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月底了，業績達到還差那麼一點，最近有可能簽單的業務員是鄭爽重點約談的對象，一天三次催問可以簽單了沒。
現在客戶送上門，只要他點下頭，合同便能簽上，訂金，哦，不，一年的費用便全數奉上。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按照與歐秋源的約定，文員將新的合同打好送了過來。這一次情況特殊，格式合同顯然不適用。鄭爽一目十行過了一遍，才遞給歐秋源，請她過目。
歐秋源認真看完，鄭重在甲方那一欄簽上自己的大名，然後開了支票遞上。
離這個月的業績又近了一步。
鄭爽心情很好。
把鄭爽拉進來後楊逸便溜了，繼續去小陳那兒玩鬥地主。小陳不在前臺，讓行政部經理叫過去訓了，最近交給她的打字任務明顯沒有按時按量完成，工作也太不認真了。
歐秋源出來時看着聚精會神玩鬥地主的楊逸，湊近前看了一小會，問：“你喜歡玩這個？”
他不是應該捧着財經類管理類勵志類書籍拼命讀的嗎？
送客的鄭爽幫楊逸遮掩：“小楊就是工作累了，換換腦筋。”
楊逸頭也不回道：“定下來了？”
兩人同時應聲是，鄭爽又加一句：“你跟歐總約個時間，過去一下。”
歐秋源笑得很得體：“亦成過來前打個電話就行，我隨時有空。”
嚇，讓客戶遷就你，讓人求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正說着，門外一個男人大步進來，鄭爽臉上堆滿了笑，迎上一步，道：“常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常總天天有空過來，只是每次都在樓下打電話。
常雲山含笑點了下頭算是招呼，問：“亦成在嗎？”
自打楊亦成下廠，這常雲山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轉變，也會笑了，也懂得禮貌了。鄭爽瞥了電腦後一眼，含笑道：“在呢。”
楊逸從老式顯示器後面伸出左手，晃了晃，算是打招呼，眼睛沒離開屏幕。
常雲山探頭一看，喊道：“哎呀，你在這裡呀。哎呀，你也喜歡鬥地主呀，這是我的強項，我來教你。”
跑過去丟下手裡提的一個袋子，便跟楊逸搶鼠標。
楊逸拍開他的手，道：“回你辦公室玩去。你閒着沒事來這裡幹嘛。”
鄭爽想斥責他沒跟常總好好說話，人家常總已經陪着笑臉道：“這不是剛買兩斤好茶，順路給你送一斤過來嘛。”
吧嗒一聲，鄭經理下巴掉了。這就是那個氣勢洶洶鬧着要退款的人？
茶倒真是好茶，半斤裝一個檀木盒子，外面再包一層古色古香的紙，打開來茶香撲鼻。
鄭爽看得眼都直了。
歐秋源道：“這茶，一斤怕不下五千元吧？”
常雲山淡淡一笑，道：“六千多。我嘗着覺得不錯，便買了兩斤。”
真是大出手。饒是歐秋源大方，心也漏跳一拍，鄭爽更是不用說了，早呆住。
楊逸心道，你要不是這麼大手大腳，一百多萬怎麼幾個月就花得差不多呢。
小會客室裡，楊逸問：“有事？”
常雲山道：“內部的事藝成管理，我在生活館裡也沒什麼事，隨便走走。”
這貨擱古代就是一遛狗逗鳥遊手好閒的官家子弟，前段時間沒有進賬，心急火燎的纔會跑德成鬧事。現在天天有資金流入，手頭又寬裕，老毛病便發作了。
楊逸道：“你還掛着總經理的名頭呢，也別老甩丟手掌櫃。”
常雲山點頭，道：“我想着天天把你叫過去不太好，恐怕你上司會有意見。不過，再過幾天，諮詢第一階段就到了。我想着，你也不能天長地久地去我那兒。所以我想趕這段時間，我們去玩幾天。”
不會吧，又不是搞基，哪有兩個男人一起旅遊的？
楊逸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乾脆找個女朋友陪你去吧。我這裡還有一攤子事呢。”
常雲山不信：“你不是閒得沒法才玩鬥地主嘛，又有什麼事。”
提起剛纔那個女人送業務上門，常雲山翹起大拇指道：“真有你的，做出名頭了啊。”
楊逸正色道：“你的業務才真正開始呢，別老想着玩，認真一點。到月底了，看看這個月的業績進帳，跟以前對比有什麼不同，總結總結經驗。誰也不能跟誰一輩子，我們合同結束後，一切可得你自己來。”
常雲山笑眯眯道：“我們不還是朋友嘛。難道我有困難你不幫？”
楊逸斷然道：“你要是打着這個主意，我還真不幫。哪有自己不管，指望別人的。你這樣對已對人都不負責任。”
見楊逸抿緊嘴脣，常雲山忙道：“大方向有你拿，日常管理有藝成，我不是沒什麼事做嘛。只好玩嘍。”
楊逸無語。
辦公室裡，鄭爽摩挲着檀木盒子，喃喃道：“六千多呢，咱們大多數同事兩三個月的工資，纔夠人家買一斤茶而已。”
他這一傷情，倒帶得很多業務員也傷感起來。是啊，天天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在客戶那兒受氣，在公司看上司臉色，沒簽成單提心吊膽，簽單了也提心員膽，一個月忙活下來，才餬口而已。人家天天啥事不幹，隨便買斤茶便是六千多。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送走常雲山回來，楊逸便覺得辦公室裡的氣氛不對，大家都沒精打采的。
“怎麼了？”他問。
小柯嘴碎。提起來一把辛酸淚啊。大家都說上兩句。
原來爲這事。楊逸道：“人家也擔着責任呢。一個不小心，一百多萬的投資就沒了。我們可沒有投入這麼多錢。再說，我們比他年輕，年輕就是本錢呀。說不定到他這年齡，我們當中也有人跟他一樣當老闆了呢。”
那是，人家常總看着就是三十好幾奔四去的人，自己比人家小着十餘歲呢。
楊逸又道：“現在好好奮鬥，過幾年能過上他那樣的日子也說不定。不過，我不喜歡整天無所事事的日子，所以，有錢我也不會像他那樣過。”
衆人心道，你不是閒着沒事鬥地主嘛，要是上班時間給你自由，你又有錢，看你是不是跟他一個樣。
楊逸也不分辯，指指桌面上的茶，道：“我放抽屜裡，你們誰要喝自己過來拿。”
德成沒有茶水間，咖啡或者茶員工自帶，公司只提供熱水。
同事們歡呼起來，都拿起杯子伸出手，道：“給我一包。”
檀木盒子打開來，是四十包碼得整整齊齊小袋包裝，精緻得讓人愛不釋手。
很快，辦公室裡茶香四溢。鄭爽一連要了四包，說是明天喝的時候不用過來取。
陳宇在裡面聽到公共辦公區亂哄哄，打開門，聞到香味，忙出來看。
呀，還有這好事，他也要走幾包。
小陳知道得遲了些，趕過來威脅：“你不叫我，下次我不借你電腦給你玩。”
楊逸拉開抽屜道：“這不是給你留着？”
小陳才撲哧一笑，小聲道：“要打字的方案我晚上拿回家打，電腦你隨便用。”
大概，這也是最初以物易物的交易了。
柳夢瑤回公司時很多人已經喝一肚子茶水，感嘆她回來得遲了，沒能嚐到六千多一斤的茶是什麼味道。
這小半天，檀木盒子早空了。楊逸也只喝了一杯。
柳夢瑤嘴裡說沒什麼，只道以後還有機會，心裡還是惆悵的。
方芳緊着喝了兩包，隔着三四張桌子得意地睨着她。
楊逸若無其事走她身邊，手鬆開，手心裡兩袋小小七巧巧的古色古香。
柳夢瑤甜甜一笑，輕聲道：“算你識相。”
都是常雲山二世祖，送什麼茶，攪得整個德成不得安寧。楊逸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