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亮還想再說什麼,前面開車的瘦子頭也不回地冷冷道:“孩子,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就沒多大的事兒,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張曉亮道:“明白,你們無非是想要我爸手上的標底,只要我不胡來就沒人會受傷。”
長臉男意外道:“嘿,這小兔崽子活得比他爸明白多了。”
張曉亮盯着他道:“兩條規矩——第一,不許叫我小兔崽子,第二,不許綁我手腳,你們要是能做到,我保準聽話。”
長臉男本來想揚手咋呼咋呼他,卻見張曉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波瀾不驚地盯着他,不禁有些底虛,悻悻道:“也不怕你搞花樣!”
張曉亮道:“你們快給我爸打電話吧,咱們儘量好合好散,我真的有事兒。”
大個兒瞪眼道:“你他媽比我們還着急呢,這到底誰說了算?”
瘦子把車開進了一個空蕩蕩的新建小區,看樣子開發商剛把鑰匙交給業主沒幾天,正在經歷集體裝修的階段,小區裡四處都是建築垃圾,這會已經過了工人們收工的時間,所以整個小區一片寂靜,成了人跡罕至的場所。
雖然外面連個鬼影都沒有,長臉男還是把摺疊刀攥在手裡故意讓張曉亮看見,低聲威脅道:“敢喊知道後果吧?”
“我不喊。”張曉亮隨他下了車,長臉男和大個兒一邊一個緊緊貼着他把他挾持進了電梯。瘦子從車裡提了半件礦泉水,幾個人一起上了七樓。快速鑽進一間兩居室的單元房。
進了房子之後三個男人明顯都稍稍鬆了口氣,這裡已經大體裝修完畢,有基本的日用品,只剩一些收尾工程和需要包起來的地方。
張曉亮一進來就自顧自地佔據了客廳的一角,從書包裡往出掏東西。
“你幹什麼?”長臉男問道。
“寫作業。”張曉亮不再搭理他,把書本、筆袋、記作業的小本一一碼放在手頭。
大個兒譏笑道:“還是個愛學習的主兒!”
瘦子冷丁扯過張曉亮的書包仔細地檢查起來,他主要是防備裡面有手機之類的通訊題材,隨後發現是自己多慮了,他又拿過筆袋打開,把鉛筆刀收進了口袋,冷冷道:“小朋友不要玩刀。”
張曉亮沒有反抗,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翻檢自己的東西。
這時瘦子從筆袋裡捏出一個U盤,忍不住問:“小學生帶這種東西幹什麼?”
張曉亮從容道:“那裡面是今天的數學作業,需要把圖打印出來——叔叔你家裡有電腦嗎?”
“沒有!”瘦子不耐煩地把U盤丟還給他。
張曉亮舉着U盤抗議道:“沒電腦我作業怎麼辦?要不麻煩你去樓下給我打印一份?”
長臉男道:“你這個小兔……”張曉亮頓時瞪視着他,長臉男改口道,“你這個孩子心可真大,還有心思寫作文呢?你就能保證你明天還去得了學校嗎?”
瘦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張曉亮道:“先寫別的吧。”
“哦。”張曉亮把U盤隨手揣進兜裡,寫了沒一會就站了起來。
“你又怎麼了?”長臉男問。
“我要喝水。”張曉亮指着地上的礦泉水道。
“坐下,我給你拿。”
張曉亮接過瓶子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又開始寫了起來。
三個男人大眼瞪小眼,就那麼幹坐着,這屋裡有電沒電視,有水沒茶葉,大個兒實在無聊,問瘦子:“什麼時候給這小子他爸打電話?”
瘦子看了一眼窗外,深沉道:“等天徹底黑了吧,那時候最有威懾力。”
張曉亮忽然站起來就走。
長臉男喝道:“幹什麼去?”
“撒尿。”
長臉男沒好氣道:“憋着!”
“憋不住了。”
長臉男眼睛裡閃着惡毒的光芒道:“總之你不能脫離我的視線!”
“哦。”張曉亮也不多說,拉開褲子面衝牆就要尿。
長臉男崩潰道:“滾滾滾,去廁所尿去——不許關門!”
張曉亮順從地進了廁所,瘦子給大個兒使了個眼色,大個兒就站在廁所門口盯着張曉亮,張曉亮也沒那麼多講究,對準馬桶微微側身,很快就傳來了急促的水聲……
從廁所出來經過那半件礦泉水的時候,張曉亮又探身拿了一瓶,隨後便再次做起了作業。
長臉男小聲道:“這小兔崽子不哭也不鬧我怎麼反而有種瘮得慌的感覺?”
大個兒指了指太陽穴,示意他這小子可能是腦子不靈光。
瘦子看了一眼張曉亮的背影,壓低聲音道:“咱們先想想一會怎麼跟他爸說。”
長臉男道:“我看第一通電話之後就能拿到東西的希望不大。”
大個兒道:“爲什麼?”
長臉男道:“你也不想想託咱們辦事那主兒是善茬嗎?把他都逼到這份上了,說明那個張工也是個硬骨頭。”
大個兒道:“那怎麼辦?”
長臉男看着瘦子。
瘦子沉吟片刻,忽然冷笑道:“人有了期待就有了弱點,咱們不妨把張工的期待往下降。”
大個兒道:“啥意思?”
瘦子道:“再過一會我就給張工打電話,以十一點爲限,如果到時候還見不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就先給他送點東西!”
大個兒問:“送啥?”
瘦子陰冷道:“手指!”
大個兒回頭看看張曉亮:“你是說?”
“噓——”瘦子急忙示意他別聲張,他冷冷道,“到那時張工就知道我們是認真的,他的期待值就會從兒子完好無損回家降低到活着就好,區區一個標底也就不難捨棄了。”
長臉男皺眉道:“可是孩子還那麼小——”接着他眉飛色舞道,“手指很難剪啊。”
三個男人同時低聲竊笑起來。
大個兒道:“一會我來動手!”原來看似憨厚的他纔是最冷酷無情的那個。
而對於這一切,張曉亮還都懵然無知。
……
天完全黑了的時候,在醫院裡的張舒信終於決定要報警了。
說好了張曉亮自己回家然後他們一起來醫院,可張舒信在家裡等了比平時多一個小時也沒見張曉亮,他想着這孩子平時就主意正,會不會先去醫院了,於是趕到了這裡,才發現所有人也都在等着他們父子——張曉亮竟然失蹤了。
張舒信剛準備撥號就接到了陌生的電話,對方陰森森地說:“張工,你兒子在我們手裡,我們只想要原來政府大樓那塊地改造的標底,限你在十一點以前準備好,我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報警的後果你應該也清楚,就這樣。”
張舒信舉着已經發出忙音的電話呆呆地站着,好半天之後才失魂落魄道:“曉亮……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