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寧依然靜靜地站在院子裡,風起雲涌,顯得格外的蕭索。
“小姐,你呆呆地站在這幹嗎啊?快進屋吧,要下雪了。咦,少爺呢?怎麼把小姐一個人仍在這。”看着快下雨了,少爺和小姐還不回來,侍棋忍不住找了出來。
馮寧看見侍棋,忍了多時的淚終於流了下來,登時抱住侍棋痛哭止,一邊哭着一邊還喊着“娘”。即使剛纔那麼果斷威嚴,即使有着超越千年的靈魂,她終究一直是溫室裡的花朵啊。
侍棋嚇了一大跳,從來沒見小姐這樣過,只道是少爺欺負了小姐,逃之夭夭了。不由得又氣又急,一面在心裡暗暗埋怨少爺,一面又哄着小姐向夫人房中走去。
王氏看見侍棋扶着的女兒滿臉淚痕,一向沉穩的她也慌了。接過馮寧,就摟在懷裡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熙兒欺負你了?等你他回來,叫他給你賠不是。”
馮寧搖搖頭,只在王氏的懷裡哭得傷心。只把王氏急得團團轉:“等你爹爹回來還不得心疼死啊。”王氏一邊說着一邊幫馮寧拭淚。
不提馮朗還好,一提馮朗馮寧哭得愈加傷心。“這究竟是怎麼了。”王氏和衆人都覺得奇怪極了。“侍棋,你去叫那些小廝去把熙兒找回來。”
一聽提起馮熙,馮寧只得止住眼淚,讓王氏把房裡的下人都遣下,只留下奶孃和侍棋。這才把劉風帶來的消息和馮熙的去向對孃親說了。
王氏被這個消息驚呆了,除了流淚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王氏從來就沒經過大風大浪,她先前被父母寵着,後來又有相公護着,她一下子就被這夫死子散的噩耗打倒了。一時間偌大的房間只有哭聲。
“夫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應該早做打算。”這時奶孃站出來說話了。
奶孃夫家姓金,長得高大粗壯,跟個男人似的。她曾經走南闖北,見識廣,更身兼絕技。奶孃因爲丈夫和孩子都死於一場瘟疫,走投無路下,纔到馮府應徵。在馮府她把馮熙馮寧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一直沒有離開,馮府上下都對她很是尊敬。
“有什麼好打算的,馮郎死了,熙兒也不知是死是活,這個家算是完了。”
“夫人你千萬不要這麼說,少爺逃出去是好事啊。再說夫人你不爲自己想也要爲小姐想啊。”
王氏這纔想起馮寧,一把抱住:“我的兒啊,你好是命苦啊!”
馮寧已停止流淚,她知道哭泣已經毫無用處:“娘,我們先聽奶孃說。”
奶孃見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們都是女子,那麼多官兵來了,逃是逃不出去了,只有做好路里的打算。這裡離平城上千裡,那些官兵是不會讓我們坐車騎馬的。每個人要多準備幾雙鞋,否則冰天雪地的打赤腳可不行啊!還有路上風大,都得穿緊身窄袖的胡服,要不風吹鼓衣服,走不動要挨皮鞭的。侍棋,你馬上把這幾件事告訴那幾個丫頭,幫小姐準備好。夫人這裡我來負責。”
大家都緊張又驚慌地忙碌起來了。
奶孃走過來,拉起馮寧的手:“好孩子,你那麼聰明伶俐,又長得這般好看,就是皇宮裡的公主怕也比不上。可是你馬上就要受苦了,老天真不公平啊。不過奶孃會一直陪着你的。”馮寧忍不住撲進奶孃的懷裡,長久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一點點。曾經歷過無數苦難依然那麼堅強的奶孃陪在身邊,顯得可靠多了。
正在這時,一個家丁不顧絲毫禮儀地跑進來,邊跑邊喊:“不好了,官兵進來抓人了!”
緊接着就是一隊鮮卑士兵闖進來,無視任何人的翻箱倒櫃。
不一會,府裡傳來了各式各樣的聲音,鮮卑士兵的怒罵聲,女人的哭泣聲,家丁的求饒聲,桌椅倒地聲……
馮寧沒有哭,有些漠然地看着,聽着。
眼見着,畫棟雕樑搖欲墜,銀屏金屋風雨中。昨日裡,威赫赫爵祿高登,光燦燦,金印懸胸。轉瞬間,呼喇喇大廈傾,昏慘慘,路途窮,舊時榮華盡飄零,昔日富貴已空空!
正想着,聽得一聲幸災樂禍的笑聲,隨即則是一連串的旨意。馮寧只記得一條“馮氏女子籍沒入宮”。
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轉眼變成奴隸了,真是諷刺,可又不寒而慄。
奴隸是什麼,是這個世界最低下的人,可以隨意買賣,可以隨意打殺。他們的地位甚至連畜生也不如。
想到這裡,馮寧整個人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