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拼力地忍耐着眼淚即將要涌出眼眶的痛苦感覺。
顧懷安現在這樣問,蘇景可以理解成他是決定了要離婚,他今晚說的這些話,歸納一起,也算是變相的正式提出離婚。
蘇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他,離婚離得起。
兩個人不是面對面而坐。
顧懷安坐在一側沙發上,正面朝着另一側沙發,他邊抽菸邊望着蘇景。
另一側沙發上的蘇景,卻面向公寓落地窗的窗子那邊,月光進來,寒涼了視線裡的一片,蘇景不想再多看顧懷安一眼。
跟顧懷安最後的一次肉一體纏一綿,使蘇景徹底失去力氣般,彷彿被他掏空了所有。
掏空了理智,掏空了思想,掏空了支配行爲的那顆心。蘇景低垂下眼眸,咬着嘴脣閉眼責問自己,你到底是有多賤?你到底是有多離不開這個男人?你到底是有多經受不住誘惑?到如今的這個地步,還要被他徹徹底底的佔一次便宜。
蘇景緩了很久,一直沒有回答他的話。
過了一會,蘇景頭疼的輕聲說:“我只要顧想想。”
這個孩子,絕對不能歸顧懷安撫養。
顧懷安低頭,視線盯着他手指間的一截香菸,不同意道:“不行。顧想想跟你,比不了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條件好。”
蘇景終於轉過頭,看他:“顧懷安,你有什麼條件?錢嗎?還是爲顧想想準備好了一個現成的後媽?對不起,我死都不會同意顧想想跟你們一起生活。”
“蘇景,我們心平氣和的來談這件事情。”他蹙眉說。
蘇景的眼睛裡閃爍翻滾着許多淚花:“我沒有喊,我在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話。顧想想我不能給你,只能跟我,如果就這個問題我們談不攏,只好上法庭了,看法院怎麼判吧。”
蘇忱離婚離了很久還沒有離成功,蘇景以前聽林宇說了很多關於夫妻離婚的官司,雖然不瞭解自己跟顧懷安的情況到底對誰有利,但爭取顧想想的撫養權是一定會的。
林端妮跟顧懷安一起來撫養女兒顧想想,蘇景想都不敢想。
蘇景自覺沒有那麼偉大,心胸無比狹隘,林端妮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個壞女人,自己先不要了的男人,發覺好了,再回來不擇手段的搶,當然,顧懷安一樣不是一個好男人,一個巴掌拍不響。
顧懷安最後狠狠地抽了口煙:“我不想鬧上法庭。”
蘇景說:“那就同意把顧想想給我!”
他沉默着,似乎是仍舊不能同意把顧想想給蘇景。
蘇景感到疼痛的眼睛望着他很久,忐忑地問:“顧懷安,你可以說實話。既然一直都忘不了林端妮,爲什麼還要娶我?”
顧懷安的語氣低緩,彷彿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娶你有兩個方面。第一,al需要你爸的公司,後來你爸去世,以那種方式得到你爸的公司我一開始並沒有料到。第二,林端妮結婚嫁人,披上婚紗走向她的丈夫,那一幕始終是我心頭上最痛的。一個人撐了幾年後,我能做什麼?能做的只有隨便找個女人結婚。我不只要考慮我自己,還要考慮顧家傳宗接代的問題。”
“這麼說,我只是補了一個空缺,後來懷孕了,你剛好很想要一個孩子……”
他點頭:“對,我承認很想要一個孩子。”
蘇景沉默,低下頭。
顧懷安皺眉看她,又說:“蘇景,想想出生之前和出生之後,我們一起面對的艱難日子,我都記着,到現在還記着。那一陣子我想我是在真心的對待你,林端妮上個禮拜感冒住院,我去了,如果不是這一次見面,我想我會一輩子是你的丈夫,顧想想的好爸爸。”
蘇景的腦子裡很亂,殘留的理智在告訴自己,就算這個男人真心回頭,你都不能原諒他,絕對不能。
可現實是他不會回頭。
爲什麼另一個自己會認爲他能回頭呢?因爲生下顧想想的那兩個月裡,真的艱難,不管是作爲顧想想的爸爸還是作爲媽媽,都一樣堅持的十分辛苦,晚上哭出來的眼淚,是他的手指抹掉的,所有的安慰,都是來自於他。想起那些畫面,蘇景不能接受眼下突然的變故。
顧懷安現在口中說的這些,解釋通了這一切,他是掙扎在家庭孩子,還有林端妮之間。
顧想想出生的這幾個月,家庭扯住了他,差一點就牢固的把他捆住,但是,林端妮也沒有放棄伸手扯住他,在雙方的拉扯中,他漸漸的偏向了林端妮的那一邊。
他的意思是,某一刻他對這個叫蘇景的妻子動過真情,可妻子終究抵不過林端妮的初戀魅力,兩者中做選擇,他很爲難,但必須做選擇的時候,他選擇林端妮。
顧懷安說的明明白白。
“我十分清楚,林端妮不是一個好女人。蘇景,你不能體會那種感覺,明明瞭解對方有很多的缺點,還有很多讓你恨的地方,但你就是推不開她,看不得她無助,不管她在誰的身邊,你都會情不自禁的想去關心她。”顧懷安的聲音很低緩:“我二十幾歲認識林端妮,一直到現在,除了公司未來發展的規劃,我要做的其他規劃便是針對生活。我曾經把每一項針對生活的憧憬和規劃,都加進了林端妮,我想永遠跟她在一起,所以沒有放任自己貪戀過眼前,我希望她能出現在我的未來生活當中。”
“別說了……”蘇景輕輕地搖頭阻止他。
真的聽不下去了,胸口難受。
……
顧懷安很快離開公寓,蘇景沒有走。
公寓的門關上之後,蘇景再也忍不住眼淚,抱膝哭着,不知道到底哪裡委屈,不知道到底怎麼從容面對,不知道怎麼安靜下來,不知道……離開了他,一個人會活成什麼樣子。但是這些脆弱,她不會表現給顧懷安看。
顧懷安回了別墅。
老太太問:“小景呢?”
“她沒回來,我們吵架了。”他沮喪的坐下,閉上眼皺眉說道:“我們可能會離婚。”
老太太一聽,直接懵了……
別墅一樓的動靜很大,二樓的吳姨和範阿姨很快聽到,下樓來安慰掉眼淚的老太太。
顧想想哭醒,媽媽不在身邊,所以只能勉強的吃奶瓶兒,顧想想搖頭,不吃,一直哭到嗓子啞了。
顧懷安站在嬰兒牀邊,紅了眼眶,親了親顧想想:“別哭,寶貝別哭。”
吳姨在樓下安撫生氣的老太太,範阿姨用力喘了一口氣,在這裡工作這麼久,對孩子和孩子的家人都很有感情。孩子哭的慘,範阿姨跟着上火,想勸說男主人一句,離婚可不是玩笑兒戲,慎重考慮,爲你生個孩子的女人比那個背叛你的女人要好啊。
這些話範阿姨幾次想說,最後都嚥了回去,身份不合適說,恐怕一句話說錯,就立刻失業。
第二天,蘇景早晨回來。
回來的第一件事是給顧想想餵奶,顧想想吧唧着小嘴吃奶,一隻小手要抓不抓地捧着蘇景的下巴。
範阿姨嘆氣,轉身去樓下的洗手間。
洗手間附近沒人,老太太和吳姨都上樓了,顧懷安一清早飯都沒吃就到公司處理公事。
範阿姨拿着手機說:“回來了,眼睛明顯哭過,通紅一片。”
陳昇問道:“範阿姨,你確定男主人是跟一個叫林端妮的女人,而不是別的女人?”
範阿姨打冷顫,說:“不能確定,我哪能確定這個?”
陳昇笑着掛斷電話,此刻身在一家早餐店裡,三個人坐在一起吃東西,他動作慢悠悠的剝了一個雞蛋,擱在盛滿米粥的碗裡。
對面坐着的一個男人說:“升哥,你說我們要不要找機會禍害一把這個蘇景?”
“都要離了,我們禍害這個叫蘇景的,豈不是讓林端妮嫂子高興?”搭話的人吃了一口涼拌青菜,哼了一聲:“嘖,老大這兩天出獄,出獄之後知道嫂子在外面這麼對他,指不定要怎麼收拾她呢。”
另一個開腔道:“看來咱嫂子心裡一門惦記着姓顧的,老大出獄,乾脆收了顧懷安那個可憐的老婆得了,年輕漂亮。”
“……”陳昇默不作聲。
陳昇腦子一向轉的沒有他堂哥陳前快,有些事情,容得他想,有些事情,就容不得他花時間仔細想。一碗粥吃完,陳昇纔想到,姓顧的始終跟堂哥玩無間道,幾年了,一個有狠,一個有錢。直到現在,堂哥仍是懷疑入獄這事跟姓顧的脫不了干係。
“我哥要出獄了,姓顧的就跟他老婆鬧離婚,他有這麼無情無義?”陳昇擡起頭,視線猛地陰鬱。
“是啊,好歹給他生了個孩子。不過範阿姨說那女的哭紅了眼睛,這能是假的麼?”說話的人捏了捏太陽穴,搖頭:“不像假的,嫂子跟顧懷安本就扯不清。顧懷安跟這個老婆能有什麼感情?興許他老婆眼裡揉不得沙子,發現情況,就非離婚不可呢。”
陳昇想,顧懷安如果是爲了他老婆的安全着想,打算以離婚的方式安置他老婆,其實只需要提前跟他老婆通個氣,兩人合計好把離婚證領了,對外公佈不是夫妻,這不就結了。但倘若那樣,堂哥打小就是人精一個,一眼看破不是問題,演戲和真實情況區別大了去了。
一旁的男人說:“爭吵不斷,哭紅眼睛,到底是不是夫妻研究好的共患難,老大出來讓老大判斷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