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雨卉幾乎感覺到自己的心要跳出咽喉,她不敢確定貴妃是否知道了自己與鍾子騁的情愫,如果當真,子騁豈不是危在旦夕?皇后能輕易讓子騁假死,她未必沒有讓他真死的本事。
不要!千萬不要!
“本宮問你,你心裡有沒有太子?”江玉嫺的提問,似乎一步步逼近雨卉所擔心的事。
容雨卉不敢撒謊,她怕不自信的眼神會出賣自己,於是咬牙輕輕晃了晃腦袋,極輕地說:“民女只有敬重殿下的心,但不敢有愛慕殿下的心。”
“你倒實誠。”江玉嫺的口吻帶了怒氣,忽而更嚴厲起來,“本宮問你,這幾日你是不是見過太子?”
雨卉心裡害怕,慌得就跪下了,她明白江玉嫺沒有把握是不會問這樣的話,不敢撒謊不敢隱瞞,怯弱地回答:“是,民女見過殿下一面,只見過那一回。”
“一回……一回就足夠太子揹負一生的污名,容雨卉啊容雨卉,你好生叫本宮失望。”江玉嫺深深喘了口氣,扶着座椅又向後躺了躺。
雨卉從來不曉得自己可以這樣冷靜,她將貴妃說的每一句甚至是每一個字的語調都在心裡仔細地過了幾遍,她曉得只要現在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讓子騁招殺身之禍。她已經害得子騁拋棄一切,如何能再害他“死”一次?
“民女萬死,求娘娘息怒,鳳體要緊。”雨卉的心砰砰亂跳,她將賭注壓在了江玉嫺不知子騁一事上,即便江玉嫺知道,她也要一口咬定什麼都沒發生。故而根本不能推辭說,那一日自己本不知道要去見的人會是允澄,從而讓貴妃明白叫她失望的人不是自己。
“容雨卉,本宮今日要你來,爲了兩件事。”江玉嫺緩過神,慢慢地坐直身體,幽幽伸出纖長的食指,“第一,如剛纔那樣問你,心裡是否有太子。第二……”她豎起了中指,眼神突然變得兇戾,“你必須離開我的兒子,從今往後不能出現在他的世界裡。本以爲有你這樣的女子陪在我兒子身邊,能讓他安於學業國事,沒料到人還沒過門,竟招引得他千里迢迢放棄課業回京城來看你哄你高興。容雨卉,你如此這般,與那狐媚的妖精有何區別?若叫太子把你留在身邊,將來定是大患。”
從前每每被嫡母責罵羞辱,雨卉都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或拼了命和嫡母鬧一場,可今天她好想笑,真的,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罵紅顏禍水、罵妖精,可自己卻想笑。
“本宮的意思,你明白了沒有?”江玉嫺的語調一發陰冷起來,“如果你不明白,本宮能幫你。”
說罷,江玉嫺單手指向殿閣的一隅,雨卉順着看過去,那裡不僅還有摔碎的瓷器沒被清理乾淨,碎片之上,更有斑斑血跡。此生何曾見過這般場景,容雨卉頓時嚇白了臉色。
轉身來重重地叩首,“民女明白,民女本就是罪孽之身,再不敢給殿下添麻煩。請娘娘放心,民女一定不會再見殿下,若敢食言,天誅地滅。”
“不必天誅地滅,本宮自會了結了你。”江玉嫺將話說得如此露骨,當真是怒了。
“是……”雨卉的額頭磕在清涼的大理石上,雖然還有些害怕,可這涼涼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滾吧,本宮不想再看見你。不日就會詔告天下你染病,不適合侍奉太子,婚約解除。至於你將來還嫁不嫁,本宮不管,只要……”
“民女一定記着誓言,此生不見殿下。”雨卉似乎有些心急了,趕着就接了上來。
好在此刻江玉嫺心中存了一大堆的事情,未及揣摩雨卉這裡的心思,只覺得趕走這個讓兒子沉湎的妖精是頭等大事,既然辦成了,便巴不得她快些消失。其實她想讓容雨卉死也並不難,但她明白兒子如此重視這個女子,若知道母親害死他的心上人,即便面上不敢說,心裡也定會怒極,甚至從此與自己生分。故而不如放容雨卉一條生路,也算陰德一件,何況這女子一早也說過,不願嫁入皇室。
雨卉謹小慎微地退出了握瑜殿.,她小心翼翼地藏起心裡的那份興奮,她不曉得是不是老天爺在眷顧自己和子騁,陰差陽錯下,竟然化解了所有難題。
“放開我……你們哪個敢動我,放開我……”忽而尖銳的嘶喊傳出來,雨卉方輕鬆了的心又驀地一揪。
“怕什麼?”方纔那公公見雨卉變了臉色,又陰陽怪氣地說起話來,“一個宮女太想家,思念過度得了癔症,咱們娘娘好心將她留在身邊治病。容小姐啊,出了宮不該說的,可別多嘴多舌。娘娘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多嘴。”
雨卉頻頻點頭,低聲地答應:“我什麼也沒聽見。”
“嗯……”那公公滿意地應了一聲,他聲音才落,那裡頭又傳來尖銳的嘶喊,“你滾,滾開,我不要見到你,她是兇手,我要殺了她……”
雨卉想起剛纔看到的碎片和血跡,心裡更慌,不敢再聽下去,匆匆忙忙便跟着公公離開了。
須臾後,懷瑾宮一處偏屋的門被打開,那聲音似乎就是從這裡頭傳出來,但見一個內侍衣着的人走出來,然而臉上丰神奕奕,並不似那閹人的陰柔。
“爺,您還是快出宮回金陵吧,別再惹娘娘生氣了。”一個老公公迎上去,反對那個小太監躬身有加,原來這不是什麼小太監,竟是易裝了的允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