裡,就不再往下繼續了,但,只要不是個傻子,就能聽得明白,在臨水城裡亂說話,跟這老伯般的,挨一頓狠揍,都是極輕的懲罰了。
這事兒,給告訴給納蘭雪知道,一個城池,出一個惡劣官吏,沒什麼奇怪,可若是……所有任職的官吏,都不是好人,卻就是有蹊蹺了!
從最早戍守這裡的封家開始,墨貪兵餉,被滿門抄斬,連司馬青的長女司馬鳶,都給搭上了,於理,之後再來管轄的人,該是兢兢業業,不敢再造次了的纔是,可……就算撇了尉遲恭,這如今已經叛出莫國,歸入商皇尚扶蘇麾下爲將的人不算,另外的兩個城守,又是怎麼回事?
一個與山匪勾結,禍害百姓,被司馬玉徹查之後,押解回昭陽城砍了,如今的這個……竟還是個不得百姓們擁戴的貨?!
這不是太奇怪了麼!
“大嬸多慮了,我就是個來城裡給家人請大夫的鄉下人,跟你們這些常進城的叨擾都來不及,那就至於小氣的,把隨口說的幾句玩笑話,給記在心上了!”
笑着跟中年婦人客氣了一句,景麒演技極好的抿了抿脣角,頗有些尷尬的又瞧了瞧老伯,開口跟中年婦人問道,“大嬸可知道,這臨水城裡,哪一處的藥鋪抓藥便宜,大夫又醫術高明的?”
“待會兒,開了城門,你就沿着路一直往前,到第四個路口兒往左拐,就能看見一處三層高的大藥鋪子,名喚百草莊的。”
聽景麒跟自己問藥鋪所在,而不是些不能說的危險事情,中年婦人頓時就熱心了起來,一邊手舞足蹈的跟他指路,一邊誇讚起了百草莊來,“上回,我家孩子得了熱症,跑了好幾家醫館,吃了十幾副藥,都沒見好,眼瞧着就要不活了,就是這家百草莊的大夫,給救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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