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結束, 姜導喜氣洋洋地宣佈收工。
天剛擦黑,有人組織聚餐,時景腰痛難忍, 便婉言拒絕, 直接回了酒店。小姑娘又去邀請顧祉, 他另有安排, 也只能說抱歉。
好不容易組個局, 結果兩大男神都不出席,一衆迷妹別提有多失落了。
其實顧祉的安排是趕緊回酒店享受安若的藥酒推拿,這段時間他動作戲的強度很大, 渾身也有不少淤青,他原本不敢說給安若聽, 怕她擔心, 可她又不是第一次跟組, 自然知道拍這種戲不可能毫髮無損。
她嚴肅地讓他把衣服脫了,剛開始顧祉還有點忸怩, 可當那雙柔軟清涼的手按上他的淤青處時,他渾身立即像過電一樣酥麻,說不出的舒服,自此以後,他便上了癮, 不痛也嚷嚷着痛, 哄着安若給他推拿。
安若知道這小孩的小心思, 倒也沒戳破, 仍舊每晚都給他按摩。
顧祉被伺候的通體舒泰, 拍打戲時愈發賣力,受傷也不怕, 畢竟還可以因禍得福呢!不過他也有自討苦吃的時候,比如說某天他抽風問:“安若姐,你的手法好專業,是特地學過嗎?”
“嗯,學過。”
飄飄然的小孩驚訝地“哇”了一聲,沒過腦子繼續問:“安若姐你工作這麼忙,怎麼會想到要學按摩呢?”
然後安若就沉默了。
還和時景在一起的時候,因爲他拍戲太拼時常腰痠背痛,她想着如果不能替他分擔,親自幫他按摩緩解也是好的,這才百忙之中擠出時間找專業的按摩師學了這麼一套舒筋活絡的手法。
顧祉半天沒等到迴應,疑惑地轉頭望向安若,看到她的表情瞬間就明白了她沉默的原因。一時間說不上是嫉妒還是難過,他一把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柔荑就將她反壓在了身下。
安若嚇了一跳,“小顧?”
他沒有解釋什麼,直接封住她的脣,用行動表示他吃醋了。
今天安若幫顧祉按摩完,他似乎累極了,已經趴着睡着了,呼吸綿長。望着這小孩安靜乖巧的睡顏,安若心內一片柔軟,替他蓋好被子,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間,躺在牀上,腦中不自覺浮現出片場上時景冷汗直冒的模樣,姜導說他的腰出了問題,似乎還不是小問題,安若知道他有時候死鴨子嘴硬,痛還要逞強,不可避免地有些擔憂。
安若想去看看他情況究竟如何,走到門邊又有些猶豫,他們如今關係尷尬,這樣的擔憂會不會不合時宜?
她幾番思慮無果,還是撥通了尤晴晴的電話。
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尤晴晴道:“你就想知道明明愛着小顧爲什麼還會擔心時景,以及自己該不該去看他對吧?”
安若“嗯”了一聲,尤晴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反問:“你希望看到時景過得不好嗎?”
時景過得不好?安若從來沒有想過,他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形象似乎總是風光無限,即便被杜薇薇潑了髒水,也沒有影響他半分,剛分手那會兒說氣話盼着他跌落雲端,可若要他有一天真的失去所有光環,泯然衆人矣,她應該是不希望的吧。
尤晴晴知道她的沉默代表默認,笑了:“我就知道你這人面冷心熱,嘴上說着絕情其實心軟得很,換做是我,讓我傷心過的人,他越慘我越開心!”
“尤晴晴!”電話那頭突然插/入一道清冷含怒的男聲。
安若愣了半晌,終於辨認出聲音的主人,“沈晞?”不敢置信,“你和他在一起?”
“啊啊啊,你別過來啊!”電話那頭有鎖門的聲響,尤晴晴似乎躲進了某個地方,捂着聽筒偷笑道:“我剛趁着沈晞睡着在他臉上畫了點東西,他現在氣得跳腳呢!”
“……”
安若實在不知道他倆什麼時候暗度陳倉到這一步了,明明金鶴節某人聽首歌都能黯然神傷……
沈晞已經開始砸門,尤晴晴不敢再多言,只道:“你別想太多,就當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既然在一個劇組,同事之間慰問一下也沒什麼。”便匆匆收線。
安若聽着耳畔的“嘟嘟”聲,一團亂麻的思緒漸漸理清。是的,就當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慰問一下就回來。
思及此,她不再猶豫,叩響了對面那扇門。
裡面傳來時景的助理小王的問話聲:“誰啊?”
有第三人在就更好了,安若心下安定,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門很快被打開,小王直接將她請了進去。
時景原本正躺在牀上,安若進來後,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勉力想要坐起來,一動,卻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涼氣。
安若心頭一緊,脫口而出:“你難受就不要亂動了!”
時景沒有聽她的,用枕頭墊住腰部,堅持坐了起來,這樣纔不會有被俯視的壓迫感。
“找我有事麼?”
安若走過去,將一盒膏藥放在牀頭櫃上,“這個對緩解疼痛很有效,你記得貼。嚴重的話,還是去醫院看看。”
時景的目光在那盒膏藥上停留了一會兒,定在她臉上,自嘲道:“我的死活,你還會關心嗎?”
安若喉間發澀,迴避他的目光,“身體是你自己的,爲了逞一時意氣,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時景哼笑一聲,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陷入凝滯,安若覺得慰問的目的達到了,不想僵持,便往門口走去。
時景的聲音響在背後:“你是不是也覺得,顧祉會超過我?”
安若停住腳步,沒有轉身,“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你是你,他是他,你沒必要非盯着小顧不放。”
“我爲什麼盯着他,你不知道嗎?”時景的情緒有些激動,“他不就是你找來和我競爭的替代品嗎?”
“小顧他不是替代品!”安若猛地轉身,一字一頓道,“他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誰都比不上他!”
安若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時景每次都有激怒她讓他們不歡而散的本事。
拉開房門,竟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安若回憶了一下,認出了她是劇中飾演女主角的鐘曉菲。
視線交匯,兩個女人同時愣住。
安若掃了一眼鍾曉菲花枝招展的打扮,對她的企圖一目瞭然。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鍾曉菲此番來找時景確實存了幾分旁的心思,她聽說杜薇薇就是在劇組拍戲的時候勾搭上時景,之後才躍居一線的。她自認不比杜薇薇差,杜薇薇能做到的,她當然也可以。
安若會從時景房裡出來實在出乎她的意料,第一反應就是難道已經被這女人捷足先登了,眼中不由滿含敵意。但安若臉上一絲表情也無,越過她徑直回了對面自己的房間。
看到他們的房間就只隔了一條走廊,心中更是警鈴大作,隱隱覺得這個女人會是她成功拿下時景的最大阻礙。
房門沒關,鍾曉菲收斂情緒,象徵性地敲了敲,露出自認爲最甜美的笑走了進去,結果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時景暴喝的一聲“滾”攆了出去。
她難堪至極,恨得咬牙切齒,把這一切都怪到了安若的頭上。
時景腰傷復發,不宜大動,姜導實在見不得他那走路都費勁的樣子,嚴令他臥牀休養幾天,傷好之前不許來片場,並且調整了拍攝計劃,先拍其他角色的戲份。
男主角不在場,顧祉這個男二號自然而然就成了戲份最重的,忙得像個陀螺。
安若雖然人在片場,但並不是徹底成了甩手掌櫃,工作上的事情她仍會通過電腦或電話處理,忙碌程度不亞於在帝都。
中場休息,安若給顧祉遞上一瓶綠茶解暑,還沒說幾句話又出去接工作上的電話了。顧祉理解她的辛苦,自己也沒閒着,爭分奪秒地看劇本。
這時,一道陰影擋住了炎炎烈日,顧祉下意識地擡頭,就看到鍾曉菲站在旁邊。
雖然同在一個劇組,但他倆其實並沒有多少交集,此刻鐘曉菲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顧祉不禁疑惑地問:“有事嗎?”
鍾曉菲也沒周旋,開門見山:“你和安若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涉及隱私。大巴車一事後,顧祉和安若雖沒有刻意保持距離,卻也沒公開戀情,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明目張膽地來問他們之間的關係。
顧祉沒有回答,因爲他不覺得自己有向無關緊要之人坦白的必要。
見他沉默,鍾曉菲輕蔑一笑,“你不說我也知道,潛規則上位這種事我見多了。”
顧祉被她的話激怒了,但良好的涵養剋制他沒有在衆目睽睽之下發作,只是蹙緊了眉,冷下聲音道:“胡說八道!”
“我胡說?圈裡誰不知道安若劣跡斑斑,喜歡潛規則帥哥。”
又是這個傳聞。安若不喜歡辯白,但顧祉不能放任別人這樣污衊她,張嘴就欲澄清,被鍾曉菲打斷:“看你對她一副死心塌地的樣子,應該還不知道她已經另覓新歡了吧?”
越說越荒謬了,顧祉覺得好笑,反而平靜下來:“我沒時間聽你扯這些有的沒的。”
見他重新低頭看劇本,似乎不願意再搭理自己,鍾曉菲急了,“我昨晚親眼看到她從時景房裡出來!”
聽到這句,顧祉終於擡眸。
再次抓住了他的注意力,鍾曉菲十分得意,故作曖昧地湊近他:“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幹什麼,不用我提醒你吧?”
不管顧祉是真的喜歡安若,還是僅僅爲了上位而依附那個女人,無論是這兩者之間的哪一種,想必都會將時景視作威脅,只要他採取行動阻止安若和時景接觸,自己就可以坐收漁利了。
鍾曉菲如意算盤打得響亮,只等顧祉大發雷霆,結果面前的漂亮少年只是眯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被他的目光刺得有些心慌,彷彿自己已無所遁形。
可是不應該啊,明明他年紀不大,且此刻是坐着的,而自己是居高臨下站着的,這樣的位置優勢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被這個少年唬住啊!
就在她不堪忍受打算故作兇狠時,少年緩緩地開口了,聲音沒什麼起伏,細聽卻能品出十足的諷刺。
“與其浪費時間在我面前挑撥離間,不如脫光了直接爬到時景的牀上。你的手段,根本不入流。”
鍾曉菲呆若木雞,反應過來想要破口大罵時,顧祉已走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