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全黑下來以後彌伽羅偷偷來到竹樓下,手指放到脣邊吹了一聲口哨。
在炎熱的夏夜蟬聲如驟雨,誰也不會刻意在意這樣一聲口哨,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竹樓上放下一副繩梯。擡頭看看,放繩梯的人卻沒有探出頭來。
是害羞吧?這麼想,心裡跟灌了蜜一樣甜,趕忙手腳並用往樓上爬。只要是生在藍山下藍河邊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擅長爬繩梯的,彌伽羅沒費多少工夫就爬上了足有五人高的竹樓。
藍山下雖有大小十幾個寨子,卻有一個共同的風俗,那就是未出嫁的姑娘都必須住在竹樓裡。這樣的竹樓通常建在高高的峭壁上,姑娘在嫁人之前都不能下來,每天要做的就是在樓裡織布繡花搗藥,如果有小夥到樓下來和她對歌,她就得迴應,兩人通過唱歌來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的良人,夜裡小夥會到竹樓下來,求姑娘放繩梯下來給,如果姑娘中意他就會留他過夜,等到生下孩子他們就可以一起返回地面過男耕女織的生活。
幾天前彌伽羅進山找尋一種罕有的草藥,無意間發現了這棟竹樓,看那峭壁下罕有人煙,還以爲上頭住了個老姑娘,本打算繞開來,卻聽到樓上傳來清脆嘹亮的歌聲,幾乎令漫山遍野的鳥兒全都噤聲。
由於藍山男兒都靠聽歌選妻子,世世代代下來每個男人都練就了聽聲辨人的能力,彌伽羅聽得出這樣的歌聲絕不會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子發出的,他可以肯定,樓上的姑娘比自己還小几歲,說不定只是父母過早地將她關了起來罷了。
出於好奇,他在樹叢後面躲了起來,想看看那姑娘會不會走出來。
不一會兒那姑娘果然出來,手裡端了一隻木盆正往下倒水,披散的長髮擰成股,看樣子該是剛起牀洗了頭髮。那竹樓足有五人高,但憑藉名獵手的眼神,他還是看到那姑娘有一張遠勝過他所見任何人的絕色臉龐,再加之那動聽的歌聲,彌伽羅幾乎是立刻就決定了,他就要娶這姑娘爲妻。
姑娘倒了水就進屋去,一點兒也沒察覺到他在附近,他便趁機小跑到樓下,揚聲唱到:“翻過那高山淌過河,見過的紅花幾萬朵,不求那杜鵑開兩季,不求那山茶耐寒暑,只問那,陡峭的懸崖上,臘梅幾時開。”
樓上安靜了一會兒,就聽那姑娘唱:“杜鵑兩季各姿色,山茶春秋皆美麗,何苦要來深山裡,求那臘梅一時豔。”竟然是在謝絕他的求愛。
彌伽羅並沒有因此退縮,而是繼續唱到:“杜鵑秀麗卻帶毒,山茶美豔偏愛血,唯有那臘梅生高潔,不與濁世一道紅。”
姑娘似乎在猶豫,好一會兒沒出聲,在他就要以爲成功了時,卻又聽她唱到:“百尺峭壁多艱險,從來英雄知難退,臘梅雖好不易折,崖下枉送多少命。”
聽她這麼唱,彌伽羅知道姑娘只是怕他沒有勇氣,並不是不願意和他好,於是更加有勁,將剛纔的驚鴻一瞥和非她不娶的決心高唱一番,併發下重誓,此生只愛她一個,只要她一個,絕不再折他枝。樓上的姑娘靜靜地聽他唱了足有一袋煙的時間,最後終於說:“既然你這麼說,就到林子裡給我剝一張老虎皮來,什麼時候剝來,什麼時候見面。”
這條件若是對別的年輕人說起或許就蔫了,可偏偏彌伽羅從十歲起就跟着爹和幾個哥哥一起進山裡獵虎獵豺,十五歲時候就獨自幹掉了一隻幼年虎,在村裡引得一片讚美,如今他已經二十出頭,個頭比過去高了不少,開弓射出的箭能釘穿一棵碗口粗的樹,剝一張虎皮卻不是什麼難事。
“一言爲定,我這就去!”
該老天幫助他,第二天彌伽羅就發現了一窩小老虎,只是那虎崽剛出生沒多久,毛色不好,他便尋思着布個陷阱捉母虎,那一張皮足夠縫個夾襖了。
頗廢了一番功夫,他成功殺了母虎剝了皮,還血淋淋地就拎到竹樓下,高聲喊着讓她放繩索下來。
“你當真獵到了老虎?”姑娘吃驚地問。
“那還能有假!你遞根繩下來拉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還熱乎着呢。”彌伽羅不顧自己滿身是血,咧嘴笑着道。
那姑娘卻是哎呀抱怨一聲,又不知嘟囔了幾句什麼,最後衝他喊:“誒,你的老虎皮我可不敢要,你拿回去。”
彌伽羅頓時慌了,連忙問:“是你讓我去獵老虎的,怎麼現在又不要了?那你答應我的事兒呢,也不作數了嗎?”
姑娘不答話,他又等了等,喊了幾聲,她還是不理睬。彌伽羅只覺滿心失望,虎皮也不要了,沒勁兒地說:“你不要就算了,我走了。”
“哎!”樓上終於出聲了,“那你還來嗎?”
彌伽羅一聽這話立刻又眉開眼笑,心想原來剛纔不說話是害羞呢,趕緊回答:“來的來的,我去把老虎肉烤一烤,晚上給你送上去。”言下之意今晚就來和她幽會。
姑娘沒好氣:“誰稀罕你的老虎肉!我要吃兔子肉。”
“好嘞,我給你打一串來!”
爬上了樓才發現這竹樓比他想的大許多,還修了棧道直通瀑布,取水十分便利。小樓裡亮着燈,門也虛掩着,就是不見人,不過越是這般越勾人心癢,他按捺住狂跳的心,躡手躡腳推開門。
屋裡十分寬敞,桌椅牀櫃一應俱全,再看那屋子當中間的火堆,知道竹樓的主人在這兒住了絕不止一兩年。彌伽羅十分奇怪這樣一個好姑娘爲何會住在這常人難以涉足的地方,難道本就打算嫁人麼?那自己豈不是撿了寶?
“哎,你怎麼傻拄在門口呀,難道你是來給我看門的不成?”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才發現那姑娘原來就在門後站着,這時候探出半個身子來,笑盈盈地和他打趣。
彌伽羅只覺得靠近了看那張臉越發美麗,笑的時候俏皮而大方,真是說不出的喜歡。
姑娘看他發呆便噗哧一聲笑,伸出手來:“我的兔子肉呢?”
那慣於做活的手並不十分細膩小巧,但也白皙修長,向着比她略高的自己伸手要東西時寬寬的袖口微滑至手肘,露出一段白藕一樣的手臂,嫩嫩地令他心馳神往。
“誒,你想什麼呢?”姑娘終於看出他眼露狂熱,面上泛紅,說話聲也小了,扭開頭不敢看他。
彌伽羅看她轉朝自己的耳朵逐漸紅透,心癢難忍,解下掛在腰間的三五隻兔子跟地上一扔,一把抱住了無措地哎呀呀直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