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賜婚啦!
蘇紫衣仰頭看着視線混沌的段凜澈,爲了這一刻,很早就開始準備,卻不想機會會來的這麼快,蘇紫衣嘴角的笑意依舊清淺,一雙星眸似帶着嗜血的興奮閃着奇亮無比的光,出口的話語卻異常狠絕:“所有傷害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段凜澈視線朦朧的看着她,她眼裡的光束亮的慎人,揚起的小臉如一個得了勢的孩子,嘴角的笑意有種暢快淋漓的滿足感,段凜澈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跟着她飛揚,感覺胸腔裡有個不知名的地方在傾倒瓦解,使得段凜澈的目光碎如月色,身子晃了晃,眼神渙散之際向蘇紫衣倒去。
在段凜澈倒向自己的那一刻,蘇紫衣忍住推開他的衝動,擡手拔出髮髻上的頭釵,毫不猶豫的刺向段凜澈的後頸--
在頭釵貼近段凜澈皮膚的那一刻,蘇紫衣的手腕被一隻大手握住,大手的力道不鬆不緊,卻足以讓蘇紫衣掙脫不開。
段凜澈順勢將頭無力的靠在蘇紫衣肩頭,嘴角勾着無奈的笑,鳳眸裡卻含着一份讚賞和縱容,呼出的氣息有意無意的噴在蘇紫衣頸項:“這麼想讓我死嗎?”
甩了幾次,仍不能將手自他的大手裡掙脫,蘇紫衣用力的撞了下肩頭,躲開他頭的靠近,隨即冷哼一聲:“沒想到六皇子的意志力倒是不錯,本郡倒要看看六皇子能堅持到幾時?”
該出手時、絕不手軟!只這份膽識,就讓段凜澈忍不住讚歎:“殺了我,你怎麼逃脫?”聲音雖無力卻透着一份愜意和玩味。
“殺了你?”蘇紫衣忍不住呵呵一笑,眼中的自信讓她的笑容流轉着瀲灩的光彩:“我有說過要現在殺了你嗎?本郡只是想讓你神志不清的到後宮走一圈而已!”只要讓你神志不清的走入後宮,再給你蒙上面,大叫一聲‘有刺客’,等到你神智再度清醒時,已經該去重新投胎了!
段凜澈身子踉蹌了幾下,險險墜下樹幹,只靠拉着蘇紫衣的手才得以立在樹幹上,眼神更是遊離不定,像是下一刻就會栽仰過去,可又拼命用最後一絲意志力支撐着:“郡主真是好計策!”嘴角的笑容始終不減,蝶翼般的雙睫在笑容裡將鳳眸染上了一層妖冶的風華,使得俊逸非凡的臉上多了份迷醉前的絕豔,。
用風華絕代來形容這個男人此時的神態,一點也不爲過,可惜--,骨子裡卻是個變態的皇子。蘇紫衣微微嘆息,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如同對他生命中最後的施捨。
“那一夜,本皇子也是中了藥!”段凜澈輕笑着說完,在蘇紫衣微詫之際,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身子隨即向後倒去,可拉着蘇紫衣的手卻始終不肯鬆開。
以至於兩人就這樣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墜下芙蓉樹。
下落時,只顧緊張的蘇紫衣,未曾注意到,段凜澈的另一隻手始終小心翼翼的護在蘇紫衣腰側。
落地後,蘇紫衣快速的爬了起來,還好--,自己整個身子都壓在段凜澈身上,連塊皮都沒碰到。
起身盯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幾番努力才掙脫開他的手,用力的擦着被他碰過的手腕,蘇紫衣冷冷的說道:“中藥是你傷害我的理由嗎?身爲皇子,想爲你解藥的人多了去了,何以害我?!既然害了我,就要付出代價,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蘇紫衣轉身去撿起掉落在一旁的頭釵,隨即走到段凜澈面前,剛要揚起手裡的頭釵--
“郡主--,這是怎麼了?”童茵衝了過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段凜澈,隨即仰頭看向蘇紫衣:“六皇子身邊的護衛過來了!”
蘇紫衣防備的看着童茵,塗抹在髮髻的迷藥,味道已經散了不少了,這個時候怕是控制不了童茵了!
“郡主快走!”童茵說完,不待蘇紫衣反應,扛起蘇紫衣一個起落便入了儲秀宮。
蘇紫衣和童茵的身影剛消失,巴爾東便一躍而至:“爺--,你沒事吧!”
段凜澈一個縱身躍了起來,嘴角一勾,低低的笑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帶着些許寵溺和縱容,鳳眸中深邃如斯,視線中哪裡還有半點中了迷藥的遊離。
皓月緊隨而至:“爺,你沒中迷藥,幹嘛從樹上跌下來!要不是巴爾東攔着,我剛纔差點衝出來!”
段凜澈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斂,一臉警告的說道:“你要是敢壞了本皇子的事,本皇子絕不輕饒!”眼裡的冷冽一閃,突然就想起蘇紫衣那雙閃着小得意的星眸,嘴角不由的再次翹起,自語道:“她若知道我沒中招,會失望的!”那樣明亮的雙眸,怎麼捨得讓它暗淡下去。
“把童茵召回來!”段凜澈邁步而去前朗聲吩咐道,那個狠心的丫頭,雖沒有武功,可殺一個童茵是絕對不費力的:“讓童茵告訴她,本皇子仍等着那兩月之約的答案。”說完邁步離去,步伐堅定而沉穩。
皓月詫異的看着猶自低笑離去的段凜澈,轉頭佩服的看了巴爾東一眼:“你說的對,爺自見到茹婉郡主就賤多了!”
巴爾東如看白癡一樣看了皓月一眼,轉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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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茵和蘇紫衣進門時,正看見莫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隨即整個人跪倒在地。
爲了儘快衝開穴道,莫蘭用內力衝擊的過快,傷了經脈。
蘇紫衣神色複雜的看着跌跪在地上的莫蘭,待莫蘭一臉擔憂的看向蘇紫衣時,蘇紫衣快速的轉開視線,躲避着莫蘭的關心。
信任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感覺,選擇了便是毫無理由的相信,然而無法給予時,無論對方怎麼做,都不自覺的心存疑慮。
眼見蘇紫衣沒事,莫蘭鬆了口氣,捂住嘴咳了兩聲,一口鮮血從指縫溢了出來。
蘇紫衣快速的拿出銀針,在莫蘭的穴道上紮了幾針,許久才低聲說道:“以後送死的事就不要做了,還不如留着份心力給我報仇!”
莫蘭輕聲一笑,自己若這個樣子出去,確實是送死的,可保護蘇紫衣的安危是自己唯一的使命:“郡主沒事就好!”
蘇紫衣轉身看向童茵,眼裡帶着份無奈和殺氣,剛纔的事,段凜澈醒來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眼前這個童茵先就不能再留了!
“你一直都在附近?”蘇紫衣衝童茵低聲問道,一個旋身坐在了一旁的牀榻上,身後披散的髮髻劃出一道飛揚的弧度,發間一股不易察覺的香味隨着飛揚的弧度在屋內飄散。
童茵垂下頭,單膝跪地,眼裡含着一份內疚:“奴婢不在,只是……”
未等童茵說完,屋外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音律,童茵隨之快速的後退幾步,仔細聆聽片刻,童茵快速的起身打開門,轉身離開之際,回頭看向蘇紫衣:“六皇子說,等着郡主兩月之約的答案!”
見蘇紫衣眼裡登時多了份陰冷,童茵如死人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愧疚,一言不發的看了蘇紫衣一眼,隨即轉身一躍而去。
兩月之約的答案!蘇紫衣暗自鬆了口氣,無論處於什麼原因,至少段凜澈是在告訴自己,今日之事,當沒發生過了!
蘇紫衣握了握手裡的頭釵,眼裡的恨意帶了些懊惱,轉身關好門,將莫蘭安頓在牀榻上,待莫蘭不支昏睡後,蘇紫衣臉上才掛上了一絲挫敗,倚在了牀榻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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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個耳光狠狠的扇在陸青鸞臉上。
施掌的嬤嬤怒氣沖天,滿臉的橫肉都在隨着怒吼狂跳:“叮囑你多少次了,這舞只能在七夕節獻舞時跳!你這樣自作聰明,差點毀了王爺……王爺所有苦心了!”
陸青鸞捂着半邊臉,一言不發的任由安嬤嬤罵着,儲女是輪番在世家子弟們經過時歌舞的,每日也就五個人,今天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了,卻不想六皇子今天根本就沒來,早知道自己也不冒險跳這舞蹈了。
一旁站着的身材偏瘦、看起來似體弱多病的喬嬤嬤見差不多了,上前一步,捂着胸口猛咳了兩聲纔對陸青鸞道:“奴才們也是爲了姑娘好,這個時候跳,頂多被人讚兩句,可在七夕節獻舞時,姑娘若能大放異彩,那就是一步青雲的事了!”
“是--!”陸青鸞不情願的應了一聲,對於汾陽王特地找來的兩個嬤嬤有種本能的畏懼和反感,但無可否認,這兩個嬤嬤所教的舞卻是獨特,據說是以前一位過世的娘娘編排卻沒來的及跳的。
陸青鸞那一聲‘是--’音還未落,安嬤嬤一腳就踹了過來,將陸青鸞踹了個趔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說‘是’,要說‘知道了’,說的時候眼往上看,嘴角要扯出一些不服氣和不得不答應的表情,記住了沒有?”
“知道了!”陸青鸞從善如流。
“時時刻刻都要如此!”喬嬤嬤跟着補充道:“姑娘只要記住了,日後少不得富貴!”
好不容易自尚舞房的兩個嬤嬤屋裡出來,陸青鸞一路咒罵的走回儲秀宮,迎面便見那個風華絕代的六皇子正一臉笑意的走了過來。
這個月如銀鉤的夜裡,這樣偏僻的路徑,竟能碰見他,這讓陸青鸞一時間興奮的難以自制,將兩個嬤嬤的話全都忘在腦後,反應快速的踮起腳尖,這些日子練的歌舞,就這麼在這無人的石徑路上,哼唱舞動了起來。
皎潔的月光下,陸青鸞一身白裙,舞蹈大膽而妖豔,每一個動作都極具誘惑性,那遊走在自己身姿上的如蛇般的雙手,有種自愛自憐的嫵媚和誘惑。
段凜澈站定,目光深遠的看向不遠處那正舞蹈的人兒,腦子突然回想起蘇紫衣那張沒戴面紗的臉,那疤痕消淡了許多,如果蘇紫衣臉上的疤痕好了後,應該和這女子的容貌相差無幾,或者說更爲精緻和豔麗些,如果說這個女子像她,那蘇紫衣就更像……
段凜澈心中一緊,隨即快步走到陸青鸞身前,在陸青鸞‘詫異’的躬身施禮之際,段凜澈眸光一寒,含笑着開口道:“本皇子期待陸小姐在七夕節上大放異彩,局時,本皇子會給陸小姐一份大禮!”
無視陸青鸞的一臉欣喜和雀躍,段凜澈轉身快速的離開,含着笑意的鳳眸裡隱着一絲冰冷和凝重。
陸青鸞看着那風華卓然的背影,偉岸的身姿在月色的昏潤下週身如泛着銀色的光,每一個步伐都踏着沉穩和堅定,一步一步帶着那一身的光華踏在她的心跳上。
雙手拽着裙裾,陸青鸞的心飛揚着,全身的欣喜匯成一句喃喃自語:“送我大禮!”
爲了這份許諾,陸青鸞含着桃花的眉梢多了份堅定,絕豔的小臉上一臉的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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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肯走啦!”劉凱旋大嗓門的衝吳佩梓喊道,有時候蘇紫衣都不免好奇,劉凱旋這樣個頭不高,看起來灑脫中透着可愛的女子,嗓門怎麼會這麼高、這麼粗狂。
吳佩梓頭皮上剛剛長出點黑髮,只有貼着頭皮的一點點高,露出的頭皮已經光滑的看不出一點疤痕了,只等髮髻長出,便算是恢復如初了,只是原本自負任性的臉上總是一臉的畏縮,看人的眼神都是含着頭,上翻着眼皮,帶着瑟瑟的膽顫,像是剛出殼的小雞,恨不得下一刻就縮成一團,鑽進黑暗的角落裡。
蘇紫衣淡淡的看着吳佩梓,自己只是普通的醫者,醫得了病、醫不了心,對於吳佩梓這個無意中接手的麻煩,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的:“走吧,你爹已經在儲秀宮外等着了!”
吳佩梓的兩個丫環急忙上前將手裡的銀絲褐紅色斗篷罩在吳佩梓頭上,將吳佩梓包的只露出一雙眼睛,吳佩梓整個身子幾乎縮倦在那個身材高大的丫環懷裡,兩個丫環扶着吳佩梓出了屋。
迎面便見護國將軍之女劉夢蝶身後跟着一羣儲女走了過來,一羣人先衝蘇紫衣行了個萬福,劉夢蝶開口道:“郡主--,我們姐妹幾個是來送吳小姐一程的,聽聞右相要辭官回鄉,大家姐妹一場,不知何時才能在再相見,特來給吳小姐道個別!”
蘇紫衣一言不發的看着這些個來者不善的儲女們,眼神中有種被冷漠遮蓋着的冰冷:“本郡必須將吳小姐安然送至右相手中!”
劉夢蝶笑着道:“郡主放心,我們姐妹也就送個臨別之物,算個念想!”
劉夢蝶說完,自懷裡掏出一道道符,走到吳佩梓面前,塞到吳佩梓手裡,一臉嬌笑着道:“佩梓妹妹,這是我特地在靈隱寺求的一道道符,據說能驅邪祛病,妹妹戴上它,興許真能再生烏髮,否則--,妹妹那秦郎若回來了,還不給再嚇跑了?”
吳佩梓本來瑟縮的身子突然一僵,猛地擡眼看向劉夢蝶,嘴脣顫抖的問道:“你--,你不是說秦哥哥死了嗎?怎麼會……”
劉夢蝶捂嘴一笑,扭頭衝身後的儲女們擠了擠眼,隨即嬌笑着道:“我不過隨口一說,妹妹還當真了?那樣一個士卒小吏,妹妹怎麼就一往情深了呢,這不是丟相府的臉嗎?”
吳佩梓聞言,一反剛纔的畏縮,雙眸赤紅,一個箭步走向前,抓住劉夢蝶的脖領,急切的問道:“秦哥哥沒死?那你爲什麼說是六皇子殺了她?”
吳佩梓本就身材高挑,將劉夢蝶抓住脖領一提,便將本就身材嬌小的劉夢蝶幾乎半提了起來,這讓劉夢蝶不由的伸手便抓,一擡手便將吳佩梓的斗篷給扯了下來。
所有儲女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吳佩梓的頭,吳佩梓自被蘇紫衣接手救治,就一直呆在屋裡,連吃喝拉撒都不出屋,所以所有的儲女們都以爲吳佩梓依舊是那個滿頭篬蒗的噁心樣子,就連劉夢蝶也抱着這個心態,想着讓吳佩梓再出一次醜--
可斗篷掉落,吳佩梓頭上的髮絲雖然很短,可是也很顯然的告訴所有的人,她的毒已經解了,病已經好了!
“啊--,啊--”沒了斗篷,暴露在陽光下的吳佩梓不停的尖叫,直到兩個丫鬟快速的將地上的斗篷撿起來,重新罩在吳佩梓頭上,吳佩梓才拽緊斗篷,再次縮在了那個高大的丫鬟懷裡,全身瑟瑟發抖着。
“這怎麼可能?”劉夢蝶驚訝的看着吳佩梓,剛纔那一刻雖然短暫,可足以看清,吳佩梓的毒已經解了。
“爲什麼不可能?”蘇紫衣接口冷冷的問道:“不過是個區區的‘莫紅顏’,有什麼不能解的?”
蘇紫衣話音剛落,劉凱旋便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撿起被吳佩梓掉在地上的道符,一把撕開遞到蘇紫衣面前。
蘇紫衣從道符中捏出一片雄黃,冷聲一笑:“本郡早就說過,吳小姐的毒已經解了,可就怕碰到雄黃,否則毒性還會再發,劉小姐果然就送來了雄黃,劉小姐對吳小姐真是關懷備至呀!”
劉夢蝶臉色一變,跌跌撞撞的後退幾步,轉頭看着周圍神色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儲女們,劉夢蝶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指着吳佩梓說道:“我不是想害她,是她,她企圖接近六皇子,是想謀害六皇子!”
高個子丫鬟一聽,一手護着吳佩梓,一手不管不顧的推了劉夢蝶一把,怒聲道:“劉小姐,我家小姐一直將你當閨中密友,你卻三番五次對我家小姐下手,如今又冤枉我家小姐謀害皇子,你是何居心?”
“你個奴才,竟敢動手推本小姐?你家小姐不知廉恥,一個大家閨秀私會軍中小吏,本小姐制止她,是在幫右相府免於丟人現眼!”劉夢蝶尖銳的吼道,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那個高個子丫鬟和吳佩梓,卻因身邊沒有僕人而不敢妄動,只能幹吼着。
“夠了!”蘇紫衣冷喝一聲,聲音不大,卻讓在場低聲議論的儲女們都依言噤了聲:“本郡今日才知道,右相的家風一直是劉小姐把持着纔不至於丟人現眼!劉小姐真是辛苦了!”
冷眼看着劉夢蝶扭曲的臉,蘇紫衣接着說道:“劉小姐和吳小姐之間的恩怨,本郡不想插手,但是本郡說過了,本郡要將吳小姐平安送至右相手裡,麻煩劉小姐讓開!”
劉凱旋上前一步,挑釁的看着劉夢蝶,對於這樣的朋友,忍不住恨的牙根癢癢,轉手指着躲在斗篷裡的吳佩梓衝劉夢蝶警告道:“那個傻瓜,以後就我可以欺負她,誰要是再敢欺負她,我不會放過的!”
劉凱旋說完,擡手推了劉夢蝶一把,劉夢蝶踉蹌的後退了幾步,咬着牙一臉恨意,卻不敢再開口說什麼,其他的儲女們自動的閃開路,高個子丫鬟緊忙扶着吳佩梓走了出去。
右相吳成德如今已過五旬,一身藏藍色的朝服使得鬢角上的華髮顯得更白,顯然是下了朝便等在儲秀宮門前了,四十多歲才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吳成德如寶貝一般的疼着,眼見吳佩梓半縮在丫鬟懷裡走了出來,吳成德快步衝了上去,一下子將吳佩梓擁入懷裡,強忍着眼裡的淚水,鬢角的白髮壓在懷裡吳佩梓的頭上,大手拍着吳佩梓發抖的後背:“梓兒不怕,有爹在!有爹在!”
吳佩梓靠在吳成德懷裡,壓抑的哭着,這也是自那日後,第一次哭出來,似要哭盡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壓抑在喉嚨裡的哽咽在一次出聲後,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失聲:“爹……,秦哥哥還活着……,還活着……”
吳成德拍着吳佩梓的後背,做了半輩子的大夏朝朝堂上的中流砥柱,然在自己女兒面前只是個愛女如命的父親,抱着失而復得的女兒,吳成德啞着聲承諾道:“爹一定會找到他,把他帶到梓兒面前!梓兒乖……”
“我要見到他……,爹--,我一定要見到他,我要問問他爲什麼要將有毒的髮釵送給我?”吳佩梓仰頭,在吳成德懷裡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吳成德眼神一冷,大手將吳佩梓的頭壓在懷裡,不讓女兒看見他眼裡跳動的殺意,一個軍中小吏,爲了女兒,自己接受了,可到頭來害的女兒身中劇毒的人竟然就是他!在女兒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之際,仍執意要爲他殺六皇子報仇時,自己甚至費盡心機將女兒送入儲秀宮,遣散相府人員,只等着和女兒一起承擔之後的萬劫不復,卻不想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小吏--秦天冠!
吳成德氣的雙腿打顫,臉色發紫,咬緊牙關:“爹一定會將他找出來!”
蘇紫衣和劉凱旋對視一眼,衝右相吳成德施了個禮,轉身欲走,不想再打擾這對父女。
“茹婉郡主--”吳成德朗聲道:“大恩不言謝!”說完衝蘇紫衣頷首,轉身帶着吳佩梓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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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內,龍牀前垂着的黃色繡飛龍的帷幔被宮女緩緩收起,宏緖皇帝掀開五彩蛟龍薄綾,着一身明黃色的絲綢中衣走下牀榻。
見孫堅躬身候在一旁,宏緖皇帝伸臂任宮女侍候更衣之際,轉頭看向孫堅。
孫堅緊忙躬身道:“右相之女吳佩梓的毒,茹婉郡主已經給解了!”
宏緖皇帝聞言神色一頓,擡手一揮,將身邊的宮女掃開,轉頭正視孫堅,開口的聲音裡有着一絲激動:“此事當真?!”
“回皇上,李安然親眼所見!”
“宣--”一個字,孫堅卻能從那語調裡聽出宏緖皇帝的急切。
李安然片刻而至,跪在地中,將儲秀宮門前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宏緖皇帝眸光裡多了份抉擇,許久開口道:“帶徐哲宇!”
只片刻,那被打了五十杖本該一命嗚呼的徐太醫徐哲宇便走進了承乾宮內殿。
被皇上自杖殺下救了下來,自己便也成了失蹤的御醫其中的一名,徐哲宇才知道這些年陸續失蹤的太醫原來一直都在皇宮中。
不等徐太醫躬身施禮,宏緖皇帝便開口問道:“你確定右相之女中的是西域劇毒‘莫紅顏’?”
“是!”徐太醫跪下身子俯地回話道:“那吳小姐確實中的是西域劇毒‘莫紅顏’,當時因毒發在宮中,又是在儲秀宮儲女驗身之後,罪臣纔沒敢直接斷言病症,從吳小姐的症狀上看,應該是中毒時日已久。”
“若讓你解此毒,你可能解?”宏緖皇帝低頭看着跪在腳邊的徐太醫,這個徐太醫當初之所以讓他爲首太醫院,就是因爲他對解毒頗有建樹。
“回皇上,別說吳小姐中毒時日已久,就算剛中毒,罪臣也不敢保證能解毒,畢竟那‘莫紅顏’之毒是……”
不等徐太醫說完,宏緖皇帝快速的打斷道:“如果有人能解開吳小姐之毒,是不是證明她的醫術,必然在你們這些人之上?”
徐太醫知道宏緖皇帝所說的‘你們這些人’是隻誰,躬身應道:“回皇上,必然!”
“下去吧!”宏緖皇帝胸口微微起伏着,在徐太醫離開之後,轉身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盞,手提了兩次纔將茶蓋移開。
孫堅欠了欠身子:“皇上是想讓茹婉郡主……”
宏緖皇帝搖了搖頭,放下手裡的茶盞,微闔上雙眸,仰頭靠在了椅背上:“朕冒不起這個險!”
孫堅見狀,突然躬身跪了下來:“皇上--,奴才願意爲娘娘試毒!”
“試毒?”宏緖皇帝凝眉看了看孫堅,隨即搖了搖頭,孫堅是自己身邊的太監總管,他去只會讓人更懷疑。
“李安然願爲娘娘試毒!”跪在地中的男子俯首說道。
宏緖皇帝盯着李安然看了許久,如下了重大決定般,用力的點了點頭。
孫堅轉身離去,片刻後端着個銀盤走了進來,銀盤上放着一個青瓷梅瓶,孫堅將瓷瓶託到了李安然面前。
李安然打開瓷瓶,裡面是一瓶新鮮的血液,仰頭將血液全數喝下。
一炷香之後,宏緖皇帝看了眼掌心中升起一道紅線的李安然,遂站起身子:“宣茹婉郡主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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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的位置相較於乾清宮更接近朝堂,幾乎可以說是在整個後宮的最外圍,因爲鏡月湖橫於承乾宮後,似乎將承乾宮與後宮衆嬪妃的宮殿分割開了。
因皇上幾乎日夜宿在這裡,相對於乾清宮,這裡更像是宏緖皇帝的寢宮,到處瀰漫着龍涎香的味道,宮女和太監都帶着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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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紫衣走進來時,宏緖皇帝坐在承乾宮正殿鋪黃錦的龍椅上,地中跪着一個一身錦衣的男子,看不清那男子的長相,可那男子端正堅定的跪姿,給蘇紫衣的第一感覺,這個男子一定是個軍中之人。
“茹婉郡主--,”宏緖皇帝開口衝蘇紫衣道,聲音有些急切:“朕這個護衛身中劇毒,你若能解開,朕可以許你兩個月後與五皇子成親!”她既然心繫五子,朕願意成全她,哪怕那五子心思繁重,只要她蘇紫衣喜歡,能爲朕解開這毒,朕一定會成全。
蘇紫衣仰頭驚喜的看着宏緖皇帝,詫異於宏緖皇帝突然的決定!宏緖皇帝話裡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自己能解開這個護衛身上的毒,就會饒了自己一命--,繼續活下去!
這一刻的欣喜若狂,讓蘇紫衣根本沒有心思去想要嫁給誰,活着!從重生後,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哪怕嫁給段寒扉是附帶條件,只要能活着,自己都會同意!
“紫衣必定竭盡所能!”蘇紫衣俯地叩首,眼裡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份喜悅讓宏緖皇帝更加確信自己的條件開的極爲正確:“朕即刻爲你和五皇子賜婚,這個護衛,你便帶在身邊吧!”
“紫衣領旨!”……
“孫堅--,傳朕旨意,爲茹婉郡主和五皇子段寒扉賜婚,讓欽天監擇個日子!”宏緖皇帝朗聲說完,孫堅緊忙應旨退了下去。
宏緖皇帝再次開口時,冰冷的聲音裡多了份警告:“蘇紫衣,巫蠱之事,朕險些冤枉了你,今日--,朕‘只是’賜你個護衛!”
蘇紫衣神色一頓,隨即應聲叩首:“紫衣明白!紫衣謝皇上恩典!”心知這護衛身上的毒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李安然--,掀開你的右臂!”宏緖皇帝命令道,在李安然應聲將右臂的衣袖提起時,宏緖皇帝將視線轉向蘇紫衣。
蘇紫衣詫異的看着李安然自掌心延至上臂的紅線,如一條紅色的蚯蚓在皮膚表皮下,蜿蜒而上。
蘇紫衣眉頭深鎖,眼裡多了份凝重,喃喃的說了一句:“若連至心臟,便再也無救了!”
宏緖皇帝神色一緊,隨即轉頭背身而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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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蘇紫衣走出承乾宮,轉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男子。
“屬下李安然!”男子抱拳應聲道,身材高大,站在蘇紫衣身後如一面屏風般,國字臉,劍眉濃密,眼神沉穩、一臉的剛毅。
蘇紫衣面紗下的嘴角始終銜着一縷笑意,仰頭看向這個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男子,壓在心頭的兩個月之劫暫時放下了,許是心情不錯,只覺得這個男子雖不符合大夏朝斯文陰柔如潘安之美的標準,可也俊朗耐看,頗有男子的陽剛氣概。
“李安然!”蘇紫衣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名字不錯!擡手!”
蘇紫衣的命令很突然,可李安然仍隨着命令反應快速的擡起了手臂。
蘇紫衣眼裡挑過一絲讚賞,伸手毫不避諱的扣在了李安然的脈搏上,見李安然眉頭微挑,卻並沒有閃躲,蘇紫衣嘴角一勾,凝神探起了李安然的脈搏。
“你們在幹嗎?”一聲冷喝!
蘇紫衣轉頭看去,四個皇子竟然都到齊了,加上一羣隨從,黑壓壓一羣人自迴廊一拐而現。
段凜澈眸子如結了一層冰,冷冷的盯着那雙‘交握’的手,胸腔裡有着什麼在翻滾,腳下的步子不自覺的邁前了一步,便自人羣中挑了出來,顯然這聲冷喝正出自他口。
三皇子段西広饒有興致的掃了蘇紫衣一眼,轉而看向段凜澈:“這個茹婉郡主--,父皇賜婚的對象是五弟吧?!何以六弟如此--在意?”
段寒扉一雙嫵媚的雙眸,看向蘇紫衣時多了份鄙視和恨意,臉色更是難看至極,剛接了父皇賜婚的聖旨,這茹婉郡主就當衆與男人拉拉扯扯,直接打了自己的臉,還是當着這麼多皇子的面,饒是如此,段寒扉卻知道這個茹婉郡主是自己必須也迫切要娶的人,沉了沉臉,垂眸做無視!
段千黎原本走在最後,一聽這個,一個箭步竄了出來,一臉興致的看着蘇紫衣,大嗓門的笑着道:“你們兩個手拉着手,一起走出承乾宮?!茹婉郡主--,你太給本皇子驚喜了!”
段千黎說完,興高采烈的走到蘇紫衣身側,眼瞅着是選個合適的角度,不錯過每一個方位的好戲。
段凜澈始終一言不發的看着蘇紫衣,這就是她給自己兩月之約的答案?!孫公公傳旨時,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蘇紫衣對段寒扉情有獨鍾,纔有的這個賜婚,可段寒扉不配!心中一陣悶疼,段凜澈緊握雙拳,眸子更暗了三分。
蘇紫衣的眉頭緊了緊,眸子依舊淡漠無波,側頭看了面無表情的李安然一眼,放下手,躬身衝幾位皇子施了個禮:“紫衣見過各位皇子,給各位皇子請安了!”隨即直起身子,仰頭,踏着屬於茹婉郡主的端儀,帶着李安然,邁步穿過人羣。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停頓和扭捏,尤其蘇紫衣眸子裡的坦然和淡漠,讓幾位皇子都不由詫異的看着她離去,身後的隨從自然的閃出一條路,由着端儀嫺靜的茹婉郡主,優雅的走出人羣,飄然而去--
段千黎張了張嘴,視線在幾個兄長臉上掃過,最後落在段凜澈鐵青着的臉上,隨即又嘆息的看了段寒扉一眼,這兩個人竟然沒掐起來--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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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怎麼樣?”蘇玲緋擔憂的衝靠在牆上的蘇玲玉問道,緊忙將手裡的團扇一放,伸手扶着蘇玲玉。
蘇玲玉臉色蒼白的靠在青磚牆上,蓄着淚水的眼裡滿是絕望,貝齒緊緊的咬着下脣,衝喉欲出的哽咽被用力的壓在嗓頭。接連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姐妹倆爲免生事端,一連多日不曾出屋,只待過了風頭,再找五皇子幫忙想想辦法,卻不想今日一來,得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皇上已經爲五皇子和蘇紫衣賜婚了!
蘇玲玉將整個重心都倚在牆上,只覺得自己一動便會失力而倒,誰人不知自己和五皇子多年情投意合,本是多少人羨慕的婚事,如今卻讓自己成了最可笑的笑柄,爲什麼?“怎麼會這樣?”
“都是那個蘇紫衣,她就是個災星,從她進入汾陽王府,什麼事都沒好過,一件比一件糟心!”蘇玲緋也帶着哭腔嘟囔道,母妃成了平民,姨母被禁了足,就連唯一的依仗汾陽王府,也--:“父王如今就只認得那個陸青鸞了,給陸青鸞安排了兩個嬤嬤尚舞房授業不說,爲了仲秋之舞,還給陸青鸞花了十萬兩定了件銀絲雀屏舞衣,她不過是個義女,父王是不是中邪了!”
越說越委屈,蘇玲緋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淚,將眼角精緻的妝都暈花了一片。
“別哭!”蘇玲玉喝斥道:“至少不要在這裡哭!”在五皇子的宮門外哭,傳出去,自己真成了怨婦了:“我們走--”
爲了最後那一點尊嚴,蘇玲玉要緊牙關,拖着蘇玲緋便往儲秀宮快步而去,每一步蘇玲玉都在剋制着眼裡的淚水滑落,直到進了儲秀宮,經過陸青鸞房間時--
敞開的房門內,陸青鸞正穿着那件銀絲雀屏舞衣,一臉欣喜的旋轉着,銀絲雀屏舞衣上身緊貼着玲瓏的身段,下身散成一層層的裙襬,顯得身姿曼妙而修長,整個舞衣泛着瑩綠色的光,顏色由深至淺最後消淡在拖曳的裙襬處,身上一圈一圈銀線繡成的花紋,隨着陸青鸞每一個旋身劃出炫目的銀光,與那綠色交織流轉,美的如夢似幻。
蘇玲玉眼裡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隨即快速的一抹,在陸青鸞看過來之際,轉身逃也似的進了隔壁自己的屋子,待蘇玲緋關上門後,蘇玲玉再也控制不住的趴在牀榻上,無聲的流淚。
蘇玲緋見狀,跟着坐在一旁低聲的哭啼着:“這些本來都該是我們的!”
“那個蘇紫衣好歹還是汾陽王府的嫡長女,她陸青鸞算什麼東西,憑什麼父王對她如此,卻對我們不管不問了這麼久!”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父王連聲安慰都沒捎來,都不知道娘現在怎麼樣了,蘇玲緋越說越氣,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蘇玲玉轉頭看向地上碎濺的茶杯,眼裡突然多了份戾氣,如果說陸青鸞不配那件舞衣的話,這個冒牌的蘇紫衣就更不配奪走屬於自己的一切:“我要見父王!”
“身爲儲女期間,是不能私自出宮的!”蘇玲緋撅嘴怒聲道,自入儲秀宮這麼多日子了,父王沒送一樣東西來,更別提過來看看了。
“我一定要去見父王!”蘇玲玉一臉的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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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屬下不能入儲秀宮,尤其是夜裡,非當值侍衛不得入後宮。”李安然說完自懷裡掏出個哨子遞給蘇紫衣:“郡主只要吹響這個哨子,屬下就會趕到儲秀宮門前。”
蘇紫衣點頭應允,眉頭深鎖的看着李安然,適才的欣喜之情早已褪去,李安然身上的毒,不是單純的一種,而是由兩種相生相剋的毒藥制約到現在的,輕易解了任何一種都是死,如果李安然手掌中的紅線連到心臟的位置,就是必死無疑了!
蘇紫衣悠悠的嘆了口氣,這種毒比想象的難纏許多,當然--,如果那麼輕易能解的了毒,宏緖皇帝何必如此多此一舉的交給自己。
深吸一口氣,蘇紫衣轉身步入儲秀宮,推開房門便見劉凱旋一身火紅的拖曳舞裙,如羣魔亂舞般上躥下跳着,許是沒想到蘇紫衣會這麼快回來,羞澀之中踩到了裙襬,本該一個大字型摔在地上的,她偏偏要使個‘神龍擺尾’再站起來,腳下的裙襬纏成了一圈繞在了腿上,整個人失了重力衝蘇紫衣飛了過來--
蘇紫衣本能的張開手臂,抱着劉凱旋一起飛出了屋外,‘咕嚕咕嚕’的在儲秀宮院裡翻滾好幾個圈,隨即一頭磕在了石凳上,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蘇紫衣這一磕,沒磕出大問題,卻磕出了大實力!
先是皇太后親自到儲秀宮探病,聽御醫說只是暈迷,離去時留下了一堆補藥,緊接着皇后而至,太監總管孫堅又帶着宏緖皇帝的賜禮前來慰問,聞風而動的嬪妃們陸陸續續來了一堆,緊接着來的竟然是一堆皇子!
儲秀宮沸騰了!
儲女們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都來探望昏迷中的茹婉郡主,來了都不走,蘇紫衣那不大的屋子裡三層外三層站滿了‘關心姐妹’的大家閨秀,三五成羣的紮成堆,像是在開小型宴會,唯有正主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
讓衆位期待偶遇的儲女們沒想到的是,花嬤嬤直接就將所有的皇子都堵在了儲秀宮外:“各位皇子,這儲秀宮歷來男子是不能入內的!”
三皇子段西広陰鬱的眼神閃着別有深意的笑:“本皇子只是順路送娘子來看望茹婉郡主而已!”轉而對身邊的三皇子妃道:“婉兒去看看弟妹吧,畢竟就要是一家人了!”
段西広說完,轉而看向段寒扉:“五弟剛被皇上賜婚,這茹婉郡主就受了傷,來看看是應該的,可--,六弟和九弟這是所爲何來?”話音落時,視線剛好落在段凜澈身上,問出口的話,別有一番深意。
聯想之前段凜澈對蘇紫衣的種種反應,段寒扉也不由的轉頭看向段凜澈,妖豔的眸子裡多了份狐疑。
段凜澈嘴角始終叼着輕笑,狹長的鳳眸中深邃如斯,負手而立風華獨幟,劍眉挑了挑,轉頭看向段寒扉,朗聲說道:“我是陪九弟來的!”
段千黎猛的咳了兩聲,再擡頭,很正色的道:“哦--,我拖六哥來的,茹婉郡主答應給本皇子物色個合適的妃子,可別摔了一跤給忘了!”話音落,側頭之際在段凜澈身側低低的說了句:“你欠我一次!”
“九弟真是玩性不改,六弟怎麼也陪着胡鬧?”段西広眸光陰沉,以段凜澈的性子,怎麼會陪着段千黎胡鬧到這儲秀宮來,除非--,這個茹婉郡主真就不一般,如果段凜澈也將主意打在茹婉郡主身上,那自己就有必要幫段寒扉一把了!
“本皇子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段凜澈開口笑着道,語調很平淡,像是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段西広和段寒扉同時一愣,看向段凜澈的眸子裡各有複雜!
除了段千黎,其他的皇子早就到了娶親生子的年紀了,段寒扉不娶正妃,可宮裡美豔的侍女也不少,之所以不娶正妃,是以網羅美色之名粉飾太平,掩飾自己的野心,沒有強大母族的支持下,沒有娶親反而是個正常不過的事。
而段凜澈則不同,母妃是永安侯嫡女,永安侯府中曾三朝封侯,如今老永安侯雖退出朝堂,可永安侯府中子弟各個身居要職,只因段凜澈所練的武功不能近女色,這是衆所周知的秘密,所以纔始終沒有娶親,這也是一直以來段凜澈的支持者們搖擺不定的原因,畢竟沒有子嗣也是儲君之爭的一大弊端。
段凜澈鳳眸含笑卻不達眼底,見段西広眼裡一閃而過的詫異和憂色,心裡多了份瞭然,如果說這個世上最不希望自己近女色的,那非段西広莫屬,又怎麼會給自己下春藥呢?看來那春藥還是她做的,只是這次手段高明瞭些,知道引火他人了!
一聽段凜澈這話,花嬤嬤神情中隱隱帶着絲激動,快速的闔下眼簾,躬身施禮道:“幾位皇子還請回吧,七夕節就要到了,儲女們都在忙着練舞呢!”
言下之意,想觀美色都等着仲秋之夜吧。
蘇玲玉穿着一身偷來的太監服,眼裡含着失落,神情緊張的躲避着偶爾經過的宮女太監們,出了一趟宮,好不容易見到父王,得到的只有一句話:
“無論蘇紫衣是真是假,五皇子若想日後成大事,就必須娶她,她也必須是真的茹婉郡主,你若做側妃,他日‘尚有可爲’,否則--‘自行決斷’!”
汾陽王陰冷的聲音猶自在蘇玲玉耳邊迴響,在自己的父王、自己唯一的依仗,如此冰冷的話語輕易的脫口而出後,蘇玲玉心裡編織多年的夢一下子傾倒,碎的片瓦不留,那句冷冽的‘自行決斷’讓蘇玲玉幾乎戰慄着逃出來汾陽王府,一路上只覺全身冷的發抖,一如無依無靠的浮萍,直到跌跌撞撞的走到儲秀宮門前,看到站在幾個皇子中的段寒扉--
那樣華美出衆,宛若仙人之姿,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動作都完美的不染一絲塵埃,如此完美無瑕的人,怎麼是那個醜顏陋容的蘇紫衣可以攜手而立的!
如福至心靈般,腦子裡突然閃過父王的那句‘尚有可爲’,那一刻,蘇玲玉眼前如劈了一道閃電,一瞬間突然就心有所念,如果在五皇子成就大業後,自己再披露蘇紫衣假冒的身份,那不就正是‘尚有可爲’!何況--,以自己和五皇子的情義,就算後蘇紫衣一步入五皇子宮中,自己也必能得五皇子獨寵。
眼見幾位皇子已陸續離開,蘇玲玉將頭上的太監帽用力壓低,快速的衝了過去,衝着段寒扉低頭一跪:“啓稟五皇子,奴才有要事稟告!”說完掌心一翻,手裡是當初五皇子送的玉蘭花吊墜。
段寒扉神色一緊,掃了幾位皇兄弟一眼,隨即低聲道:“何事?”
見那奴才只叩首卻不答話,幾位皇子便心知肚明的先行告辭而去。
段凜澈經過時,掃了那奴才的耳垂一眼,鳳眸中多了絲玩味,隨即舉步離開。
“跟我來!”段寒扉轉身先行一步,拐了幾個彎,確定四下無人後,轉身對跟在後面的太監道:“你怎麼會有……,玉兒?!”
無視段寒扉的驚訝,蘇玲玉揚起那如花似玉的小臉,擔憂的說道:“這個蘇紫衣是假的,不知是誰派來冒充的,扉哥哥要多加小心!”
“假的?!”段寒扉一愣,轉而低頭擰起了眉頭,腦子裡一時間思緒萬千,可只片刻便被太后娘娘的支持給壓了下去:“這可不是兒戲,冒充郡主可是欺君之罪,你汾陽王府也躲不過,沒有確切的證據……”
“扉哥哥!這事是千真萬確的,我父王也已知道,只是礙於汾陽王府纔不能聲張,我冒險告訴扉哥哥,就是怕她會對你不利!”蘇玲玉聲聲切切,句句都將段寒扉的安危放在首位。
段寒扉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如果這個蘇紫衣是假的,那汾陽王對自己的助力豈不是會大打折扣,再擡頭一臉擔憂的看着蘇玲玉:“我會小心的,這樣的事,你大可以找人傳給我,何必自己冒險!”
“這事如何能找人傳話!我去你宮中找過你,宮中的太監說你不在,我一個儲女,怎麼能屢次求見皇子?”蘇玲玉雙眸含淚的看着段寒扉道,一臉的癡怨讓那如花美顏更多了份我見猶憐:“單今天這一次,就是找盡了千萬般理由才硬着頭皮去的,如果錯過了今日,再相見,只怕君側伴明珠!”
“伴明珠?!”段寒扉冷哼一聲:“她算什麼明珠!”轉而悠悠的看着蘇玲玉,妖豔的眸中深情如汪洋:“我心中只有你!”
蘇玲玉勾脣苦笑,眸子裡的淚順頰滑落,將那份無助憂憐之美詮釋到了極致:“玲玉心中也只有扉哥哥,玲玉不求嫡妻,但求君心!”
段寒扉神色一喜,一把將蘇玲玉攬入懷中,如果蘇玲玉肯不計較身份嫁給自己爲側妃,那自己就成了如今的汾陽王和定國侯府的希望了,何愁他們不全力支持,段寒扉欣喜若狂的將懷裡的人兒緊了再緊。
蘇玲玉全身心的靠在這副胸膛,這些日子的委屈和不安,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閉合雙眼,盡情的享受着片刻的溫存,貪婪的吸附在段寒扉身上。
“好了--,你快回去吧,這身衣服,被人看見會生事端的!”推開猶自陶醉的蘇玲玉,眼見蘇玲玉眼底的留戀和擔憂,段寒扉再次肯定的說道:“我若娶玉兒,必傾心相待!”
說完俯身湊近蘇玲玉驚喜的小臉,在那如嫣紅脣上輕啄一下,隨即快速後退兩步:“我先走了,我會安排人到儲秀宮去和你聯繫!”段寒扉說完留戀的看了蘇玲玉一眼,轉而快速掃視了眼周圍,確定無人窺見,緊忙舉步離開。
待蘇玲玉捂着紅脣,一臉嬌羞、惆悵的離開後,段凜澈自後牆一躍而下,嘴角的笑意頗深,目送那遠去的背影,眸子裡多了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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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色已沉,該散的人羣都散了,蘇紫衣才睜開眼睛,一擡眼便見劉凱旋一聲不吭的立在牀頭,身上還穿着那身撕裂了口的大紅色舞衣,舞衣的裙襬已經被撕了下去,露出一小截穿着中褲的小腿,頭上的髮髻歪斜着,一雙大眼因愧疚瞪的又圓又大,合着一身的狼狽,像是個可憐兮兮的萌物,見蘇紫衣醒來,幾乎撲到蘇紫衣身上:“你終於醒了?有沒有事?要不要喝水?頭還疼不疼了?”
“你不會一直站在這裡吧?”蘇紫衣不由得輕笑出聲,起身坐了起來:“至少換件衣服吧!”屋子裡一直亂哄哄的,閉着眼睛裝暈的人,一直不知道身邊還站着這麼一號人物。
待確定了蘇紫衣沒事後,劉凱旋才鬆了口氣,隨即嘟囔道:“我倒是想換身衣服,可自你暈倒後,這屋裡就沒斷過人,我怎麼換,這下可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跳個舞,把你給撞飛了!”
蘇紫衣‘撲哧’笑出了聲,眼前再次出現開門的一剎那,劉凱旋揮動着大紅色的衣袖在那羣魔亂舞時的樣子,不由拽下糊在臉上的面紗,笑着調侃道:“你確定我進來時,你那是在跳舞?”
“蘇--紫--衣--,你偷窺還有理了!”劉凱旋氣急敗壞的吼道,要不是老爹一定要自己參加七夕節獻舞,自己纔不去丟那個人呢:“我若不去,我老爹就要將我許配給那個徐廊,我不能嫁給他!”說道最後,劉凱旋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眼裡卻帶着一份淒涼。
“怎麼?那個徐廊還不肯娶齊曉顏?雖說齊曉顏沒了一雙手,可肚子裡畢竟懷着他的種,這個男人倒是冷血!”蘇紫衣冷着臉說道,不希望劉凱旋這樣灑脫的女子還和那樣的人糾纏不休。
“誰知道呢!”劉凱旋甩了甩頭:“我纔不管這事呢,只要我在七夕節獻舞上拿了御賜仙姿,我老爹承諾再也不管我的婚事,我一輩子不嫁人,他也不管了!”說完一臉憧憬。
“以你的舞姿,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說到最後,蘇紫衣忍不住再次笑出聲,見劉凱旋一臉詳怒,緊忙改話題道:“我餓了,你呢?”
“我也是!”劉凱旋急切的應聲道,如一隻等食的小狗般,瞪大着一雙眼睛,渴望的看着蘇紫衣。
蘇紫衣側頭看了看擺了滿滿一屋子的禮品:“這些東西里面會不會有吃的?”
於是兩人便坐在牀榻上,開始查看堆的小山一般的禮品,開始的尋找,逐漸被拆開禮物的那份好奇感取代。
當段凜澈提着食盒正欲自敞開的窗戶一躍而入時,就看見屋內兩人坐在成堆的禮物中間,正笑的開懷。
靜靜的站在陰影裡,段凜澈的目光在蘇紫衣傷疤交錯的臉上流轉,第一次發覺她那雙眼睛沒有冰冷和仇恨時,也可以笑如彎月,亮如繁星,卸下所有的防備,也可以像個孩子般笑的無所顧忌。
躍身而入,段凜澈無奈的看着蘇紫衣臉上的笑容瞬間隱去,眸子裡的光亮換成了防備。
蘇紫衣冷眼看着這個不請自來的男子,自那日殺他失手後,這是第一次見面,沒想到他還來,真是不死不罷休!
可惜--,自童茵離開後,便將莫蘭也遣走了,不然讓莫蘭將他逼出屋外,自己只需要大叫一聲,就夠他吃一壺的!
段凜澈直視着蘇紫衣充滿算計的眼神,無奈的勾脣一笑:“你每次見了我,腦子裡都在想着怎麼算計我嗎?”
蘇紫衣眯了眯眼,自己的想法這麼明顯嗎?
身子幾乎縮在禮品裡的劉凱旋,咬了咬牙,鼓了好大的勇氣纔開口道:“我先說一句……,這次能別把我點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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