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楚楚怯生生躲在母親的懷裡不敢動,臉上還掛着淚珠,正是應了她的名兒那樣楚楚可憐。
孟筱悅知道這家裡誰是能幫自己的人,她雖不清楚佟未的立場,但絕對相信二叔的爲人,於是哄了女兒道:“好孩子,二叔叫你呢!”
楚楚方緩緩離了母親的懷抱,繼而一下撲到叔叔的胸前放聲大哭,“二叔二叔,您求求奶奶,不要把我帶走。”
容許哄了幾句,便隨了侄女的話問母親:“這是怎麼了?”
馮梓君才愉悅起來的心情少不得又滅下泰半,冷聲道:“正好,你就抱着楚楚走吧,往後不要她跟着悅娘了。這孩子渾身上下就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你看看你媳婦,這纔是侯門出身的小姐該有的品性氣質。楚楚是我們容家長房嫡孫女,難道由着她娘糟踐不成?”
“娘啊!”孟筱悅跪着爬了幾步到婆婆面前,哭着求道,“兒媳婦不敢糟踐您的孫女,只是這孩子跟慣了媳婦,怕是去了別處難照顧。您就當心疼孫女,讓她再和兒媳婦住在莉園裡吧!”
“哭哭啼啼做什麼?我打你了還是罵你了,總做出一副可憐相給誰看,想是要全杭城的人知道我馮梓君是個虐待媳婦的惡婆婆?”馮梓君十分厭惡,恨恨地罵道,“楚楚是我的孫女,我要請師傅調教她,給她謀大好的前程,難道還錯了?孟筱悅啊孟筱悅,你這個做孃的,究竟在想什麼?你這麼尋死覓活的,難道不是挑撥我們祖孫的情分?”
“娘,大嫂她並不敢這麼想。”容許說着轉身把楚楚送到妹妹的懷裡,上前幾步將嫂子從地上扶起來,安撫道,“娘也不是要分開你們母女,大嫂你是不是太激動了。”一壁說着在孟筱悅的臂上暗暗用了一把勁。
孟筱悅心中一動,知道二叔暗示自己不要再說話,雖然還看不到結果,但心已然全放下了。
馮梓君則冷冷瞥了一眼兒子,拉着佟未道:“我們孃兒倆好好地說話,卻被打擾了。罷了,難得這些人在跟前,我帶你認認。未兒,你妹妹手裡抱的孩子,是你先大哥的女兒楚楚,這個麼——就是她的娘,家裡人都喊她悅娘,你也這麼叫吧!”說着指向了胡白舞,於是刻意在語調里加了一味不屑,冷笑道,“你四姨娘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還想着等你進門後要不要帶你去翩翩小築看她,偏那麼巧這幾天姨太太反了常態,沒事就愛在府裡轉悠。這不,也省了我們孃兒倆的事了。”
佟未朝胡氏頷首示意,繼昨日感嘆她周身散發的恬靜,到方纔感悟她的僞裝,這一刻,似乎又在她美若西湖的眸子裡讀到了一股敵意。佟未不禁暗笑,四姨娘,您這醋可吃得太偏了。
收回目光時不巧與容許四目相對,佟未極快地遞過一個嗔怒的眼神,示意他速戰速決,不要再讓自己演戲了。
冷不防看到妻子的嗔怪,容許竟覺得有些好笑,說實話每每看到佟未在母親面前的表現,他都會懷疑自己是否娶了兩個妻子。但此刻局面尚混沌不清,他不敢去想這些,遂對母親道:“孃的好意兒子明白,只是楚楚這孩子從小孱弱,若是從外頭請師傅來調教,怕她未必肯學。兒子有個建議,您看是否合適?”
“說來聽聽。”馮梓君閒閒地應了一聲,而心裡卻也生了疑惑,若是從前,兒子應當如衙門裡的老爺那般直截了當地對自己宣判“楚楚不能帶走”,可如今卻要提建議來徵求自己,難道真是娶了媳婦,改了性子了?
“您媳婦才進門,家裡上上下下沒有她能效力的地方。閒着也閒着,不如讓她帶帶侄女,教楚楚寫字讀書,如此既不用另請師傅,也好讓您媳婦有些事情做。”容許說着轉而問妻子,“你看呢?”
佟未自然默契地接過話茬對婆婆說道:“媳婦但憑娘做主就是。”
“偏你不疼媳婦,只想着給她找些事來做。”馮梓君嗔了一句,她本來就是爲了拿大媳婦警示新兒媳,可如今佟未玲瓏剔透一個乖巧的人,自然也用不着再如何折騰悅娘來唬她了,於是樂得順着兒子搭好的梯子下,緩緩扶了佟未起身道,“就依你們吧!未兒啊,我可把楚楚交給你了。”
佟未笑道:“媳婦一定好好照顧侄女。這會兒呀,您先去歇歇或逛一逛,媳婦這裡收拾一些楚楚的東西,就即刻下廚給您準備午飯去。”
笑着囑咐了幾句,馮梓君便要離去,林飛鳳見二嫂不送,忙不迭上來攙扶,她心裡明鏡一般,知道自己絕不是這佟大小姐的對手,往後就是十車話也未必頂得上二嫂一句話能讓老太太中意。於是這端茶送水攙攙扶扶的事情,更是不敢怠慢了。
一干閒人隨着老夫人離開都散了去,莉園裡唯剩下容許夫婦和容雨卉,初蔓、初菊兩個丫頭含淚上來將少奶奶扶到一邊,拿了熱帕子給她擦臉。
初菊忍不住哭道:“二爺您不知道,您不在家這些日子,我們莉園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上一回老太太把大奶奶關在祠堂裡一天一夜,回來病了大半個月都不好。還不許請個大夫瞧瞧,還是我們去求了柳媽媽,她幫着找了個懂醫的老姐妹來給我們奶奶開的方子。不然……指不定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