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環境不錯,熒光蘑菇照亮,精靈星星引路,水晶尖石破壁閃爍,山洞內充盈着豐富的水汽,good,80分,如果有財寶90分,如果有貝克100分。
莉莉窩在深處的凹坑裡,肚子明顯很負擔,腦袋縮進骨翼下面,打盹打得正high。
我敲鑼。
她擡起骨翼,看到我,雀躍地說:“雪莉絲~~我正想你呢,我想吃豆乾,麻煩你幫我買一點回來,不要麻辣的,錢下個月還你。”
“……”我暈:“大小姐,包菜頭帶領三百勇者來屠宰你了,馬上到。”
莉莉的聲音立刻變調,驚叫說:“你說什麼?!”
我說:“能變成人形嗎?”
她搖頭:“快生了,這幾天都不行。”
我一拍額頭,鬱悶地說:“你就不能多走兩步嗎?這麼要緊的關頭……”
她說:“什麼多走兩步?我就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進到洞底才化的龍形。”
啊?
我沒來得及神遊太虛,洞外喊殺聲由遠及近,莉莉顯得異常緊張,骨翼顫抖,音調虛渺:“跟他們說我就是莉莉……”
我說:“你跟他們是利益關係,就算包菜頭顧及情面放過你,其他傭兵也不肯的。”
莉莉寬泡麪淚。
我說:“等着,不準出來!”轉身朝洞外奔馳。
沒跑幾步,喊殺聲突然變調,有濃烈的血腥,混亂的叫嚷後,爆裂聲,怒吼聲,聲聲震天下。這聲音我太熟悉了,上輩子聽到耳朵長毛。
是戰場的廝殺。
我飆出山洞,眼見雲天萬里。
有兩條龍,一條是黑曜,一條是藍曜。蔚藍蒼景下,黑曜與冰藍迴旋飛舞,配合十分默契,黑之炎,藍之雨,傾盆灑落,山石崩塌,原野嚎鳴,底下的傭兵死傷慘重,一片末日鴻嚎的哀景。
我前世領兵作戰,但並不喜歡打仗,因打仗是那樣一件虧本的事,要想擊潰敵人,必須傷己三分。我看着那遍地哀骨的場景,想,這樣的打仗我也不喜歡,簡直是單方面的屠殺。
山石間亂飛着冰刃暗劍,我一邊閃避一邊使用幻之瞳,滿目蒼白,渺渺如煙霧一般,那是死亡的傭兵靈魂逸散。人命是這樣脆弱,前一刻歡聲笑語,後一刻身魂相離,死亡來得如此突然,毫不留情。
藍曜龍與黑曜龍盤舞翔空,蓄起下一次進攻,底下傭兵或拼死反擊,或抱緊同伴的屍身不肯離棄。
我瞬間反`革`命,邊衝鋒邊敲銅鑼吶喊:“小貝~~!我在你老婆身上安了□□~~!再不去當慰安夫就要爆炸了~~!”
貝克骨翼怒張,揮下冰箭百道,每一道都很健美,我神行技嗖嗖兩下上壘包菜頭右側,冰箭射空進巖壁,看着像火箭筒,融化後就是個蜂窩煤。
頓時我就對貝克充滿了仰慕之情,他的實力很接近我那逝去的副官同志阿修雷,如果隨隨便便和他的龍形對抗,一不小心就會變成融化後的火箭筒。
貝克降落到山腳下,黑曜龍緊隨其後,尚有力氣的傭兵鬥志低迷,拖家帶口着後撤,標準的火燒屁屁。
包菜頭一把扯住我胳膊,悲嗆地說:“小妹妹,我一念之差害死上百個公會好手,沒臉去見會長,請你一定要活着回去,照顧好我妻舅老爺!”
我甩掉他的手,朝貝克吶喊:“他們知錯了!不要趕盡殺絕!”
貝克低下頸項,宏音威壓:“你覺得這種理由能夠說服我?”
我敲鑼:“你們這麼顯擺,聖殿騎士一定聞訊過來了,就算你打得贏,也得顧忌一下反`政`府的後果。”
他直起頸項稍作遲疑,藍光籠繞後,貝克人和我面面相望。
我丟掉銅鑼,嚴肅地說:“你老婆說要吃豆乾,不要麻辣的。”
他立刻咬牙切齒揮出一記冰箭,我下蹲,冰箭飆向蒼茫的天野。
黑曜龍盤旋下落,觸地時幽光閃耀,化爲人形。
歹勢的,果然是那個屁屁下巴……啊不,黑披風。他站到貝克旁邊,拿掉兜帽,我看到他紅光微閃的眼。
包菜頭驚叫一聲,顯然認出眼前這人就是當日丟出十萬金幣買護甲的男人。
黑披風上下打量我,輕狂一笑,伸手捏住我下巴,說道:“傭兵之中居然也有這樣上等的貨色。”
我:O_O
他牽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笑:“怎麼?”
我搔搔腦袋,默默想,真是,跟我老公那麼純潔的黑曜龍待久了,都忘記天上天下遠近馳名的黑曜文化。
我翹起銅鑼錘子伺候他下巴。他放開手接住錘子,笑着說:“調`教一番添一點氣質,必定……”
沒等他說完,我摸出防狼噴霧劑,呲——但,沒有經過加工的敵敵畏是多麼得不給力啊,黑披風笑着揮揮手把氣體趕開,反觀貝克,只一種表情:你是白癡。
接着,黑披風說了一句挺正常的合乎兩性學的話:“跟我上`牀吧。”
我:O口O
他還是牽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笑:“怎麼?”
我撓了撓鼻子,說:“沒什麼,一下子返璞歸真沒適應過來。不過話說回來,一看你就是個鬆貨。”
黑披風的臉瞬間烏鴉,貝克大笑。
我搖一搖噴霧劑,再噴,柔和形的殺蟲劑頓時化身高強度瓦斯,噴的時候一個沒控制好,連貝克都中了招。眼看他們瞬間痛苦地後撤100米,我一面默唸sorry小貝一面捏着鼻子說:“走開,我男人會切掉你的。”
黑披風在百米外喊:“你男人是誰?”
我正想開口,遠處馬蹄陣陣,平原上輕騎片片,聖殿騎士團閃着金子般的光芒疾馳而來。
暈,我只是說說而已,真沒想到聖殿騎士會來得這麼及時,理想中的警察同志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偏後一點到達將犯人繩之以法……小說看多了。
我扭頭露出欣喜的笑,滿以爲帶隊的該是梅洛迪,結果,生活再一次將我□□……
領頭的大餅臉舉手高喊:“雪莉絲~~”
我捂着胸口喘氣,此時刺激性氣體消散,黑披風開近幾步,說:“你男人是聖騎士將軍的兒子?不錯,夠分量。”
我:“@#$%&*&%$#……”
大餅臉帶領騎士團到了我們不遠處,黑披風右手一張,暗黑流光隱約閃現,貝克拉住他說:“不要生事端。”
黑披風狡詐地笑:“這裡都是傭兵,沒有龍族。”
我擡手宣言:“他不是我男人,我男人正和我慪氣呢,但是我爺爺武功蓋世,你敢動手動腳,改天就得上專家門診。”
黑披風一愣,說:“你這種女人我倒是頭一次看到。”
騎士團駕到,大餅臉滿世界轉腦袋說:“龍呢?”
包菜頭擡手就要指證,我拍下他的手說:“飛走了。”
貝克有瞬間驚訝,但很快鎮定,拉起黑披風走掉。黑披風轉身前丟下一句:“我一定會得到你,哈哈~~”
我擦把汗,對大餅臉咆哮:“你來幹什麼呀!討厭!”
大餅臉委屈地說:“啊,好不容易有一次表現的機會,怎麼飛這麼快?”
我附耳過去跟他悄悄話,他勇猛點頭,手一揮,帶領聖殿騎士好聚好散,火速撤退,平原上歷經兩次浩蕩,都禿瓢了。
包菜頭問:“妹妹,你是不是告訴帕梅拉公子那兩人是真龍,叫他們火併?”
我說:“誰是你妹妹啊?我告訴他聖殿騎士團浩蕩出來必定引發人民恐慌,叫他快點撤退,否則會吃爆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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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菜頭很不能理解:“這樣不是幫了那兩條龍嗎?”
我說:“如果讓他們對抗,必定死傷更重,在這裡的傭兵都不能活命,謀取戰爭最大利益的方法就是讓戰爭不要發生。”
包菜頭匍匐着仰視我。
——*——*——*——
回去後忙個要死。
屠龍事件引發的後果超乎想象,公會裡少去一半好手,平日裡熱鬧的大廳變得寂寥,擡頭就能見着的熟人轉眼入土,所有人都不說笑,勺子碰擊碗盤的聲響異常刺耳,告示板上的任務幾日就積得老高,勞力士一個勁擦盤子擦酒杯,整日愁眉不展。
聽人家說安妮回到宅邸後發了一通脾氣,她的貼身侍女上的茶溫度偏差,被她以不敬皇室的罪名丟進鐵籠活活淹死。我聽到時都不寒而慄,只覺得這個女人喪心病狂,但轉念一想,貴族世代高枕無憂不諳人情,怎麼能知道人命可貴?誰叫裁決者與劊子手是分開的兩個職位。
大概在安妮眼裡,平民就是會跑路的玩偶吧。
包菜頭比較記人情,特地告訴我說,那條黑龍暴虐嗜殺,十個傭兵有九個是他殺的,還是虐殺,手段殘酷不加憐憫,將黑曜文化發揚至天地震憤。這點在我意料之中,上輩子我砍死最多的就是黑曜龍,如果是強者,人家匍匐你,如果是弱者,人家魚肉你,沒得商量,龍族都有暴虐基因,我真怒了也照樣嗜血啃骨。
這件慘案在民衆當中淪爲茶餘飯後的談資,最先受抨擊的是傭兵公會,人手銳減,工作熱情低迷,委託完成率及質量直線下滑,勞力士接投訴接得焦頭爛額。
時值競技賽前期,傭兵是參賽主力,這下子不戰先衰,包菜頭的隊伍裡就出了兩個空缺。民衆言論肆意隨性,怎麼花俏怎麼來,屠龍之戰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些言論實屬空穴來風,卻傳得最開,譬如那兩條龍是皇室授意,在競技賽前搞搞破壞,軍隊就能扶搖直上……當然這條謠言在鐵血勢力下很快叮噹。
由於各種原因,我暫時也不想上學了,在複雜的心情下幫勞力士打雜。勞力士說:“我料到會有傷亡,畢竟是屠龍,只是沒料到會傷亡得這樣慘烈又沒回報。”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現狀擺在那裡,說什麼話都是矯情,只能多接任務一個頂兩。
腰痠背痛後我問勞力士,目擊冰藍龍的是什麼人?
勞力士無精打采地說:“是一個叫安迪的年輕人。”
我腦子裡轟的一下。
——*——*——*——
熒光蘑菇山洞外設了冰霜結界,考慮到裡面的情況以及闖入的各種山崩後果,我放棄。
齷齪地翻一翻莉莉的小戶型,果然找到安迪的住址,飆去和風街334號,臥槽居然是棟精裝小戶型!紅磚碧瓦,絨簾雕欄,前門上的百合浮雕跟西爾維婭公主的洋裝花邊舉案齊眉,一個字:繁!
我敲門,沒人應,倒把對門的老大爺敲了過來。
大爺說:“哎你找安迪啊?他跟女朋友去畫廊了。”
我呆鳥兩秒,訥訥道:“女朋友?”
大爺說:“是哎,女朋友,金髮碧眼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女娃,說話跟唱詩一樣,一看就很有教養,有那個什麼什麼……氣質!”
我呆鳥變呆鵝。
話說我來得挺巧,呆了一會兒街口出現兩個濃情蜜意的身影,男子俊朗優雅,女子嫺靜嬌柔,天造地設的一對。我見到傳說中的安迪,就知道莉莉爲啥看中他,奶油小生,文藝青年。
老大爺拉開嗓子喊:“安迪啊,你那房——”
安迪擡手示意,老大爺就識趣地閉嘴,安迪跟金髮女子說了些什麼,然後獨個走過來,遞老大爺幾張錢。老大爺接了錢,笑着說:“又看畫去了?嘖嘖,藝術生就是跟粗人不一樣,你報的那個班學費都夠我們家吃好幾年……哦你妹妹最近都沒來啊,挺勤快一娃娃。”
安迪笑笑,只說:“她也就勤快這個優點,和藝術一點不搭。”說完眼神一斜瞄到我,露出驚豔的表情,說道:“小姐,你是學生嗎?可以來做我們繪畫班的模特。”
我翻白眼:“我是莉莉的朋友。”
他驚了一下,不過不是我意料中的大驚,把我扯到角落壓低聲音說:“莉莉不是人你知道嗎?”
我再翻白眼:“你是她男朋友吧?”
安迪嘖了一聲,說:“我是搞藝術的,第一眼時莉莉給我的感覺是超凡脫俗的淑女,但你看看她現在,平庸俗氣斤斤計較,買菜都要砍價,拜託我是藝術家,追求的是優雅高尚的生活,她變得這麼世俗,和我理想中的女性完全是兩個極端!”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迪轉身朝街口走,我扯住他絲綢雪紗的高級襯衣,幽靈道:“我是傭兵。”
安迪相對較禮貌地扯掉我的手,說:“不好意思傭兵小姐,我目擊到龍再報告給公會是盡一個公民的義務,至於後來發生的事就不能算在我……我……頭上……”他越說越慢,越說越平音,終於意識到當前現狀。
我說:“作爲莉莉的朋友,你讓傭兵去屠殺她,我切你!作爲嘉蘭諾德公會的傭兵,你謊報軍情害死100多個我同事,我切你!作爲一個女人,你三年吃閒飯吃掉一個淑女的超凡脫俗,我切你!媽的你這個渣攻!”
安迪結巴了一下,怒道:“這能怪我啊?我不過開個玩笑,她是龍啊!怎麼會隨隨便便就給殺掉?死掉的傭兵又不是我殺的,倒黴罷了!我哪裡有辜負她?是她先辜負我!肚子裡懷了個種,還死皮賴臉纏我三年!哪個男人會心甘情願養個野種?!”
我聽一句眼睛迸大一圈,等到恐龍級別的時候,安迪罵罵咧咧掏出幾張金票塞我手上,說:“拿好了快走!我告訴你,我是公民,受國家保護,傭兵公會這種遊離在法律邊緣的地方,騎士團是不會幫忙的!”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到了街口又笑靨如花,和女朋友你儂我儂,消失在街角。
我站在陰暗的角落,沒風,真他媽悶熱。
站了一會兒挪出角落,老大爺驚異地看着我……和我手裡的金票。我扁扁嘴,把金票塞他手裡,一步一踏震盪出和風街。
媽的!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