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汕?”他坐在牀沿上伸手過去,罕見她沒掙扎,也沒避開。
太乖順,反常的讓人不安。
時汕背對着他,沒有因爲他喊她,而轉過身來。
不得已,慕郗城只好身後,摟着她將她翻轉過來,面對着他。
看着她泛紅的眼眶,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身體不舒服,難受?”
時汕沒有說話,是緘默的。
她看向他的眼神很淡漠,問了句,“昨晚我醉酒不清醒,你和我母親說了什麼?”
慕郗城因爲她的語氣怔了一會兒,坦然道,“既然我們都要結婚,問問柳女士要多少禮金錢也是應該的。”
“你明明知道我是揹着她,答應你條件的。何必和她說那麼多?這下好了,我成了爲錢答應和你上牀的女人,你滿意了?”
時汕一直想不通慕郗城怎麼會那麼爽快地答應她送她回姜家。
昨晚,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上演的那一幕可真是讓人不得不誇讚這個男人的運籌帷幄。
現在酒醒了,她在場,迷迷濛濛,記憶還是有的。
她怎麼就忘了,不能讓他送她回姜家的,那些難堪在醉酒不知情的情況下,層層被剖開。
明擺着,他是去逼婚的。
而她,給了他這個機會。
聽着時汕的話,慕郗城擰眉,他說,“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關係見不得人,連你母親都不能說?即便送你回去,也要假裝和你是陌生人,那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選擇了有意激怒柳湘萍,徹底逼那個愛極名聲的她和你妥協?昨晚我醉了,你說什麼我不計較,可你怎麼能利用醉酒的我去逼迫慕姜達成聯姻?”
剎那間,慕郗城徹底怔住。
他承認,昨晚是自己利用了醉酒阿汕對他的小依賴。
那麼堂而皇之的在柳湘萍面前,做出那些親暱的舉動,給柳湘萍添堵,讓她難堪。
可他處心積慮這麼做,到底是因爲誰?
時汕躺在牀上,坐起身,她說,“不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計較,可慕郗城,下次不管你做什麼,請你高擡貴手,別利用我。”
請?
這麼生疏客套的字,她都對他用了。
撫在她臉側的手,捏在她的下巴上驟然抽緊,慕郗城對她道,“我利用你?阿汕,你說這話不是讓我難過嗎?”
那些肆意在腦海裡的香豔旖旎的照片,讓時汕即便看着他的眼睛,還是淡漠道,“我自以爲,我沒有這樣的本事讓你難過。”
不過是他衆多女人中的一個,她是真的覺得沒有本事大到令慕郗城這個男人難過的。
她很累,親情?曖昧纏.綿的愛情?
一切都充斥着猜忌和陰謀,她不想要了,什麼都不想要了。
坐在牀沿上,慕郗城睨着她,說,“阿汕,你就要做我妻子,我不爲你難過,爲誰難過?”
“妻子?不就那個爲了陸時逸答應你的契約聯姻。”
原本所有的好耐心,在慕郗城聽到陸時逸三個字的時候,全都消失殆盡。
沉着臉,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將她捏疼了,都沒有鬆開。
時汕疼的蹙眉,卻開始蒼白着臉說,“既然是契約聯姻,你放心我不綁着你,你喜歡哪個女人都好,想和她們怎樣都和我沒半點關係。”
“阿汕,我和你說過什麼?你偏偏不信我。”
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已經抽緊到了讓時汕難以忍受的地步。
可她依舊沒有膽怯,直視着慕郗城的眼瞳,道,“你讓我信你我就信你,慕郗城,你覺得信任有這麼簡單嗎?你也不是能輕易信任別人的人,爲什麼這麼要求我?”
“好,我不強迫,也不強制讓你信任,阿汕給我時間。”
——總有一天,你會選擇信任我的,無條件。
時汕沒有再回話。
慕郗城的手指移開她的下巴,去輕觸她的臉頰,卻被她避開。
女孩兒白淨的肌膚上,有被過度用力,捏地泛紅。
慕郗城是被她的話給氣得,纔會這樣,可真的看到她這些泛紅的痕跡,又覺得後悔。
知道她心情不好,現在提及這些本就不太對勁,於是,不論怎樣,他轉移了話題。
“阿汕,吳嵐說你今晚還沒有吃晚餐,你先下樓吃飯,有什麼話我們一會兒再談。”
時汕沒有回答,慕郗城當她是默認。
掀了她身上的蠶絲被,想要抱她下牀,她明顯不配合,讓慕郗城因爲之前的不愉快也失了耐心。
他沒再抱她,讓她自己走。
時汕下牀,換鞋,因爲腿上不得已有些慢,往常再慢慕郗城都會等,今天沒有。
直到一樓餐廳。
落座後,一下午時汕昏昏沉沉想了很多,頭痛的厲害,也就顧不了坐在她對面的人有情緒了。
兩人陷入一陣沉寂的靜默中。
直到,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這份煎熬焦灼,吳嵐幫時汕將私人手機從茶几上拿起來,送過來。
時汕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誰打來的?”
她的私人電話自從上次壞了,在修好也沒幾個人會打,她想要是柳湘萍,就讓吳嵐幫她掛斷,她是真的沒心情再和她母親理論。
可,吳嵐看着來電顯示,回了句,“顯示的是,您通訊錄裡陸家府邸的電話。”
安然地爲慕家操勞,吳嵐再過精明,也不知曉慕先生、姜時汕以及陸家之間的糾葛。
但是,她敏銳的發現,自從自己說了那句話,先生看她的目光當即冷冽了起來。
讓吳嵐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但是真的說錯了什麼,她又完全不知道。
時汕因爲她的那句話,已經離開了餐桌,手機還在震動,她走過去了向吳嵐道謝後,沒有選擇在餐廳,反而慢慢地避諱着離席,朝露臺上走去。
慕郗城望着她纖瘦的背影,眼眸終究是暗沉了下來,深不見底。
給時汕打電話的人,是陸時逸的妹妹,陸蕪。
陸蕪說,“阿汕,沒有打攪到你吧?”
“沒有。”
淡漠的兩個字回覆,讓陸蕪也覺察到了時汕的不對勁。
雖然阿汕寡言淡漠,可終究對人不是這副冷冰冰的模樣。
想到這兒,陸蕪問,“你心情不好?”
時汕沒回答,陸蕪說,“心情不好也不要緊,我媽說家裡有人送了冬桑葉,這味入藥的藥草,放陸家是糟蹋了,你喜歡煮藥茶,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來拿,喝喝茶,心情總歸會好的。”
“好,抽時間,我去。”
“阿汕你可一定要來,對了,前兩天我碰到我哥的同事,他說最後一次見到我哥是在靈隱寺。”
聽到這個消息,時汕皺緊了眉頭。
陸蕪在手機的另一端,繼續道,“等你來了陸家,我們商量着,到靈隱寺去一趟怎麼樣?”
“好,就按你說得辦。”
時汕掛斷電話回到餐廳,發現慕郗城沒有用餐,他在抽菸。
這讓她有些排斥地蹙了眉,男人抽菸,時汕即便不喜歡,可從不說出口。
可是在餐桌上抽菸,多少有失禮儀,也影響用餐。
見她進來落座,慕郗城問,“電話打完了?”
“打完了。”
“你腿受傷不方便,非要走到露臺上,晚上黑要是摔傷了我可不想管你。”
這話出口,有置氣的成分在。
從餐廳到露臺,一路明燈,怎麼會黑?
慕郗城這話,無非是責備她,怪她剛纔這番舉動的避諱。
更怪她,竟然依舊照常的和陸家有着密切的往來。
“啪!”地一聲打火機砸在餐桌上,時汕再不關注慕郗城,也覺察到他的不悅。
擰眉,她低下頭去端手裡的素色蔬菜湯,可那人驟然起身,落座在了她身邊。
他挨着她餐桌上的位置坐下,看着他指間夾着的煙,白煙瀰漫着傾軋過來,也瀰漫過她用餐的那隻青花瓷碗。
煙霧繚過蔬菜湯,還能再吃?
瞬間,她再也沒了食慾。
完全沒有辦法忽視,這麼惡意在她吃飯的時候,恣意抽菸,將她周邊的空氣,連同她身上都染滿了那種濃郁的菸草味道。
她扭頭,無奈道,“慕郗城。”
叫他的名字剛叫出口,就因爲他在她身邊突然吐出的菸圈,嗆咳住了。
倒吸了一口氣,被嗆到喉嚨裡,讓時汕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白淨的臉,因爲這樣間接吸了二手菸,而受不了咳嗽着泛着潮紅。
沒想到她會咳得這麼離開,慕郗城蹙眉,掐滅了煙,伸手輕拍她的後背,好一會兒都見她咳得像是止不住了。
原本沒什麼,可她正在和他說話,因爲用餐不留神倒吸氣本就難受,還嗆了煙。
眼淚都是這麼嗆咳着,掉下來的。
“怎麼能咳嗽成這樣?乖,過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