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很快把一份文件放在楊逸面前的茶几,楊逸看完,滿意地點了點頭,遞給歐秋源,道:“蓋公章吧。”
出乎意料的是,歐秋源看都沒看,立刻走到大班臺前拉開抽屜蓋了印。
看得小郭小魯石元一怔一怔的。小郭甚至想,以後得對眼前的年輕人多陪些小心。
楊逸吩咐小郭:“貼在廣告欄,順便通知全體員工半小時後開會。”
小魯有些得意地瞟了石元一眼,石元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整人站不住似地倚在牆上。
楊逸坐直了身子,朗聲道:“客戶說,幾個月前我們公司有一位姓魯的業務員與他洽談,當時他沒有廣告方面的需求,這件事便耽擱下了。直到上個月前,他有了這方面的需求,聯繫了幾家廣告公司,卻因爲找不到小魯的名片,沒能聯繫上小魯。
“剛好在這時,小魯過去拜訪。聽說他們有需求,很熱情地向他介紹廣告產品。他最後選擇了電視廣告。
“因爲雙方對價格存在分岐,這件事還在討價還價中,他們老闆說了,如果打八五折不行,打八八折也可以。他們確實需要做這樣一次宣傳。
“兩天前,有一位自稱姓石的業務員聯繫了他,說恆久同意他們的條件,不過小魯病了,委託他過來辦理手續。他想,反正都是同一家公司,也就沒有細問。”
楊逸說到這裡,看了石元一眼,道:“客戶說得對嗎?”
石元沒有吭聲。
小魯卻連連點頭,激動地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一副我沒有說謊的樣子。
歐秋源低聲問:“你要怎麼處理?”
石元適時找到救命稻草,大聲朝歐秋源道:“歐總,我們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有衝突的兩人對半分的。”雙手握拳強調道:“一直都這樣的。”
歐秋源轉頭看楊逸,心中沒主意,不知說什麼好。
楊逸淡淡一笑,道:“那隻能怨你運氣不好,今時不同往日,遊戲規則變了。”
大家都知道歐秋源會說服被搶單的一方吃點虧,業績和提成兩人對半分,息事寧人完事。所以在談單的時候都嚴防死守,生怕被別人知道自己在談的是哪個客戶,談到什麼程度。在恆久,搶單無風險,收益頗豐厚,樂此不疲的人大把。
做爲業務員,石元顯然沒料到歐秋源會當甩手掌櫃,他紅着眼睛叫囂:“你誰呀你,管得了我們的事嗎?”
楊逸往沙發靠背一靠,傲然道:“剛好管得了你們的事。”
歐秋源息事寧人道:“都別爭了,簽到了單受益的也是恆久。”
楊逸道:“你再這樣下去,恆久就會變成不久了。不久就會倒閉。”
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小郭的臉色都變了。
歐秋源倒沒有如小郭想像中那樣翻臉,只是垂下眼瞼低聲道:“你要不怕麻煩,你看着辦吧。”
她一直因爲怕麻煩才這麼處理的啊,因爲業務員簽到單,最大的受益都都也是她。
“怕麻煩?”楊逸冷笑:“怕麻煩你還開公司!你這裡的業務員流動性是不是很大?很多人做不了幾個月便辭職?”
歐秋源點頭,又問:“你怎麼知道。”
因爲業務員流動性太大,她不得不跟永慶市人才市場簽訂長期合作合同,每個月花三千元在人才市場設攤擺點。就這樣,還常常招不到合適的人才。
所以,招人的標準一降再降,業務員的素質越來越低。
像小魯這樣工作滿一年的,恆久五個手指頭都算得過來。
歐秋源不知道的是,如果這次她沒能給他一個說法,他也打算走人了。
楊逸冷哼一聲,道:“難怪你死纏爛打非要我過來管理,就你這樣,公司沒一早倒閉算你運氣。”
在員工們面前一點面子沒給,讓她也下不來臺,知道歐秋源厲害的小郭心驚膽顫地朝外挪,想避開成爲出氣筒的命運。
歐秋源陪着小心問:“你肯過來嗎?”
楊逸果斷:“不肯。”想了想,又道:“糾纏這件事毫無意義,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其實就算楊逸不答應過來,現在負責恆久的項目,最近一段時間,也得常常來的。
看看到了開會的時間,歐秋源陪着楊逸一起過去。
會議室裡坐了三十幾個員工。剛纔發生在總經理室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公司,有感嘆看到光明曙光的,有慶幸沒撞到槍口上的,有打算幹完這個月便辭職現在決定再看看的,不一而足。
歐秋源鄭重介紹楊逸:“這是我千辛萬苦費盡無數心血請來的顧問楊先生,以後恆久的事,由楊先生說了算。”
歐秋源要是連放權都不懂,也不可能在永慶混這麼多年屹立不倒。
楊逸做簡短講話:“我接手恆久的項目,接下來恆久會做一些比較大的改變,我不希望以後聽到公司原來怎麼樣之類的話。”
底下的人各懷心思地聽着。
楊逸又道:“我剛瞭解到在我們公司,業務員之間搶單成風。以前什麼情況我不管,從今日開始,凡是搶單被查出來,一律開除,基本工資發還,提成取消。”
嘗過搶單甜頭的業務員心頭砰的一跳,臉色便很難看。
有幾個受害者卻臉露喜色,看向楊逸的目光中,充滿感激。
待議論聲停下來,楊逸又道:“目前查證屬實的有一例,小魯和石元,你們到臺上來。”
同事們便在人羣裡尋找這兩人。
石元天生是搶單的料子,到公司只不過半年,已經搶了六七單,業務部的同事防他像防鬼似的,他猶不自覺,卻樂此不疲。
衆目睽睽之下,小魯腳步輕快站到臺上,石元雙腳猶如千斤重,幾米路挪了足足五分鐘。
待他走到臺邊,楊逸便道:“我親自了解過,三清這個客戶確實是小魯談下來的。石元用巧計籤的合同不作數。”又揚聲問:“財務是哪位?”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舉起了手,道:“我是。”
一般這種微型公司,會計都是外聘,只需月初過來做幾天帳,日常財會部便只有一個出納,負責付些小額現金以及記流水帳。
這個婦女,應該是歐秋源的親戚吧。
楊逸道:“麻煩大姐把石元這個月的工資結還給他,這個月的提成全部取消。”
通知大家都看了,徒然聽到楊逸親口這麼說,還是吃了一驚。
在恆久,寫在紙上的白紙黑字時常作不了數,只是擺擺門面而已。
胖婦女不敢確定,語氣遲疑地問:“全部……取消?”
楊逸道:“是,全部取消。散會後馬上結清。石元明天不用過來上班,等會離開前記得帶走自己的私人用品。你們找個人陪他辦理離職手續。”
不僅開除,還當着全體員工的面開除,還開除得很徹底。
石元氣急敗壞道:“爲什麼別人搶單不用開除,我搶單就得開除?你算老幾!”
承認了你搶單就好嘛。
楊逸笑眯眯道:“因爲你遇到我了。我不算老幾,只是偏偏能開除你。”
石元氣結。直着眼磴磴磴出了會議室。
他沒有立即離開,還有工資沒拿呢。
很多人眼睛停留在歐秋源臉上。這件事是一個風向標,以後楊逸在恆久吃不吃得開,就看他現在能不能開掉石元了。
歐秋源保持沉默。
很多人悚然而驚,暗自警惕搶單這活以後不能幹,也有人已經打起和楊逸套近乎的算盤。能讓強悍的歐總一面倒,沒有真實本事是不可能的。
會議,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