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出塵和白白開始冷戰,在盛安醫院裡,有她沒他。
每次都是掐準了時間,白白前腳剛走,江出塵後腳踏進劉奶奶病房。
劉奶奶看在眼裡,好幾次開口勸說江出塵,身爲男人,在感情方面要大氣一些。
一開始,他還會認認真真地答應,後來念多了,一看到劉奶奶面露難色地開張嘴,就立馬塞個蘋果給她,一本正經地扯開話題,開啓養生講座。
次數多了,劉奶奶也就作罷。
再加上接受放射治療,她的精神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每天很多時候都在睏乏的狀態中度過。
有時候,墊着枕頭靠在牀邊跟白白聊家常,聽着白白說話,沒一會就能睡過去。
看着劉奶奶越來越少的白髮,白白眼眶紅了不止一次。
有一次沒忍住,眼淚啪嗒落在劉奶奶的手背上,還被她笑話好一陣。
劉奶奶說:“死亡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事情,沒得逃。這麼多年,奶奶一個人活着都不害怕。死了還能見到老伴和兒子,就是三個人了,就更不應該害怕了。”
這段時間以來,劉奶奶提起劉爺爺的次數越來越多,時常對着漫天繁星出神,抓着白白就問:“這人死後真的會變成星星嗎?那你劉爺爺會是哪個?”
白白看着劉奶奶嚮往夜空的眼神,才慢慢明白過來,真正的感情,都是向死而生。
這天晚上,白白扶着劉奶奶走完花園回到病房,在走廊偶遇值夜班的周雙樂,擦肩而過後,沒走過兩步,周雙樂就回頭喊住白白。
“那個……白小姐,我有話想跟你說。”
白白腳步一頓,側過臉問他:“周醫生有什麼話可以現在說。”
周雙樂看了看劉奶奶的後背,眉宇一擰,“只是一些私事,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你可以先扶劉奶奶進去休息。”
白白還想再開口,就被劉奶奶輕拍手背,小聲說:“我有點累了。”
這下子,白白只好答應下來,“你等我。”
送劉奶奶回到牀上後,白白又倒了杯水給她,交代一聲很快回來,就離開了病房
。
周雙樂從剛纔就一直站在走廊牆邊等着白白出來,一聽到病房門被拉開的聲音,急忙轉頭看過去,雙手插進大白褂的口袋裡。
白白走過去,看着周雙樂,“你想跟我說什麼?”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開門見山地問。
其實這個問題是江出塵想問的。
這兩天,江出塵有事沒事都往辦公室跑,下巴磕着桌子,重複問了好幾次同樣的問題。
“你說,這白白到底是什麼想的?明明就是她做錯了,搞到現在好像是我錯了一樣?是我在受罪,她卻跟個沒事人似的。”
對的,大名鼎鼎的江大少爺得了相思病和彆扭病。
解鈴還須繫鈴人。
周雙樂被他磨得煩躁,只好找上白白。
誰料,問完問題,走廊裡就陷入一片安靜,周雙樂頓覺尷尬,“那個……這個問題……”
“是他讓你來問的?”
周雙樂一愣,“也不算。”
白白再次沉默,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着周雙樂的眼睛。
昏暗的走廊燈光下,白白帶着審視的眼神逼得他舉手投降,“我坦白,這問題不是江少讓我來問的,就是這段時間,他經常問我。”
說話間,周雙樂頗爲委屈地瞟了眼白白,“標準答案在你這裡,我就只能找你了。”
白白又看着他好一陣後,眉頭一舒,走到旁邊背靠着牆壁站着,雙手墊在身後,“如果我說,我也沒有答案,你會信嗎?”
“沒有答案?”周雙樂疑惑地重複。
“嗯。”
白白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該怎麼辦。說起來,這件事……我也沒有錯。”
周雙樂知道家宴的事情,確實如白白所說,她也沒有錯。
這件事錯就錯在,江出塵這小子在白白跟前高傲慣了,總以爲自己揮揮手就能讓白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百般試探。
在江出塵看來,這樣臨陣退縮的行爲,就是在玩他。
一直以來都追隨在他身後
,現在他信以爲真地回身了,對方卻往後退了。
江大少爺的自尊,受到打擊了。
家宴那天才會氣得丟下白白不管,事後想明白,理解了,卻還是放不下面子去找白白認錯。
周雙樂只用兩個字就總結了江出塵的心理……犯賤。
想到這裡,周雙樂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確實都是江少的錯,那小子就是沒腦子,沒情商,還好面子,還天天嘚瑟得跟二百五似的。”
護短總比理智跑得快一些。
白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維護起江出塵,“其實,也不能全怪他,他挺好的,沒你說的那麼差。”
周雙樂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笑笑,“白小姐,你還是向着江少的吧?”
白白仰起頭靠在牆上,視線恰好落在天花板中央的燈管上,有兩隻小飛蛾在撞擊着,每一下都徒勞無功,每一下都拼盡全力。
所謂飛蛾撲火,實際上就是昆蟲趨光的本能,並非什麼義無反顧的愛情。
再怎麼理性地看待,在這種時候,白白還是心疼了。
江出塵就是她的光,怎麼現在接近了,她卻是丟了本能呢?
周雙樂循着白白的眼神看去,也注意到那兩隻小飛蛾,“白小姐是想到自己了嗎?”
白白輕笑,眼底映着燈光和時隱時現的小黑影,笑意有些蒼涼,“我還比不上這小昆蟲。”
“其實……”
周雙樂思忖片刻,“人類面對危險和疼痛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從生理和心理上來說,這都是合情合理的,我能理解你,江少也能理解你。”
“是嗎?”
白白歪過腦袋看向他,眨了下眼睛,“周醫生,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我要是知道答案,還會來找你?
周雙樂穩了穩心神,頗有大師風範,緩緩擡起手摁在自己的心臟處,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當然是順着自己的心去走。”
又是許久的安靜。
正當周雙樂暗自慶幸自己機智的時候,白白如夢初醒般拍了下手,興奮地說:“對,順着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