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鷹展翅。
是到了高飛的時候。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這是發生在漢代的一段憾事,以史爲鏡,李原不希望自己的部下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無法得到能力上的提高。
在用人方面,他一向大膽開放,昔日王尚、駱甲、曹信是如此,李仲翔也是一樣。
李仲翔年輕,又具備了出衆的個人射藝,李原很期待他能在戰場上,特別是抵禦匈奴外辱的戰場上有更好的表現,這或許是李原對李氏族人最好的回報。
將白廣季、李仲翔一行一路送過大河渡口,李原長久的駐立着,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爲止。
此一去,千難萬難,不知他們能否安然渡過。
此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再次見到,畢竟匈奴人的勢力現在正是鼎盛時期,冒頓也是人中梟雄,要是萬一有個閃失,李原就是接連損失兩員大將。
可是,要是不讓白廣季、李仲翔出使,眼見着匈奴大軍迅速平定西域,萬一冒頓提早將鋒芒對向秦國,那就會打亂李原全部的計劃。
國與國之間,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敵人或朋友。
面對匈奴這個共同的敵人,秦國需要同盟者,大月氏也是一樣,除非他們心甘情願,低頭認輸。
在歷史的時空,大月氏離我們漸行漸遠,最終在中亞和印度半島一帶,建立了一個新的王國——貴霜。
在共抗匈奴的道路上。大月氏雖然不靠譜,但就目前的形勢來說。卻是唯一的選擇,如果大月氏人在遊說之後,依舊沒有勇氣奪回自己的地方的話,李原就只能和歷史上的大漢一樣,設法支持西域的諸個城邦了。
“神侯,回吧,我相信,他們不會讓人失望的。”人影漸無。駱甲牽過馬繮,輕輕的禱告道。儘管也在擔心,駱甲的臉上卻依舊寫滿了自信。
和李原一樣,陪同送行的駱甲眼睛同樣溼溼的,方纔,他暗暗的命人在白廣季的行李裡面塞了一件由大秦兵造工匠精心打製的青銅鎖甲,希望它能夠在危難時候幫助這個在險境中搏殺的兄弟一把。
李原翻身上馬。催馬奮蹄向東疾馳,駱甲的意思他明白,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任務。白、李接受了艱鉅的任務,他們已經踏上征途,而李原自己,也同樣不能讓部下失望。
——。
西域的安危。
絲綢之路的通暢。
對於眼下的秦國來說。還只是未來的威脅。
隨着秦國版圖的擴大,一些隱性的矛盾和問題也慢慢顯現,治理一個地域廣闊的大國和治理一個彈丸之地小邦,其難易程度是截然不同的。
天災與人禍在不同的地方上演,讓人防不勝防。就如同遊戲的難度級別一樣,呈倍數瘋狂增長。
在解決了河東、九原的問題後。李原的足跡在隴西停留。
隴西郡的情況與以爲邊軍爲主的九原郡不同,這裡的內政要更爲複雜一些,主要原因是大量羌人、月氏人被匈奴人逼迫而內遷,使得隴西郡生活的主要民族中,秦人只佔到了四分之一,另有四分之三爲各族人。
在各族之中,尤以小月氏人爲最多。
這支在月氏與匈奴爭奪河西走廊戰事中慘敗的部族現在已經完全的分崩離析,只剩下一個又一個單獨的部落存在着。
這些小月氏人在過去的一年裡,倒還能夠安份守已,不惹事不鬧事,但在最近的一段時間,很明顯的,月氏人與秦人、羌人之間的矛盾衝突加劇起來。
如果不能妥善的處理這層緊張的民族關係,隴西就會成爲秦國內部的火藥桶,而一旦發生內訌,不用匈奴人來攻打,秦國西面的門戶就自動打開了。
狄道。
李原召集隴西重要官員緊急議事,商討小月氏人如何處置事宜。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都說一說理由,至於誰說的在理,本侯自有公斷?”李原一坐定,即板着臉對駱甲和李政喝道。
隴西的問題。
看起來是民族矛盾,但實際上來說,還是主政的官員之間意見不一的結果。
在如何處理小月氏人的問題上,代表着軍方的郡守駱甲和代表地方治政的郡丞李政意見並不相同。
駱甲的提議很簡單,繼續強力的鎮壓小月氏人中的異已份子,同時,加大進一步內遷月氏人的步伐,從而徹底的分化掉這股影響隴西安定的不穩定因素。
而李政的意見則稍有不同,李政在上書中提到,一味的強力鎮壓,很有可能進一步激化民族矛盾,並將許多隻想安安穩穩放牧生活的月氏人推到秦國的對立面上,要想要月氏人不鬧事,就不能簡單的一殺了之。
“小月氏人的訴求是什麼,你們清楚嗎?”李原一皺眉,衝着駱甲和李政問道。
一個是跟隨多年的老部下,一個是自己的二哥,從血緣上來說,李政無疑更親近,但就個人情感而言,李原要更傾向於同甘共苦過的駱甲一些。而作爲一個上位者,不偏不倚纔是最合適的態度。
“神侯,這月氏人可惡,從十一月開始,我軍的運糧隊伍就不斷的被襲擊,從落單被殺的劫匪來判斷,就是月氏人所爲,這幫恩將仇報的傢伙,不殺殺他們的威風,怎麼能行?”駱甲氣哼哼的道。
在李原的追問下,李政的神情稍有些緊張,不過在稍一沉吟後,他理清了思路道:“稟神侯,小月氏人內遷之後,由於月氏王長期滯留咸陽不歸,使得月氏部落內部羣龍無首,一些部落長老也漸漸失去了話語權,其中,有少數持勇蠻橫的月氏人開始心存異志,並以部落神明顯靈爲幌子,招攬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加入,這些人的最終目的,就是企圖重新整合月氏各個部落,在隴西形成與中央對抗的獨立勢力。”
李政一字一句,在分析的同時,從身後取出一卷摘錄的竹簡,向李原躬身行禮遞了過來,在家裡,他爲長李原爲幼,在官場上,上下級關係決定了,若是李政在處理內務上有什麼閃失和疏忽,李原也同樣不會講情面。
李政的卷簡記錄的很詳細,幾乎包括了小月氏內遷後安置的各部落的人丁情況,以及當前面臨的現狀與困難。
從李政的簡牘中,可以看到月氏人中的年輕一代,已經慢慢的成長起來,如果沒有合適的渠道加以疏導,這些血氣方剛,唯恐天下不亂的月氏人將成爲不安定的因素。當初,小月氏人內遷並被分散安置,固然在短時間內解決了可能的不安定,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如果不能將月氏人徹底的融入到秦國體系之中,這終將是內患。
“神侯,屬下倒有一提議,月氏人既然鬧事,何不乾脆發起成立一支由月氏人組成的軍隊,只要掌握得當,我們正可以以月氏制月氏,將那些不聽話的,鬧事的傢伙徹底的掃除乾淨。”李政見李原良久不說話,輕咳一聲諫道。
“月氏人的軍隊,這倒是個好辦法,那些月氏人個個身材高大,碧眼黃鬚,擅長投擲和操縱大型的器械,如果指揮得當,也是一支奇兵。”
未等李原回答,駱甲已是眼睛一亮,大聲讚許起來。他和李政的矛盾,只不過是政見不一的原因,彼此之間並無隔閡,從駱甲的角度來說,只要能增強隴西秦軍實力的建議,就都是好主意,不管這辦法是誰提出的。
組建月氏軍隊。
李原在心中衡量着得與失。
一支異族部隊的存在,對於月氏人來說,無疑是利好的消息,在吸取了秦軍的先進訓練經驗之後,月氏軍的戰鬥力提升顯而易見。
不過,這樣一支部隊若是掌握不當,極有可能變成象晚唐藩鎮割據,異族亂政的結果,關健就在於如何掌控了。
“還有什麼想法,李郡丞不如一起說來。”李原用鼓勵的目光看向李政,一個文職的官員,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不禁讓李原有些刮目相看。
這位便宜的二哥在歷史上很倒黴,早早的隨着老爹李斯做了斷頭鬼。現在僥倖存活下來,卻想不到,還有如此一番見地。
“神侯,月氏之治,組建月氏軍是第一步,接下來屬下準備在隴西推行秦人與月氏人共治,讓月氏的女人和我大秦的男人結成一對對的夫婦,相信到了下一代,他們就是我大秦的男丁。”李政繼續道。
“通婚確實是一個辦法,不過,要是月氏的男人不同意自己族裡的女人出嫁,又怎麼辦?”李原笑了笑,打斷話頭問道。
這一刻,他忽然有一種導師在臺上考驗學生的感覺,看得出,李政對於月氏的問題經過深思熟慮,在如何通婚的細節上,相信他會有更清晰的想法。
“我大秦的女人,同樣能夠與月氏人成婚,不過,方式要改變一下,是我秦國的女人迎娶月氏的男人,當然,爲了補償月氏人,每嫁出一個月氏男丁,出丁的月氏家人就能夠享受一次減免賦稅的待遇。屬下以爲,這一政策如果在月氏人身上得以實施,那也可以推行到羌人、巴人、先零人乃至匈奴人那裡——。”李政胸有成竹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