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夜私逃(上)

老天爺好像是故意要促成孟小姐離家出走的驚駭之舉,這一年的十一月末就傳來皇甫老將軍前線投敵的消息,天子震怒,已經差人去皇甫亭山的祖籍之地江陵,鎖拿皇甫家的家眷上京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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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月來就聽說鎖拿皇甫將軍家眷的囚車半路被劫,尹夫人與皇甫姐弟下落不明,全部都在通緝之中,孟尚書夫婦憂心忡忡,新年都沒能過好。

闔府上下的心緒還沒有定下來呢,初春二月,京中又是一道聖旨傳來,賜婚孟家的麗君小姐與皇后胞弟國舅劉奎壁,特命二人三日後完婚,婚後劉國舅即刻攜家眷進京,授威武大將軍職。

這下孟尚書傻了眼,避無可避,聖旨難違,繞了一大圈女兒這下只能嫁進劉府去了。

只好反過頭來勸孟小姐,“女兒啊,劉家二公子雖說比皇甫少華公子要稍差着一些,但其實也是少年英俊的風流人物,如今又貴爲國舅,家世人才配女兒你都是足可以的,現在聖旨一下,更加違抗不得,爹孃看來,只怕天定的姻緣就是如此,你嫁去劉府也是好的!”

孟小姐碰到這種送上門來的機會不由暗呼天助我也,這下可以出走得順理成章,名正言順了!

假意不肯,緊鎖柳眉,慘淡玉容,“爹爹啊,女兒嘗聞,烈女不侍二夫,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我如今已許配於皇甫家,如何能二婚再嫁?若是嫁了豈不使爹孃失顏,門楣受辱!大不了女兒一死全節便是!”

孟尚書急得團團轉,使勁揪鬍子,“麗君啊,女兒呦,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這套倫常禮法的嗎?氣得爲父差點想要家法管教,這會兒怎麼忽然講究起這個來了!哎呀,你可千萬要想開啊,一死全節什麼的,不到萬不得已時千萬不要做,你可還有父母兄弟呢!怎能拋下老父慈母,就這麼去了,這可是大大的不孝!”

孟小姐不做聲,一臉忠貞毅然狀,嚇得孟氏夫婦不敢再多說,囑咐映雪和榮蘭一定要看好了小姐,這才唉聲嘆氣地離去,準備給她些時間緩緩,明日再來繼續勸。

到了晚間,榮蘭死也不肯去外間丫鬟守夜休息的軟榻上睡,硬要在孟小姐的牀跟前打地鋪。孟小姐知道她這是防着自己輕生自盡,所以要牢牢看住。

心中暗笑,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本小姐纔不會去做那種爲了如此不值的理由就輕生的傻事,爹孃辛苦養我到這麼大,難道就是讓我爲了這麼點虛名去自盡的?太也說不過去。

不過她正好準備遊說榮蘭和她一起離家,晚上睡得這麼近,十分方便她說話。就不多推諉,任榮蘭在牀前地下打地鋪。

等到榮蘭收拾好了各處,吹熄了燭火,鑽進了地下的鋪蓋卷後,孟小姐故意翻個身,幽幽地長嘆一聲,此時夜深人靜,四處靜謐,這口氣嘆得婉轉悠長,哀怨動人,陰氣森森,榮蘭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寒毛直豎。

“小,小姐,你還沒睡着?這大半夜的怎麼在嘆氣?”

“我心裡煩悶,睡不着啊!”

榮蘭暗道,那是你閒的了,今天午後無事時,我看你還睡了一覺呢,這時睡不着也屬正常,要是把我每天干的活兒讓小姐你也照做一遍,保證你煩惱全無,每天躺下就能睡着,哪裡還有精神去東想西想。

不過話不能這麼說,只好耐心勸慰,“小姐,你還在爲皇甫公子揪心啊?唉,人各有命,你想得多也沒用,老爺說的沒錯,劉公子貴爲國舅,有他爲婿也是很不錯了。”

孟小姐應道,“我也知道爹爹的難處和苦心,只是女子名節最爲重要,我明明已經許婚皇甫公子,此時再嫁,豈不成了不貞不潔之人,莫說世人看不起,劉家怕也會有詬病的。劉公子他現在還心心念念地要結這門親,我估計不過是爲了爭口氣,等氣息平順下去,回頭細想,肯定也要認爲我是個再嫁女子,這世上的人,都是挑人家的錯處時容易,到那時劉公子又怎會再想起,我不得已再嫁是因爲他們在皇上面前求來旨意的緣故呢?唉,只怕……”

榮蘭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急得坐起身來,“只怕什麼?”

“只怕我今後在劉侯府上也要一直擡不起頭來,等劉公子再另外娶上幾房美貌姬妾,我們就要被束之高閣了!”

榮蘭對孟小姐那是萬分的忠心,這下可輪到她睡不着了,急得只是捶地,“這可怎麼辦纔好,這可怎麼纔好?”

孟小姐故意先不答話,讓她先急一會兒,等覺得火候差不多夠了,這才幽幽地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只不過要是那麼做的話,我們就要辛苦些了!”

榮蘭差點跳起來,越發坐得筆直,伸長了脖子,對牀上的孟小姐道,“辛苦不怕,有辦法就好,小姐你快說說,是什麼辦法?”

孟小姐道,“榮蘭你想啊,我們是爲什麼會被逼到這個無可奈何的境地的?我相信爹和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要有一絲可能,他們都不會勸自己女兒做這種事情的。”

榮蘭憨憨地道,“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劉家的女兒被封了皇后,他們家勢大欺人,靠着劉皇后吹枕頭風,矇蔽了皇上,勸皇上下了聖旨給小姐你賜婚,咱們老爺不敢抗旨啊!”

孟小姐道,“你說得不錯,其實說到底還是我們遠離京城,在朝中一個能說上話的人也無,所以纔會如此。當今陛下聽說年少仁德,是位明理的聖君,應該不會做這種拆散民間姻緣的事情,定是被劉家的人混淆了是非,先是陷害了皇甫老元戎,接着又隱匿了真情,不將我與皇甫家已有婚約之事告知聖上,這纔會有這賜婚的旨意頒下來。若是咱們家也有人在京中爲官,不需太高,只要能及時上表說話,解釋清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榮蘭點頭,“小姐你說得十分有理,可是現在說這個也沒用啊,咱家老爺丁憂未滿,不能回京復職,你們可是三日內要完婚的,俗話說得好:遠水解不得近渴。”

孟小姐從牀上探出頭來,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榮蘭,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小姐我準備女扮男裝,上京趕考,自己去做官面聖,申冤翻案,給皇甫家和我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話音剛落,就聽‘咕咚’一聲,榮蘭已經四腳朝天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