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來了。”一陣七嘴八舌,但見綠綾、雲霞左右攙扶着馮梓君款款而來。
雲佩迎上去,冷笑道:“怎麼也趕不走她,說是非要見您纔好,她到底是半個主子,又病怏怏的,我們不敢動,萬一要是兩眼一翻走了人,誰擔當得起。”
馮梓君繞過她,幾步立到門口,極盡威嚴地怒視胡氏,幽幽道:“這裡是我兒子生前住的地方,容不得不乾淨的人進來,你有話我們就這麼說,倘若不樂意,就回吧!眼下家裡住着貴人,我不想和你做什麼計較。你鬧的笑話,已經夠咱們整個家一輩子受用。”
胡白舞很虛弱,她幾乎站不穩身子,全靠水秀、水靈支持着。聽完馮梓君的話,她亦冷笑,自顧喃喃:“的確,如今還有什麼好顧忌的……”語畢擡頭問馮梓君,“佟未有沒有來找過你?”
馮梓君一愣,隨即皺眉,“我兒媳婦的名諱,何時輪得到你一個侍妾來叫?忒沒有規矩了。”
“好 ,規矩……”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又道,“那麼,二奶奶有沒有來找過你?”
馮梓君繼續答非所問,冷聲道:“你要稱呼我‘您’。”
胡白舞氣結,不由得急促地喘息起來,急得她身旁的水靈哀求馮梓君,“四姨太很虛弱,求老夫人就告訴她一聲,好叫她回去休息。”
嘴角勾出一絲冷笑,馮梓君根本不需要說話,一個眼神就已將自己的意思傳遞給身旁的雲佩等人,果見她帶人過去將水靈從胡氏身上扯開,“啪”的一巴掌死命揮上去,嘴裡罵罵咧咧道:“什麼主子什麼樣的奴才,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說着便有幾個大丫頭將水靈拖開去打罵,水秀一時心急要去救水靈,才放開手,胡白舞就如綢緞般軟軟地跌倒下去,水秀這裡走不開,那裡水靈又捱打,急得她大哭起來。
雲佩見狀,又着人過來將水秀也拖開,任憑胡白舞跌倒在地上,竟不許一個人去攙扶。
兩個丫頭捱打的哭喊聲一下下激盪着心,胡白舞心內鬱結加之衝腦的憤怒,“哇”得一下噴出一口黑血,倒將衆人驚得不小。
“快攆她走,不要髒了我兒子的地方。”馮梓君卻喊嚷了這一句話,而今胡白舞的生命已賤如螻蟻,根本死不足惜。
衆人先前還冷眼瞧着,此刻便放開了水靈水秀,幾個老婆子架起胡白舞要送她回翩翩小築,雲佩則將水靈倆人推到那一灘血跡前,呵斥她們即刻打掃乾淨。
水靈爬到馮梓君腳下苦苦哀求她幫胡白舞喊大夫,馮梓君卻冷冷地將她踢開,扶着綠綾等退回屋子,不再理會。
然幾個老婆子拖着胡白舞要扭送她回翩翩小築的路上,卻遇到了平陽駙馬恆聿,她們雖不大認得清恆聿的真實身份,但大抵知道是要緊的人,不由得個個客氣起來,把個胡白舞好好攙扶。
恆聿不便過問別人家事,但看這模樣也知道胡白舞是遭了殃。因念允湛還放不下她,見這女子此刻氣若游絲,擔心她若突然死去會引出別的麻煩,便索性要那幾個婆子好生照顧胡氏,自己更遣人去尋來隨侍的太醫,陪着一起往翩翩小築而去。
宥園這裡,容許牽手佟未出來時,恰巧見柳氏合着上官家的往這裡趕,見了面便道:“早該先尋到這裡來,我們也是急糊塗了。二爺、二奶奶快去瞧瞧,不曉得四姨太又受了什麼刺激,竟帶着水秀、水靈吵到莉園去了,這會子也不曉得是死是活。唉……怎麼就不能有一刻消停的,我才一個轉身,就叫她跑出去了。她這身子骨,出去不是尋死麼?”
容許別過頭來瞪了一眼正做驚訝後悔狀的妻子,悄悄捏一捏她的手腕視作懲罰,口中則對柳氏道:“這不怪你,我這會兒就過去莉園。”
話音才落,馮梓君那邊一個素昔和柳氏要好的老媽媽不知怎麼也找了過來,將事情經過一一告訴容許,末了嘆道:“那麼大一口血噴出來,可見好不了了。何不好好歇着,臨了還這樣折騰自己。”
“你說駙馬帶太醫去了翩翩小築?”佟未奇怪地問了一句。
那老媽媽道:“正是呢!這不老夫人也驚動了,正過去應景兒哩,到底駙馬爺是大貴人,老夫人不敢怠慢。”
佟未小鳥依人地立在丈夫身邊,甚沒好氣地嘀咕一句:“多管閒事……”
容許不言,只謝過那老媽媽,又帶着佟未往翩翩小築去,直到柳氏等遠遠跟在後頭,他纔對妻子嗔怪:“你闖的禍,人家好心替你收拾,反得了你一句‘多管閒事’?倘若剛纔四姨娘氣死在莉園門外,你還叫不叫大嫂再搬回去住了?”
“當真是我惹的禍?”佟未還一副很無辜的模樣瞧着她丈夫。
容許輕嘆:“她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可見母親的話並非無中生有。”
佟未斜斜地看着他,嘖嘖道:“到底要不要信你?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怎麼你自己也弄不清楚?”本說得起勁,可被容許一瞪,便怯怯地住了口,任憑丈夫將自己往前帶着走。
夫妻倆進入翩翩小築時,馮梓君和恆聿在外廳坐着,老太太一臉客氣熱情,正忙不迭對駙馬道謝。見容許與佟未進來,恆聿起身相迎。
“太醫說四夫人的生命岌岌可危,若再不好生保養照顧,時日不會長久。”恆聿道,“並非愚弟擅自插手大哥的家事,實在是如今四夫人之命,已非她自己的了。”
容許頷首,“不言謝,我們兄弟自有話說。只是太醫身份尊貴本當侍奉王爺、王妃,我家四姨娘原有杭城名醫照顧,就不勞煩幾位大人,還請你代爲轉達容家的謝意。”
“自然。”恆聿抱拳,眼角餘光投向佟未,方纔還發脾氣滿臉傷心的人,此刻竟半步不離地跟着她的丈夫,且眉宇間的陰霾已蕩然無存。
呵!容許的魔力,深不可測。他心下幽然一嘆。
然佟未沒有發現恆聿看了自己,她只是越過恆聿的肩膀看到馮梓君在聽得太醫所說胡白舞命不久矣時嘴邊勾起的笑時,心裡不由得無奈。
之後恆聿和幾名太醫很快被送走,容許本欲讓馮梓君回去,但老太太這一次卻不肯走,她反拉着佟未的手道:“事已至此,我們何不弄個清楚,不然叫她死不瞑目就是我們的罪過。”
佟未還來不及徵求丈夫的意見,就被婆婆一意孤行地拖帶上去,一直到了病臥睡榻的胡白舞面前,那個女人真的奄奄一息,叫人看得心顫。
似乎是聽見聲響,胡白舞幽幽地睜開眼睛,眸子裡映入佟未婆媳的身影,她冷笑。要別過頭去不予理會,卻又被另外的腳步聲吸引,不曾想,來的竟是容許。
佟未分明看見胡白舞那迷茫渙散的眼睛在容許出現後突然迸發出的神采,原來在這個女人的心裡,容許的地位當真超越了所有,甚至她不會計較之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種種冷淡。
胡白舞強迫自己微笑,企圖在蒼白憔悴的臉上綻放最後一絲美麗,“二爺……你來了。”
馮梓君忽然抓起佟未的手,強勢地問她:“到今天,你還能容得下這個狐狸精勾引你的丈夫?老早我就把醜話說給你聽了,可你聽了沒有?現在你是不是該看清她的嘴臉了,她爲了勾引我兒子,什麼招都用得出,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皮肉去勾引別的男人,還害我另一個兒子爲她惹上官司……”
容許一步上來從母親手裡奪回妻子將她擋在身面,壓着火氣對母親道:“娘既然來說事,我們就事論事,您不要嚇着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