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聿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但他也暗歎,象米璇這樣單純又遲鈍的人,不明白告訴她,她根本就不會懂他在說什麼。
季聿儘量平穩着自己的情緒,認真而又溫和地說:“米璇,不用緊張,我不會給你任何思想負擔,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可以當你的依靠,如果你願意靠的話。並不是一定要你現在就答應當我的女朋友,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別問我爲什麼,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可以給你時間適應我們的關係從朋友慢慢深入,我不介意等。”
他的話已經說得夠明顯了,米璇呆若木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自己的偶像,鋼琴王子,居然說他喜歡她?太不可思議了!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什麼,今天來這兒,只是吃飯,吃完我們就走。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什麼時候你能確定答案了再告訴我,只是你要記住,不管怎樣,如果不想當我女朋友,我們至少還可以做朋友,你也不準刻意躲得遠遠的。”季聿不想逼她,她跟以前接觸過的女人不一樣,她值得男人花心思,值得去珍惜。
“你說什麼?”倪振申眸光復雜,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季聿,你爲什麼會帶我到倪家吃飯啊,你跟這兒什麼關係?”米璇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小姑娘,你叫米璇是吧,覺得這些菜還合你胃口嗎?喜歡的話,以後常來。”倪振申竟然主動爲米璇夾了一塊桂花魚在她碗裡,意圖很明顯,不想米璇在此刻解釋什麼。
“我……我不是……不是季聿的……”米璇有點口齒不清。
“我……我現在是住在……”
“昱,吃個雞腿吧。”沈菲萱嫵媚的眸子流轉之間盡顯愛意,米璇趕緊把頭垂得更低,使勁咬了一大口雞腿,腮鼓鼓的,煞是可愛。
“晚安。”倪君昱走了,煩躁而鬱結的心情無處舒解,乾脆去夜皇找韓爵喝酒去。
“沒良心!無情無義的東西!虧我們家米米被你xxoo吃幹抹盡不說,她那麼愛你,每天都想着你,你辜負了她就算了,還來這地方找狐狸精泄火,是不是?有沒有!你們男人……男人都是……都是……都不是東西……”薛茉茉說完,再也控制不住眩暈的感覺,身子一仰就朝後倒去,醉個徹底。
“米璇,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我會等你給我答案,好好保重自己,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季聿象是怕米璇會忘記似的,臨別前還在她額頭快速落下一吻。
“蓮嫂,把這道菜拿下去,吩咐廚房重做。”倪君昱發話了,傭人立即照辦。
“行了行了,沒看見狐狸精都走剛了嗎,你也趕快回家去睡覺。”韓爵看見倪君昱了,頓時來了精神,只要薛茉茉一走,他就可以和自己哥們兒盡情享樂了。
“走吧,我送你。”
“這個……這個雞……沒有放鹽。”米璇一吃這雞就感覺不對,這下回過神來,原來是沒有鹹味,一點都沒。
“這道隔水蒸雞不錯,你們嚐嚐。”倪振申率先夾起一小塊放進碗裡,含笑掃過桌上四位年輕人。鎮定淡然的神色,一點都看不出來他跟季聿之間如同水火般的關係。隻字不提這是多少年來,他第一次跟季聿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那個……我……我……”米璇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只剩慌亂。
團。幻裁,團裁。一頓飯結束,米璇終於是鬆了口氣,她跟倪君昱一直沒有說過話,就跟不認識似的。這樣的場合,說什麼對於他們來說都不合適。
今天的家宴,氣氛可謂十分怪異。大家都各懷心事,努力堆着笑容,都裝做若無其事,實際上,吃得都不香。
他當然不知道那是米璇受刺激了自己咬的。他更不知道自己的情緒在不經意間已泄露。
任誰都聽得出來他的挑釁與不屑,說完,也不管別人什麼臉色,瀟灑地打開車門,啓動引擎揚長而去……
倪君昱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有種想要毀滅的衝動!渾身帶着地獄惡魔般的恐怖殺氣,倪君昱一把就推開了韓爵包廂的門……
倪君昱沒做聲,他那如一泓深潭般的眸,染上一層薄冰,就是看着米璇那鮮紅的下脣不順眼……冷然嗤笑,那是她跟季聿在花園接吻時太激烈了才留下的痕跡嗎?
倪君昱煩躁地別過頭,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冷意,不輕不重地說:“我自有分寸。你也累了,早點休息。”
倪君昱直接去了“夜皇”原本只是想找找樂子,他更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爲害怕此刻回別墅去會見不到米璇,害怕她已經跟着季聿走……季聿今天將她帶來,就是等於說接受了米璇。倪君昱就是這麼想的。
倪君昱送沈菲萱去了,米璇由季聿送。
倪振申席間話不多,褪去幾分凜冽和嚴肅,多了幾分溫和,到也有點想個慈祥的長者。
倪振申的舉動讓米璇驚得呆住了……這個……她該怎麼回答這位老爺爺的話呢?
倪振申臉一沉,意味深長地道:“小姑娘,你很可愛。”
包廂裡比預想中的要精彩,韓爵正被一個身高體重都165的球型少女狠狠教訓……
叔叔……女朋友……
另一端,倪君昱也將沈菲萱送回了沈家。
可她是誰啊,她是米璇,她沒受那一套“禮數”的影響,直接就說了實話。她就是如此真實的一個人。純真可愛,她身上有些東西可以讓人自慚形穢。或許有的人會覺得她傻,那又如何呢,有時候,“傻子”會讓人羨慕嫉妒恨。
可現在……夾給她雞腿的不是他,而給他夾雞腿的也不是她……只一天而已,爲什麼卻象是在兩個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世界。
臺上的他流光溢彩,驚人天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從沒覺得自己擁有過什麼,連心靈和靈魂都是空寂的一片荒蕪。
聽出他語氣裡的去意,沈菲萱藍眸裡的光一閃而過,強忍住小姐脾氣,湊過臉去在他脣上吻一下便下車,互道晚安。
嘴裡咬着雞腿,微微失神,米璇不由自主地擡了擡眸。
大宅子門口,兩輛豪車,兩對男女,臉色各異。倪君昱刻意親暱地攬着沈菲萱的腰,狂傲的眼神睥睨着米璇和季聿:“真沒想到我家的小女傭魅力這麼大,連鋼琴王子都爲之傾倒,你說是不是呢,我的……叔叔……”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對面的倪君昱和沈菲萱,可是這樣的晚餐真是說不出的拘束,手腳都不知往哪放了,除了緊張慌亂,腦子裡沒剩下有用的東西。
她對倪君昱越來越沒把握,這樣的危機感,她很不喜歡,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米璇雖然跟季聿一起出現,可是並沒有消除威脅……
她小小的手掌,細膩柔軟,傳遞給他暖意……季聿凝視着眼前這張清新的小臉,心裡象打翻了五味雜瓶。她真的是上帝派來照亮他灰暗人生的天使,她善良的心象水晶透明,他能感受到她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真誠不虛僞。事實再次證明,他沒看錯人。
她真是一個讓男人慾罷不能的小女人,她的許多品質都吸引着他,過去的不說,就剛纔,她敢直言說那道菜沒放鹽,如果換做這桌子上坐的是公司員工或者是其他客人,或許那道菜直到被人全吃進肚子也沒人說半點不好,只會一個勁兒地點頭稱讚,就算難吃得要命也不會象是吃了美味一樣的表情。
季聿不置可否,只是他的眼神在看向身邊的米璇時,纔會柔軟。夾了一個雞腿放進米璇碗裡,微低下頭說:“吃個雞腿,別盡扒飯。”幾個字道盡了米璇的尷尬,沒錯,她就是不好意思去夾菜,乾脆就垂頭扒着白米飯……
季聿到是比較平靜,對於倪君昱異常的表現,他隱約也能猜到幾分。
季聿脣邊勾起淺淺的一抹苦澀:“我不想瞞你,如果你覺得我這樣的身份,讓你看不起,或者讓你感覺不舒服,那麼……我……我可以現在就送你走。”
季聿心頭一窒,告訴自己不要急,她需要他更多的耐心和時間。
季聿早料到米璇會是這反應,他拽着米璇胳膊的手慢慢縮了回去,面對着在他心裡純潔如天使一般的她,他竟然莫名產生一種自卑的情緒……私生子,這三個字從懂事開始就象一條可怕而醜陋的傷疤一樣跟隨着他,是他一輩子的陰影。每個人都羨慕他是鋼琴王子,誰又知道他的痛楚,誰知道他的內心是多麼的孤獨?揹負着多沉重的枷鎖才撐到今天。
季聿有那麼一絲驚異,隨即露出讚賞的神色,放在桌下的手握住米璇的小手,彷彿是在暗示她:別怕,有我在。
季聿笑了,真心的笑。都說美人莫憑欄,其實還該加句:“帥哥莫倚橋”。季聿站在這小橋上,周圍風景如畫,他這麼一笑,真是讓這美麗的景緻也遜色幾分。
季聿那堪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的臉孔僵了一僵,眸子裡掠過明顯的悲愴,自嘲地牽了牽僵硬的嘴角,聲音有些沉:“我……是倪家的一個秘密。我是倪振申在外面的私生子,按輩分,也就是倪君昱的……叔叔。”
儘管如此低調,可是某個男人那殺神般的眼神,從對面飄來,象烙鐵一樣灼燒着她,讓她坐立難安,暗罵自己沒出息:幹嘛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米璇,你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的女人是那個沈菲萱!
心,又是心……他的心交出去?就由不得他自己掌控……他會交給誰?又是這種煩人的問題!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就算震驚,米璇也只能拍拍自己小小的心臟,慢慢消化着他的話,可是她腦子裡有其他疑問,怎麼也藏不住。
明知道她愛的是倪君昱,明知道她一定早就跟倪君昱發生了關係,可是在他心裡,她依舊是純淨的天使。
望着倪君昱的車子消失,沈菲萱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心有不甘,今天,她才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害怕失去。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而詭異,空氣中隱隱有倒抽口涼氣的聲音。
沈菲萱也吃了,可她根本不會說什麼。倪君昱和季聿沒吃,不做假設。
沈菲萱剛纔的話,倪君昱都聽見了,他當然聽得出她是在提醒,這也讓他清醒了些,自己剛纔真是失態了。
沈菲萱哪能看不出倪君昱的異常,心裡一陣窩火,大感顏面無存,卻還是忍了下來,輕輕提醒着倪君昱:“快吃吧,不然涼了,你也真是的,是不是第一次看見你叔叔帶女朋友回來,所以太過驚訝了。”
沈菲萱心念電轉,很快就下了決定,她聰明過人,知道如何做,自信能讓倪君昱的心重新把她放在第一位!
沈菲萱的話,無疑是給了在座的人全體一巴掌,每個人的臉都齊齊變色。米璇更是差點噎着,一塊肉在嘴裡還沒全囤下去,她就急着想要解釋……
沈菲萱纖細漂亮的玉手舉起筷子,那動作,真優雅,米璇覺得自己肯定學不來。
沈菲萱這名字,米璇還是通過季聿才知道的。
沈菲萱邀請他進去坐坐,被婉拒了,只好嚥下心中的失落,可又覺得心有不甘,望着倪君昱俊帥的側臉,沈菲萱忍不住小聲說:“昱,我在歐洲那三年,其實我知道你有過女人,不過那些都是逢場作戲,男人嘛,尤其是象你這麼優秀的男人,即使你不去找女人,也會有不少女人削尖了腦袋想來勾搭你,你也只是偶爾玩玩,不會當真,可是現在我已經跟你在一起了,我說過會對你好的,所以你能不能……別再玩遊戲了,該收心了,把你的心交給我,我也把我的心交給你,你要好好保管,別讓它疼,可以嗎?”
看不起?米璇一怔,他怎麼如此沒自信,他是她的偶像啊,象謫仙一樣,不該有如此悲傷的眼神。米璇心裡一疼,小手不聽使喚地抓住了季聿的手,眼裡柔柔的一簇光:“季聿,我沒有看不起你,跟你交朋友,不是因爲你是鋼琴王子,是因爲我覺得你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我也不會因爲你的身份而用異樣的眼光看你。不要看不起自己,私生子不是你的錯,你很優秀,笑一笑,好嗎?”
瞬息萬變的臉色終於恢復正常,不再去看她,彷彿一切真的已經雲淡風輕。心底的波浪卻依舊翻滾。
米璇側目看了看旁邊這身姿挺拔的男人,接觸到他溫柔的眼神,不禁心裡一暖,吶吶道:“謝謝你。”
米璇儘量管住自己的眼神不往倪君昱那裡瞄,身板僵直,低着頭,她誰也不看,只想可以快點結束這頓飯局。
米璇強自鎮靜,夾起雞腿往嘴裡送,在肉入口那一刻,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做的菜裡也有雞,倪君昱吃了好多,他也有吃雞腿,與她一人一隻……
米璇真不習慣和季聿這麼親暱,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真誠的關心,這麼好的一個男人,爲什麼自己愛的人不是他呢?
米璇眼睛刺痛,他的手……今天早上她醒來時,還枕在她脖子下呢……
米璇禮貌又認真地點點頭,下車……
米璇茫然的水眸裡有着驚愕,季聿眼神一暗,好喜歡她生動的表情,真想再嚐嚐她小嘴裡的甜……
米璇被倪振申瞧得冷汗直冒,那種能穿透人心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好象是個赤果的嬰兒。本來就夠緊張了,現在更是拘謹得要命。
米璇趕緊把嘴裡的雞肉吞下去,黑白分明的瞳眸清澈透明,很老實地又重複道:“倪爺爺,這個雞肉沒有放鹽,沒味道,可能是做菜的人一時疏忽,忘記了。”米璇沒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什麼不對,可是所有人都暗暗替她捏把汗,傭人都不由得緊張,這小姑娘,膽子真不小。
米璇跟季聿老實交代了自己又回倪君昱那裡,季聿也沒多說什麼,忍着心裡的痠疼,將米璇送到了別墅。
美女們敢怒不敢言,憋悶地出去了,可那臉色分明是在嘲笑……
薛茉茉喝得差不多了,酒性大發,拍着桌子吼韓爵:“我告訴你,別以爲我好欺負!你是我男人,我是你未婚妻!你當着我的面跟那些狐狸精親熱,信不信我現在就壓得你哭爹喊娘!”
薛茉茉纔不管這些,她就是認爲倪君昱是來這兒找女人,他對不起米璇那麼愛他。
薛茉茉猛地又一拍桌子,蹭地站起來,滿臉鄙夷地呵斥倪君昱:“大惡少,你也來鬼混是不是?”
薛茉茉雖然醉是醉,卻沒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她也看見了站在門口靠着牆一臉看好戲的倪君昱。
車裡的寂靜,可以聽見沈菲萱的呼吸有些不穩,情緒有點激動,她的話,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那麼按照時下男女的發展進度,季聿一定不會把米璇再送回倪家別墅吧,應該會在某張大牀上,激情纏綿吧……
酒壯人膽,這話絕對是有科學依據的!
韓大公子正黑着臉朝幾個妖豔美女咆哮:“出去,統統都出去!”
韓爵一眼瞪過去:“你喝醉了別再這裝瘋,找死呢!”韓爵是清楚倪君昱的脾氣,薛茉茉這等於是在老虎頭上扒毛,倪君昱要是真火起來,他也難勸得住。
韓爵滿臉黑現,拳頭攥了又攥,真想把這隻球扔出去……可是165斤啊,他抱都抱不動,別說扔了。再加上這畢竟是從小就訂親的人,平時兩人的關係也算挺融洽的,如果只是做朋友,他很樂意結交薛茉茉這樣豪爽率直的人。可她喝了酒後的樣子實在讓他頭疼。!!!米璇驚悚了,被雷劈了個外焦裡嫩,差點栽倒,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聽見耳邊有呼呼的冷風吹過……
她卻不知道自己一番酒後真言,讓兩個大男人傻了眼……
米璇愛他?!米璇愛他?!倪君昱突然覺得薛茉茉太美了,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她的話,讓他死寂的心一霎間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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