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在下雪,要比海城市前幾天微薄的雪花要大得多,跨市,路程有些遠,好在勞斯萊斯內的溫度很高,很溫暖。
冬天,天暗的很早,尤其下了雪,彤雲密佈的天空,在漸漸陰沉,已經入夜。
從下午4點到晚上8點,整整4個小時的車程。
嘉漁問,“郗城哥,你累麼?”
慕郗城回神,路遇紅綠燈,恰巧等紅燈的時候停了下來,對她問道,“阿漁,覺得累麼?”
嘉漁隔着車窗在看窗外,落下的雪花,層層疊疊地,在路燈下被映照着飄飄搖搖。
沒有回頭,她說,“郗城哥要是累了,我幫你。”
幫什麼?
他正思忖着,嘉漁說,“幫你驅車上路。”
慕郗城瞬間,輕笑起來,暗沉的眸近似一潭碧溪,“我忘了,今年阿漁也拿到駕照了。”
語畢,已經紅燈轉綠燈,車子駛入夜色中。
嘉漁扭過頭來,看着他問,“爲什麼不?難道,你嫌棄我的車技。”
“不嫌棄。”示意般地瞥了一眼她的左手,他說,“因爲驅車傷口在撕裂,好不了,我可不餵你吃飯。”
嘉漁被對方調侃的有些臉紅,她說,“那明明是你偏要,我自己原本就可以。”
“嗯,可以。”
不再和她開完笑,說道餵飯,其實慕郗城並不覺得有什麼矯情的。
不由得想起,他11歲的時候,剛住陳家,那天回幕府,情緒極度差。
*
那一年,他和9歲的慕西瑞打了一架,原因不過是關於誰的母親纔是真正的第三者,都是差不多將近10來歲的男孩子,只聽大人天天說第三者插足、賤.人、賤.貨、小三,其實他們也不太明白,這些詞彙有多傷人,只是不停地罵,而後惱了,直接就開始廝打。
直到後來,出手太厲害,打得不可開交,西子被嚇哭,千尋一路將家傭叫過來,分開了他們。
和今天他打了慕西瑞一樣,當年羅虹摟着9歲的慕西瑞哭得驚天動地,讓父親慕封爲她的兒子做主。
而,11歲的慕郗城,在這個沒有他母親的家裡,和父親又不親近,所以,打了架,他能說什麼,似乎解釋什麼都是徒勞。
那晚,慕郗城捱了慕齊名,慕老爺子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真狠,慕齊名說:郗城記住,你是慕家長子,和他們不一樣。
爺爺生前用心良苦,但是11歲,他不懂。
只覺得是受了氣,所以連夜讓趙風眠送他回了陳家。
郗城回蘇州,陳屹年抱着嘉漁,看到明顯捱了打渾身是傷的孩子,急壞了,質問幕府管家趙風眠,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風眠說了來龍去脈,讓陳屹年一度爲這個孩子難過,可11歲的慕郗城十足倔強,將自己關在臥室裡,很久都不出來,不上學,也不吃飯。
陳屹年只差,求他母親過來,勸說。
父親打電話,5歲的嘉漁在郗城門外敲門,敲了很久,軟糯的聲音一遍一遍叫“哥哥。”
哥哥不理她,小嘉漁急,閆霜想要將這孩子抱走,可她小小年紀,扭得很,似乎郗城不出來,她就不肯離開。
閆霜剛一抱起她,大人抱得那麼高,可她不願意。
閆霜也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小嘉漁,會從她的懷裡向下撲騰着,跳,沒有抱緊,讓小丫頭鑽了空子,掙扎出了閆霜懷抱,也瞬間摔在了木質閣樓的地板上。
“咚”!地一聲,嘉漁摔了,5歲幼童‘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惹得閆霜收到了驚嚇,趕快去抱,去哄,可是沒用,摔疼了,這小女孩兒哭得厲害。
直到慕郗城打開臥室門,去抱她,小嘉漁即刻就不哭了,流着眼淚瞬間破涕爲笑。
*
庭院外,陳屹年剛給寧文靜打過了電話,不知道女兒摔倒哭的事情。
心急如焚,只因爲郗城這孩子,受了氣。
剛來蘇州沒幾天,他不懂怎麼和他交流。尤其是不吃飯,傷身體,總歸不行。
可是,他沒想到,等再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廚房裡他5歲的女兒,在握着不鏽鋼小勺喂11歲的郗城吃閆霜做好的奶油小蛋糕,那勺子是小嘉漁剛用的,沾滿了奶白色的奶油,還有小孩子的口水。
郗城不愛甜食,陳屹年一直都知道。
可小嘉漁伸着藕白色,肉嘟嘟的小手臂,說,“哥哥,吃,吃。”
郗城沒有絲毫猶豫,就張嘴吃了。
小嘉漁,還在喂,幼嫩的童音很天真,“哥哥,不許不吃飯,爸爸說多吃飯飯,才能長高高。”
陳屹年看着自己5歲的女兒,被滿身都是傷,嘴角出血的郗城抱着,一時間心裡滋味難言。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慕郗城和嘉漁開始偶有喜歡用一柄勺開始吃東西的?
大抵,就是在那麼懵懂幼年的時候。
從小嘉漁,喂慕郗城,她最喜歡的奶油小蛋糕。
他們是最親的人,最愛分享,吃到喜歡吃得,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要對方來嘗一嘗。
餵食,並非矯情,而是記掛,不論什麼時候,永遠都記掛着對方。
*
T市的梅林山莊就要抵達。
嘉漁伸手到後面,取了一顆圓滾滾的青橘,女孩兒纖細的手指,右手不方便,幾乎是撕扯着,而後剝開,層層橘皮剝開,晶瑩剔透的果肉盡顯。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嘉漁掰了第一瓣橘子,要餵給慕郗城。
慕郗城見嘉漁伸手,餵過來的橘子,看着她的臉,突然和五歲那個幼嫩的小丫頭的臉重疊在一起。
幕府有再多不舒心又有何妨,只要還是和她在一起。
想到這,他壓抑的怒氣似乎散盡了,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輕撫嘉漁柔軟的長髮,“乖,你吃。”
嘉漁怔了怔,收回手來。
見她有些出神,他說道,“阿漁吃,開車不能吃,你把我的那一份一起吃掉就好。”
聽着他的話,嘉漁臉上有了淺笑,像是綻放在月色裡的夜來香。
素雅,恬靜。
慕郗城因爲嘉漁的這抹笑容,深深地被吸引,甚至是迷戀。
隨着她一天天長大,她對他情緒的影響,也在迅速的增長。
沉湎心底的這份感情,已經,再沒辦法對她隱匿。
*
雪夜,t市的雪下得很大。
嘉漁坐在車裡的副駕駛位置上,透過車窗,入目看到的是山莊外的警衛員處。
慕郗城告訴嘉漁,梅林山莊作爲溫泉、休閒,娛樂,餐飲,住宿等多重項目於一體的假日山莊,目前施工完畢,還未正式開發上市。
警衛員處,降下車窗,看到慕郗城,示意道,“慕總,請。”
黑色的勞斯萊斯,一路行駛,落了薄雪,進入山莊,似乎這裡的雪,比外面市區的要大很多。
山莊地處的地段,海拔,自然要冷一些。
慕郗城線代嘉漁到山莊的酒店,停車,熄火後,見嘉漁要下車,被他扣住了手腕。
“等一會兒。”
“嗯?”
嘉漁不明所以,慕郗城先下車,將車鑰匙給了已經在等候的山莊侍者,韓經理撐着傘,和幾個梅林山莊的負責人站在一起,似乎等了很久。
韓經理,要過來給慕郗城,撐傘,被他拒絕了。
衆目睽睽下,自車上下來的男人,首先到汽車的後備箱,打開後,自行李箱裡翻出一件奶白色的羽絨服,山莊的燈光照耀下,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不是男士的,是女士的羽絨服。
領口,袖口都有繁複的蕾絲設計。
車門再打開,能被慕郗城照顧,正當所有人以爲副駕駛位置坐着怎樣身份不斐的女人。
沒想到,車門打開,只是一個女孩子。
車門開着,慕郗城俯身,直接叫嘉漁伸左手,再伸右手,穿好了,才讓她下車。
嘉漁落地,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響。
雪夜,雖然有些冷,但是空氣裡滿是雪的涼香。
慕郗城握着嘉漁的手,一邊走,一邊聽着趙經理說,最近山莊這個項目,開發的程度。
工作上的事情,嚴謹,慢談。
一衆人,走在雪地裡,下着雪,十足冷。
本應該快步走,可奈何慕郗城走得十足的慢,一衆幾個山莊負責人,怎麼敢走在慕郗城的面前。
慕郗城走得慢,是配合嘉漁的步伐,嘉漁明白,所以有意走快,但是握着她手的人,卻還是步調很慢。
直到進了酒店的主宴會廳,韓經理對慕郗城道,“陸家的合作方,陸先生今天也在。”
慕郗城信步向前,和陸有信打招呼。
可相較於陸有信,嘉漁更多的關注點在他的兒子,陸時逸身上。
“郗城,嘉漁。”陸時逸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