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鄭爽的臉色很難看。到公司把自己關在小辦公室裡沒再出來。
柳夢瑤邊吃飯盒邊朝通道上望，見楊逸回來，忙朝他呶呶嘴。放在他位子上的飯盒已有些涼了。
楊逸朝她一笑，跑洗手間擦了把臉，坐下吃飯。
柳夢瑤閃了過來，低聲問：“談得怎麼樣？經理出馬，應該有希望吧？”
楊逸把一大團飯嚥下去，才道：“希望大大的有，就是客戶沒錢，付不起諮詢費。”
“呃——”
楊逸聽見下巴吧嗒掉地上的聲音。
柳夢瑤回過神，見楊逸還在大口吃飯，安慰他道：“這個客戶不成，咱們另外再找一個。要不，你明天跟我拜訪一個，要是談成了，就說是你談的，合同也由你籤。”
這女孩子對楊亦成還真是好得沒話說。
楊逸把吃完的飯盒收拾了，頭也不回地道：“我們只做錦上添花，不做雪中送炭的事，對嗎？”
柳夢瑤追上幾步，急道：“不是。客戶沒錢付款，做也是白做，別浪費資源白費功夫了。”
楊逸在飲水杯旁打了杯水，喝了一大口，才道：“我覺得可以做。不就是幾萬諮詢費嘛，先欠着，待有效果再付也可以。”
“不可以。”柳夢瑤堅決道：“公司的制度，合同簽了，客戶得首付三成，派諮詢師入駐再付四成，項目結束前再付餘款。從來沒有不付錢派諮詢師的先例。”
兩人在這裡說話，路過的同事順便打聲招呼，問：“上午去見客戶，談得怎麼樣？”
楊逸點點頭，道：“還可以。”
柳夢瑤氣極，把楊逸拉小會議室去了。小會議室跟鄭爽辦公室面積差不多，放着一張玻璃四方桌，兩張椅子，本是三五個人可以談話的場所。
楊逸看她這麼緊張，有些不解：“怎麼啦？”
柳夢瑤道：“要是客戶賴賬，你上哪找這筆錢還公司？到時候財務追着你要怎麼辦？公司收不到款報警怎麼辦？你當是開玩笑呢。”
原來是擔心這個。楊逸笑了。
柳夢瑤急得跺腳：“你還笑！你還笑得出來！”
楊逸道：“我瞭解過了，客戶確實是手頭沒有錢。如果我們真的能讓客戶出效果，客戶自然對我們形成依賴，有錢不還的情況就不存在。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不就是三成首付沒了嘛，到時候讓他一次性還清就行了。”
柳夢瑤跟他說不通，一跺腳，轉身走了。
楊逸回位子上感嘆手頭沒有筆記本電腦，沒有平板電腦，沒有鳳梨手機實在無聊，午休時間不易打發。身後不遠處，業務經理辦公室的門砰的開了，鄭爽惱怒的聲音傳來：“小楊，你過來。”
鄭爽面前擺着一個飯盒，看樣子，他是氣得吃不下飯？不至於吧。
柳夢瑤在旁邊站着呢，一臉擔憂。
楊逸大大咧咧在鄭爽對面唯一一張交椅上坐了，道：“經理，你找我？”
鄭爽道：“我會幫你過試用期，這個客戶別再談了。”
所謂“我會幫你過試用期”，大概意思是，我會籤一個客戶把業績掛到你名下。這樣，你便能通過試用期，成爲正式員工。當然了，業績歸你，提成獎勵歸我。
鄭爽這麼做，已經算是不錯的上司。一般人，下屬三個月沒有出業績，早開掉了，哪有這麼多廢話的。
楊逸道：“謝謝經理。其實我有能力幫周老闆，他只是不會管理，銷售不行，只要重建銷售系統就能讓他的業務走上正道。成人之美的事，爲什麼不做呢。如果我們在他危急時伸出援手，他豈不是成爲我們固定的合作伙伴？”
鄭爽倒吸一下冷氣，這傻小子，難怪會不顧一切下海救人。他以爲商業行爲是做善事呢。
平靜一下怒氣，鄭爽才道：“小楊，你才走上社會，很多事不懂。我們做諮詢這一行，只是協助客戶規範管理，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的企業一團糟，我們怎麼能救得活？我們又不是救世主。”
其實比這再糟糕的企業也在我手裡救活過。楊逸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以前收購的企業，有的負債高達幾十億，在他手裡，不過一兩年便還清欠款，開始盈利了。閏中只是沒有周轉資金，周正茂又不懂管理，纔會走到這一步。這樣的情況，在楊逸來說，已經不算差了。
柳夢瑤勸道：“是啊。這樣的企業，我們還是少碰爲妙。經理已經說幫你了，我也會幫你，過試用期肯定沒問題的。”
楊逸道：“你們是擔心閏中沒有錢付訂金？讓他寫欠條可以嗎？我看周老闆那人，不至於賴賬的。”
“唉——”鄭爽嘆氣：“你才走上社會兩個月，哪裡會看什麼人。人心險惡，懂不懂？”
“懂。”楊逸道：“周老闆是粗人，不是那種肚子裡彎彎繞的傢伙。這樣的人，只會上別人的當，很少讓人上當吧？”
鄭爽撫額，揮手。
柳夢瑤無奈，只好扯了看楊逸的衣袖，道：“走吧。”
兩人走到門邊，柳夢瑤又停住腳步，道：“經理，飯涼了，你先吃飯吧。”
悶悶的聲音傳來：“讓他給氣飽了。你好好勸勸他。”
柳夢瑤應了聲是，出了門，把門帶上，才低聲道：“看來你真把他氣壞了。”
楊逸悄聲問：“我們公司的諮詢師，水平怎麼樣？”
有實力的諮詢公司對諮詢師的任職要求是很高的，必須達到某項文憑，在某專業領域任職若年幹，甚至有要求必須擔任過大型企業ceo職務的。
德成也算正規公司，不過，看鄭爽這樣子，楊逸還是擔心。
柳夢瑤道：“我們公司四個諮詢師都有實踐經驗的，平時下廠，客戶反饋還是不錯的。”
難怪了，一般諮詢員確實沒有能力幫企業起死回生。話說回來，像楊逸這樣順風順水在三十歲攀上金字塔頂峰的，放眼世界還真沒幾個。就算天縱英才，能在五十歲有這樣的成就就不錯了。
如果德成的諮詢師沒有辦法把閏中遇到的問題解決了，確實還不如不做這單業務。
楊逸低着頭走回位子。如果他此時拍胸脯說憑他的能力能把閏中救活，估計鄭爽得拿杯子擲死他。
柳夢瑤跟在旁邊不住口地安慰：“我們見客戶，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情況的。業務員麼，不就是能多見點世界，多接觸人。比在公司裡做文職好多了。”
楊逸嗯了一聲，道：“確實是。”
柳夢瑤高興起來，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了。談業務也沒能一談一個準，見一次客戶籤一次單的。俗話說，天道酬勤。只要我們多打電話聯繫，多約客戶拜訪，總有能談成的嘛。”
楊逸問：“你這個月簽了幾單？”
柳夢瑤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月業務量差點，只簽了一單，還有一單在談，快簽了。我想，簽單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合同上籤你的名字吧。”
這是要把這一單給他了。楊逸搖了搖頭，他怎麼能接受別人這樣的恩惠，還是一個女孩的恩惠。
柳夢瑤道：“我是老業務員了，多一單少一單沒什麼，你就不同了。有這一單，才能在公司立住腳跟。雖然說你見義勇爲做了好事，但是陳總的脾氣我們都知道，不會因爲這個爲你破例的。”
楊逸道：“不用爲我破例。還有五個星期我才入職三個月吧？我能籤成的。”
柳夢瑤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了。你有約到客戶叫上我，我幫你談，你就在旁邊看着。多看多聽，總能上手的。”
有這樣的上司和同事，德成還真是一個工作環境不錯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