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天星城那邊兒去的一批人,你讓誰去跟着了?”
景麒輕輕的點了點頭,半點兒也不費勁兒的,就想明白了瑞麟幸災樂禍的理由,脣角微揚,也覺得,這原本只是“狸貓換太子”的鬧劇,若是變成了“皇后不守婦道”的戲碼,會更加有趣,“主子那邊兒,可有過來什麼消息?”
“莫意爺爺說,不能着急治療,得等着顱腦裡的傷口徹底長好了,纔敢給主子把那血塊兒疏導出來,不然,怕會讓主子遭了危險。”
瑞麟出過皇宮去,自然能自百草莊裡得着天星城那邊兒的消息,聽景麒跟自己問詢,便把自己的所知,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他,“風斷說,燕娘已經在給主子準備嫁衣了,江越那邊兒,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大婚事宜,日子定在下個月初七。”
“也要叫主子!沒規矩!”
江越是納蘭旦後裔的這事兒,莫意老頭兒已經通告了三大隱世家族知道,三族元老商議決定,雖然,他已是外姓,但,仍應念在他有凌天皇族的血統,且手持赤血印,而將其視爲藍氏族人,對他的稱呼,亦應因此而發生改變,跟稱呼納蘭雪一樣,對他改稱主子。
瑞麟從來都不是個聽話的丫頭,又是從小隻跟納蘭雪關係交好,自然,對族裡讓改口,把江越也稱爲主子的這事兒排斥的厲害,在她的心裡,只有納蘭雪這麼一個主子。這輩子,都不會變!那個江越,她管他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休想!”
瑞麟鼓了鼓嘴,想都不想的頂了景麒一句,“瑞麟的主子,只有一個,那人就是納蘭雪!誰都甭想讓我改口!有本事,你就讓族裡族規處理我去!”
“你!”
瑞麟再不聽話,也是景麒的孿生妹妹,他生她的氣是一回事兒。但真說要讓他去告發她。讓她捱打挨罰,他可捨不得,“罷了,懶得說你。我要去司馬青住的地方瞧瞧情況。你要不要一起?”
“他在樂妃那裡呢!喝得醉醺醺的。又哭又鬧,跟個孩子似的,樂妃都哄了他一晚上了!”
瑞麟來得比約定的早。見景麒沒到,就無聊的去皇宮裡的別的地方溜達的一圈兒,正正好兒,就瞧見了司馬青醉酒的醜態,費了好大的勁兒,纔沒當場就笑出來,一路疾奔的去了冷宮,才藉着那些被關在裡面的瘋女人們的聲響,痛痛快快的大笑了半天發泄,這會兒,跟景麒提起了這事兒來,便又要忍不住了,“瞧着挺正常的一人啊,怎竟是……呵呵……”
“你不懂。”
聽瑞麟說着,景麒便是明白了司馬青如今的情況,八成兒,他已經開始懷疑司馬玉的身份了,想要驗證自己心中所想,又不敢去做,生怕一試,就當真應驗了……
所愛的女子,幾十年了才得以辨認出來,好不容易,想要相守晚年了,又得知其對自己不忠,自小寵愛,當寶貝般嬌慣長大的兒子,皇位都給了,覺得自己可以圓滿,又得知,那不是自己的孩子,是所愛之人跟旁人的“野種”……
這種痛和絕望,又哪是尋常人能承受的了的?
司馬青是莫國的皇帝,執掌玉璽幾十年,都鮮少遭人指摘的“明君”不假,但,首先,他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感情,是人,被自己所愛所信之人背叛,就會痛不欲生!
“哧,我不懂,說得好像是我不懂的事兒,你就懂了一樣!”
面對景麒的“老氣橫秋”,瑞麟毫不客氣的出言擠兌,“你不過是幸運些,比我早出生了一刻鐘罷了,用得着裝深沉麼?誰不知道誰啊!”
“我沒親身經歷過,但,卻是看過。”
景麒的脣角費勁兒的向上一揚,想要跟瑞麟露出了無所謂的笑來,卻是發現,艱難無比,便作了罷,轉身,往樂妃樂橙的住處緩步走去,三步之後,就徹底的融入了黑暗,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在這一處出現過一樣。
見景麒說走就走,等都不等自己一下兒,瑞麟懊惱的跺了跺腳,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他幾句,便朝着他去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
商國的百萬雄師已經在鏡水以西駐紮了好幾天,兵馬的人數,還在陸續增加之中。
司馬殤尋着機會找到了尉遲恭,想要跟他套近乎,卻被他毫不客氣的一句“高攀不起”拍在了臉上,尷尬莫名。
尚扶蘇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聽侍衛們跟他稟報,也只是淺淺的笑了笑,沒使人做什麼多餘的舉動,汲水城每日送來的信,也都原封不動的使人去轉交給他,他要回信,也由着他,不拆不看,當着他的面兒,就交給來送信的人捎回去。
對尚扶蘇半點兒都不戒備自己的這事兒,尉遲恭不禁訝然,在一次他來探望自己的時候,主動跟他問起了此事。
“尚扶蘇敬尉遲恭是個英雄,也相信,尉遲恭不是個背信棄義之人。”
面對尉遲恭的疑惑,尚扶蘇只是莞爾一笑,伸手,給自己倒了半杯碧螺春,送到脣邊,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後,本能的擰起了眉頭,“你給家中嬌妻書信,是你的自由,我一個外人,拆看作甚?”
言外之意,自己無意懷疑他,並願意相信,他不會將城中軍情,打探外泄。
“便是衝着陛下的這份信任,尉遲恭也不能做那卑鄙小人!”
尚扶蘇的絕對信任,讓尉遲恭不禁動容。
一個商國的皇帝,對他這個莫國的邊城守將,竟給以莫國皇帝都沒有給過的信任!
這樣的一個君主……若他不是莫國的將領,而是一介平民的話,怕是,會不惜一切的,爲他效忠的纔是罷?
“商國的大門,永遠爲你開着。”
尚扶蘇終究是一國帝王,身居高位,怎可能不善察言觀色?趁着尉遲恭感動的檔兒,笑着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說道,“生在尉遲家,不是你能選擇,我不是那喜歡給人爲難的,在這裡,我只給你留下這麼一句話,希望你能銘記於心,任何時候,你願意來,商國都在這裡,哪怕是尚扶蘇已經不在了,商國,也可以是你歸宿……哪怕你的敵人,是一個國家,商國,也願意庇護你,與你的敵人爲敵!”
“謝謝。”
出身軍旅的尉遲恭,不是個會跟人道謝的人,通常,旁人對他有助或者有恩,都只會記在心裡,將來尋機報答,但,面對尚扶蘇的這一番話,他卻是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謝”字。
他是莫國的將領,尚扶蘇是商國的皇帝,現在,兩國正在對峙,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要開戰,尚扶蘇給以他的這許諾和信任,他怕是……極難有機會報答了,所以,唯有將心中感激在這個時候跟他說出來,才讓他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不至無顏擡頭與他對視。
“不客氣。”
尉遲恭的態度,讓尚扶蘇明白了他的選擇,對莫國效忠,對司馬一族效忠,不辱他出身尉遲家的驕傲!
尉遲恭和尚扶蘇都沒有想到,這時他們所說的話,會意外的傳到了出門“閒逛”的司馬殤的耳中,更沒有料到,他們兩人此時的英雄惜英雄,會在將來,害得他連摯愛妻子的屍身,都沒能保住,當然,這時後話。
……
司馬穎向來都是個聰明的女子,對司馬青,她的父皇的瞭解,更是在她母妃和兩個兄弟的事情之後,加深了一層。
尉遲恭親往近水城送信,卻被尚扶蘇扣押的這事兒,她極力隱瞞了下來,昭陽城那邊兒過來的書信,需要尉遲恭回覆的,她也都替了他一一應答……司馬青是個多疑的人,即便他現在已經讓位,成了莫國的太上皇,手裡,也依然存留了不少於司馬玉的兵權,換句話說,如果,哪一天,他又心血來潮,想要再當皇帝了,只需要幾句話的工夫,就可以把司馬玉趕下皇位,自己再坐上去!
司馬玉之所以讓她繼續隱瞞湘妃晴湘的身份,唯一的解釋,便是司馬青還不知道這事兒,還有就是,他不想與司馬青爲忤,給他自己招惹麻煩……所以,在司馬青的意識裡,湘妃晴湘該是已經死了,她司馬穎,還該是對她恨得咬牙切齒,連認他這個父皇都不願的纔是……
給一個多疑的帝王做臣子,最好的相處之道,就是永遠都不要做會讓他起疑的事情,尤其是,家中還有她這麼一個本就容易讓帝王顧忌,惟恐因怨生恨的妻子!
“夫人,昭陽城那邊兒又來信了!”
扁英手裡拿着一隻信筒,小跑着進了書房,見了司馬穎正在盯着面前的堪輿圖發呆,忙快步到了她的近前,輕輕的搖了搖她,喚她回神兒,“是八百里加急,那信使,還在外邊,等着,要把將軍的回信,再帶回去。”
“我看看。”
司馬穎一邊兒說着,一邊兒拆開了信,極快的看過了之後,頗有些爲難的擰緊了眉頭,“我最擔心的事兒,到底還是發生了!扁英,研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