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 祭拜

502 祭拜

錢老爺子已然仙去三日,前來弔喪的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日漸增多,有錢家分散在各地的掌櫃,也有江南衆多氏族和朝廷大臣,偌大的錢府一時間人滿爲患。這日中午,外院管家大步跑了進來,衝錢家衆兄弟拜道:“啓稟衆公子,沈大都督到門口了。”

當管家的話落下,大堂瞬間一靜,吃驚沈澶這位封疆大吏竟然親自來弔喪,也有人似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神情頗爲有趣。

自錢老爺子病危,老大錢凌雲受了刺激昏迷不醒,現在錢家大小事情都由老二錢四方決定。沉默片刻,錢四方起身說道:“老三、老四,你們隨我迎接沈大都督。”

身爲當事人,錢家幾兄弟如何不明白沈澶的來意,可不管誰成爲家主,都必須交好朝廷,交好這位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所以,錢四方三人恭恭敬敬將沈澶迎進了靈堂。

沈澶身着青色儒衫,灰白的鬢角,更添幾分丰姿。大步走進大堂,沈澶點燃三支香插入香爐,躬身對着錢老爺子的靈位行了一揖,當沈澶站直身軀,錢家衆兄弟紛紛還禮。此刻,又是一青衣文士站了出來,上前祭拜錢老爺子。

此青衣人相貌俊秀面容帶笑,眼神平靜氣度沉穩,給人說不出的好感,不是周褚是誰?只是剛纔衆人都將注意放在了沈澶這位大都督身上,還當週褚是隨行謀士,現在看周褚上前行禮,雖不知他的身份也能想到他身份不低,而且漸漸有人認出了周褚,頗爲不敢相信的盯着周褚。

周家雖稱不得氏族,然書香門第曾出過大儒在江南頗有名氣,周褚年幼就有神童之名,尤其漠北大捷後被七王爺強留在京城,更是在江南道奉爲美談,不少清客文士都期望自己能夠如周褚一般,得七王爺這般伯樂的賞識。現在,看周褚能夠與大都督聯袂而來,不少人都心生羨慕。

躬身作了一揖,周褚便退到了沈澶身後,而沈澶望着錢老爺子的靈位說道:“本官曾與老爺子有過數面之緣,向來佩服老爺子的爲人和才華,只可惜來晚一步未能見老爺子最後一面,本都督甚感遺憾,一注清香,聊表寸心。”說到這裡稍頓,沈澶望着錢四方說道:“四海兄,節哀順變,身上擔子重啊!”

聽到沈澶的話,錢家幾兄弟臉色大變,以致哀傷重重的靈堂內氣氛也爲之一變。錢四方久經商場早已練就不喜怒於色的心性,望着沈澶,臉上竟有着難掩的驚喜,沈澶這番話,是不是支持他繼承家族?而沈澶身爲江南道大都督,是不是代表着朝廷?不同於錢四方的欣喜,老三錢蘇蘇和老四錢淵,臉上滿則是震驚,眼中更有着難掩的失落,尤其老三錢蘇蘇,眼中更是閃過一道寒光。此刻,或許無人注意到,長孫錢昌海臉上寫滿落魄,最後雖低下腦袋,然緊緊握起的拳頭青筋暴起,顯示出他不能平靜的內心。周褚注意到了錢昌海的神情,俊秀的臉龐上浮現起一種珠璣在握的笑意。

終是久經沉浮,雖內心狂喜,錢四方很快就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抱拳說道:“草民多謝大都督,以後,也要多多仰仗大都督。”

沈澶笑了笑沒有再做聲,逗留片刻很快就離去,然而靈堂內再沒了前兩日的哀傷,反而充滿劍拔弩張的氣氛。

錢老爺子辭世,老大錢凌雲昏迷不醒,再無人壓制錢家幾兄弟的爭鬥,然而幾人頗有默契的沒有將這氣氛帶到靈堂內,想要老爺子安安靜靜的離去,不過沈澶一句話,立即打破了這默契,緊張的氣氛,就是前來弔喪的賓客都感受到了,一個個搖頭表示無可奈何,不過也有人等着看好戲,錢家貴爲大楚四大世家富可敵國,如同一座山頭重重壓在衆多世家的心頭。

都督行轅,最外圍是徽州衙役,往裡去是身着銀甲的江南衛精銳,最深處則是黑甲血衛。戒備森嚴的大殿內,沈澶和周褚相對而坐,而兩人還真有幾分相似。一樣身着青衣面帶笑意,一樣飽讀詩書智計不凡,一樣從容隨意卻珠璣在握。

與周褚對視片刻,沈澶突然笑了起來,道:“本官早就聽聞先生大才,今日得見發現傳聞還有不盡實處,年紀輕輕就能有這般氣度、心性,入則無相出則爲將。”

自顧一笑,周褚抱拳說道:“學生謝過都督誇獎,學生一向佩服都督的爲人,可嘆未曾一拜。”

看周褚自稱學生,沈澶對周褚的評價又高了幾分,卻也不再左言右顧直接問道:“先生今日何意?”說到這裡似笑非笑的盯着周褚,接着又道:“挑動錢家之爭?”

今日,當沈澶趕到徽州碼頭,迎接他的不僅有徽州衆多官員,還有周褚和兩百血衛大軍。以往雖不曾見過周褚,沈澶卻是久聞他的大名,聽他要隨同即便錢老爺子便不曾拒絕,甚至聽從他的安排,故意在大堂上說出追捧錢四方的話。

周褚也不否認,點頭說道:“都督得聖上信任執掌江南道多年,當知道七王爺這趟入江南,正是爲錢家而來,同時也爲天刺逆賊。”

聽聞天刺,沈澶幽寂的眼中猛然閃過一道寒光,臉上再沒了笑意反而一臉肅然。天刺逆賊在朝廷上是個禁忌,然沈澶乃當今聖上的心腹又執掌最富饒的江南道所知不少,現在猛然聽聞天刺逆賊出現在徽州,立即想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看到沈澶的神情變化,周褚繼續說道:“七王爺執掌天衛這些年,天刺逆賊是隱身匿跡,而得知錢老爺子病重將不久於人世,七王爺便料到天刺逆賊將要現身,錢大少遇刺,更是印證了七王爺的猜測。”

望着周褚,沈澶張口問道:“先生是說,錢大少遇刺,是天刺逆賊的手筆?”

原本,沈澶以爲是錢家衆兄弟中的某一人派人行刺了錢大少錢凌雲,可若是天刺逆賊,那麼可知天刺逆賊所圖,而一旦被天刺逆賊掌控錢家,對大楚來說絕對是一場大災難。

周褚點點頭,道:“行刺錢大少,同時策劃齊安民變,將七王爺調至淮南道,學生以爲,天刺逆賊已在錢家佈局妥當,一旦錢老爺子逝去,便要執掌錢家。”

思索片刻,沈澶張口說道:“先生是想打草驚蛇?”

周褚再次點點頭,張口答道:“錢大少遇刺,最有望執掌錢家的是老二錢四方,老三錢蘇蘇和老四錢淵,其中錢四方呼聲最好,錢蘇蘇次之,錢淵實力最弱,只是迄今爲止,我們沒能猜透天刺逆賊究竟選中了誰。”

這刻,沈澶如何不明白周褚的意圖。幾人猜不透天刺逆賊的佈局,便打破着平靜讓錢家幾兄弟亂起來,以便通過他們幾人的手段來猜測誰是天刺逆賊,何況,天刺逆賊花費這麼大手筆對錢家是勢在必得,那麼最後勝出者最有可能是天刺逆賊。想到這裡,沈澶倒有些佩服周褚的智計了,簡簡單單一句話,便讓錢家陷入混亂,便是天刺逆賊也只能跳出來。

望着周褚,沈澶不無歎服的說道:“好一招陽謀,先生果然不凡。”說到這裡語氣一轉,沈澶張口問道:“破而後立,不知先生選中了誰,又要本都督做什麼?”

面對沈澶那雙似能夠洞徹人心的眼睛,周褚心道怪不得他能執掌江南道多年,不僅僅是聖上的信任,這份機敏,就不知強過多少人。與沈澶對視片刻,周褚張口說道:“七王爺選中了長子長孫,只是七王爺被齊安民變牽制不能親至,天衛也不能出頭露面,有些實情要勞煩大都督了。”

聽聞七王爺選擇了長子長孫,沈澶眼中又有光芒亮起。如今,錢家長子錢凌雲遇刺,長孫錢昌海雖然大才奈何年歲還小尚不足以執掌大局,若能夠扶持錢昌海上位,絕對會讓他感恩戴德對朝堂忠心耿耿,而且,沈澶隱隱約約猜測到七王爺的另外一層深意。

這些年聖上早就執掌大權威勢正盛,只是太子在漠北一戰中遇刺傷了心脈,這幾年幾乎是閉門謝客安心養傷淡出衆人的視野,而執掌天衛和血衛兩大利器的七王爺楚昊宇,雖少過問朝堂是非卻是威勢漸重,不僅與朝堂幾大世家交好,在軍方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以致隱隱約約有消息說聖上有立七王爺爲太子的意思。就沈澶以爲,這只是捕風捉影的說法,甚至是有心人故意爲之,然而人言可畏,何況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一念之差。所以,七王爺要扶持錢家長子長孫上位,何嘗不是在表面心志?想到這裡,沈澶心底一聲嘆息,但願只是自己多心了。瞬間,沈澶便壓下所有想法,張口問道:“齊安可有消息?”

對於齊安民變,周褚並無擔憂,張口答道:“六日前,七王爺率領神機尉大軍趕往齊安,照學生猜測,破城應該就在這幾日,然後七王爺會加急前來徽州,只是從齊安到徽州,起碼也要五六日工夫。另外,聖上派陳大人、李尚書趕來徽州,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所以,天刺逆賊的陰謀,就在最近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