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私生子,他一直都知道,因爲他是在媽媽正式嫁給那個人後纔出生的,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有了他,或許那個男人不會娶媽媽吧!
他總是會這樣想,所以他總是會注意到那個人,同父異母的哥哥。
那個所謂的長子,他很不喜歡,萬年不變的冷冰冰,還有着可怕的潔癖,好像周圍的任何東西都很髒一樣,他不髒!
可是姐姐卻很膩他,儘管比那個人小,卻總是像個姐姐一樣,親暱地喊他“恕兒”,又不是他的媽媽,幹嘛那麼喊,他就從來不喊他哥哥,他厭惡地想道。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姐姐和那個人纔是一個媽所生,因爲她對他太好了,不管他對她什麼臉色態度,她一如始終。
“爲什麼?”那一次,他問了,處於叛逆期的他已經不小了,卻很暴脾氣,藏不住疑問,不像那個人,永遠都是一副鎮靜的模樣,彷彿全世界都跟他沒有關係。
“是我們搶了他的一切。”姐姐這麼回答,他沉默了,他知道姐姐比他先出身,比他多看了一些事,但她不是小孩嗎?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她一直在愧疚嗎?
家裡的人和他一樣,都不喜歡那個人,尤其不喜歡那個人的眼睛,很冷,冷得教人無法直視。滿眼利益的爸雖然看重那個人的能力,卻不會親近關心他,所以他成年後就搬出去了。一下子,他竟然覺得這個家裡變得冷了。
這個家裡笑的最多的姐姐也出國了,而他還在黑暗的高中生涯裡滾着,他覺得他的日子好像失去了重心。
他常常問自己:我的目標在哪裡?我的夢想是什麼?每次都會想上很久,但他發現,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用來討厭那個人,用來計較姐姐和他之間的事,難道他是爲了他們倆而活的嗎?
他是喜歡自暴自棄的吧!雖然那個人很惹人厭,但真的很優秀,很出色,所以即使很不屑,他還是淪爲了被比較的一員。他對此越來越嗤笑,他就甘願平凡了,那又怎樣?
很任性地選擇了自己的大學,進去之後,他發現,原來他也不是那麼差勁,他還是很顯眼的,只是無法和那個人相比,那個人的光太奪目了。
他喜歡上了這個大學,尤其當那個女生出現後,他只是很無聊又很習慣地去研究一下她而已,就莫名其妙地被吸引了。
他總覺得她身上有什麼是和他一樣的,卻又不完全相像,那種淡淡的寂寞,一點點的倔強,還有一絲放任。他們是同一種人嗎?
不知不覺,他覺得,或許這就是緣分,終究還是有一個人會讓他對生活燃起熱情的。
真的是緣分!她居然和那個人也認識,還不是一般的認識。爲什麼總是和他扯上關係呢?以前那麼多年的生活還不夠嗎?只是一個女孩而已,有必要同時看上嗎?多小的機率,那個人的眼光什麼時候會和自己一樣了?別告訴他是因爲可笑的血緣關係。
她說她的拒絕是自己的原因,他不相信,因爲他覺得她可以被他打動。可是時間久了,他發現她的拒絕裡,或許還有因爲那個人的原因吧!
其實一直是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而已!也許在一開始,他就知道結局了,那個人總是能得到他想要的,只是他一直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而已。
因爲她,那個人來找他了,他看到了那個人的另外一面,會擔心別人,會打破自己那麼堅不可摧的習慣和心防,還會默默付出,甚至會退縮!這些,都不是那個人的風格。是自己從來沒發現這些,還是那個人在慢慢改變?
而這些全都是因爲她,那個人真的對她動情了吧!
他願意退出了,那個人可以保護好她,可以給她想要的,即使那個人還沒有準備好。
但他做不到那麼瀟灑,所以在告訴她一些事後,他逃了,讓他逃避吧!他需要時間和距離的幫助,來忘記她!
大紅的帖子就放在桌子上,那麼顯眼,但是,並沒有無法直視的感覺。
邵明遠走過去,坐下,靜靜地翻開帖子,果然是他倆的名字,還有一張小小的婚紗照在上頭,那個人也會笑?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見到啊!不過還是習慣他冷冷的面容。
手指輕輕撫過另一張笑顏,笑的真幸福吶!收回手掌,貼在自己的胸口,沒有什麼異樣,沒有覺得煩悶或是窒息感,連一點壓迫感都沒有,真是平靜!平靜到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還好吧?”熟悉的女聲帶着一絲擔憂和關心,不是工作時的嚴謹聲線。
他合
上喜帖擡頭,她的臉上也溢滿關心,三年裡,這副神色經常出現,和當初那個無論什麼事都沒有表情的冷淡女子不一樣了,看來,這方面,自己比那個人成功一點。
“爲什麼會把喜帖拿給我?”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他知道林秘書對於他和懷奕薔的事很小心,總是以一副大姐姐的姿態想要保護他,生怕他再受到傷害,他都能感覺到,所以他以爲,她是不會讓他見到這份請帖的,至少不會這樣立即給他看。
“這個,總是要讓你知道的,畢竟,我也不知道你現在的意思,雖然,感覺很大的機率你是不會回去的。”她擔心地說道。已經三年了,他越來越成熟穩重,狀態也穩定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他心裡的傷真的都好了嗎?她總是會細細觀察,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林秘書……”他忽然叫她,私下裡他都會執意喊她瓊姐,因爲他不是邵尉恕,不想把關係搞那麼死板。但即使這樣,在辦公室,他喊她林秘書的時候還是很少的。
“嗯?”林意瓊一下子就集中精神,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三年,你也一直在國外陪着我,都沒有回去過吧!”
她垂下眼簾,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也雖然比我大五歲,但也是會想家裡人的吧!”他逢年過節都會給她假期,還是很可觀的假期,但她從來沒回去過,總是盡心盡力幫他適應這裡的環境,儘管邵顏在,尤其邵顏回國結婚後,她更加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了,這三年,他們倒像是真正的姐弟。
“還好。”林意瓊簡短地答道,又想起了上週家人來電催促,遲早都是要回國的,別在外面耗太久時間,女人家,還是要以終身大事爲主的,媽媽甚至提到家裡的三姑六婆都物色了好幾人選,就等着她回去相親了。
每次家裡來電話都會催她回去看看,但她總是不放心邵明遠,畢竟他還是個孩子,雖然是聰明的孩子,但英文就像是天敵一樣,怎麼都不如別人融入的快,語言一直都存在着些問題。
“那今年就回去看看吧,順便陪我參加你前任上司的婚禮。”他笑道。
她訝異地看向他,看着他臉上的笑容,他真的都放下了嗎?
“你這樣的表情,最近好像越來越常見了。”
林意瓊忙收拾好神情,有些結巴地說道:“哪有……你……你真的,確定要回去?”他可是連自己姐姐的婚禮都沒有參加呢!
“是啊!”他還是笑嘻嘻地看着她,看到她別開臉纔不再逗她,輕咳一聲,然後正色說道:“瓊姐,你不想去相親吧?”
林意瓊一驚,“你……”這個,他怎麼會知道?他知道家裡人催她相親?
邵明遠沒有對上她的目光,眼瞼微垂,“我好像得在國外待很久呢,你能一直待下去嗎?”
第一次,林意瓊迷糊了,她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甚至分不清他的那句話是真的詢問還是……
“如果不能,那這次回去,就去相親吧,然後就待在國內……”他自顧自地說道:“如果可以,那就繼續這樣……我會帶你回去的!”
林意瓊久久不能反應,現在她已經坐在回國的飛機上了,旁邊閉眼休息的人就是那個比自己小五歲的男孩。
林意瓊側頭看着他,想起那天他說的那番話,臉上的神情無比認真,認真到自己根本無法迴應,連笑着說一句“你開什麼玩笑”都無法說出口。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太明顯了,才讓自己措手不及,這個轉變太突然了,根本意想不到,怎麼也想不到要那樣發展的關係模式。
他說可以讓她好好想想,在他出國之前有答案就行,也就是說,一週之內,就要想好!
林意瓊面上波瀾不驚,眼裡卻打了個結,這種問題,不是應該毫不思考地拒絕嗎?怎麼會要想呢?自己比他大五歲,五歲啊,足夠躍兩個溝了,怎麼還需要考慮呢?
邵明遠忽然睜眼,捕捉到她迅速轉回的目光,脣邊泛笑,輕聲說道:“休息一會吧,回去估計你會很忙的。”
是很忙,三年來就這麼一次回家,肯定有好多事,時差估計也不能好好倒了。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又浮上他的那番話,還是無法置信啊!
耳邊忽然傳來溫熱的氣息,林意瓊頓時一僵,低低的嗓音帶着笑意傳來:“如果很猶豫,可以給自己個機會,來證實一下,我是認真的!”
繼續靠回自己的座位閉目養神,心裡覺得無比舒暢,連自己都很意外,會那樣對她說出來,但自己
很清楚,那絕不是一時興起,遲早的不是嗎?三年啊,他不信她不摻雜一絲那樣的情感,一週的時間,不夠她徹底接受,但足夠她想明白了。
林意瓊考慮的同時,也在家長的強迫下,去相親了,每天都不止一位,就像趕場子一樣,用林媽的話說:“如果你帶一個回來,或是有相上眼的,這後面的我立刻取消!”這口氣,活像相親節目就是她舉辦的一樣!
經歷過毫無意義的幾場相親後,林意瓊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準時來到相親地點,每次都是餐廳,一點創意都沒有。
這次的是位軟件工程師,雖然頭髮還是茂密烏黑,但林意瓊還是精準地發現了他的前額明顯比正常人寬廣了那麼一點點,真的是很忙的人呢!
從坐下開始,林意瓊只能說上隻字片語,就聽得對方一直在滔滔不絕,“我平時幾乎沒有什麼業餘時間,所以可能沒有大把時間來陪你,但也更沒有可能出去鬼混了,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什麼時候進展到要自己放心的地步了?
“我喜歡家裡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在這一方面我的思想也比較傳統,家務事我不想插手,必須得要你全權負責!”
雖然我對做家務不敏感,但是我好像還沒有嫁過去吧?
“最重要的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最快明年就能結婚,所以今年最好就能把婚事定下來,因爲我也不小了,我奶奶希望能快點抱上重孫。你覺得呢?”
終於問自己的看法了,林意瓊始終維持的微笑不變,整理好內心的極度無語,然後淡淡開口。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她已經和我私定終身了!”
嘴巴還微微張着,話語卻沒有機會說出來,林意瓊瞪着怎麼也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笑容滿面地坐在自己旁邊,無比自然地牽過自己的手,衝着對方繼續說道:“耽誤了您寶貴的時間,真是對不住了,她比較含蓄,所以沒敢直接把我帶回家。”
對方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有些掛不住了,自己唾沫橫飛地說了那麼久,也沒見她有任何意見或是反感,本以爲這次就要成功了,誰知道……恨恨地站起身,極不平衡地甩手而去。
“你怎麼會在這?”好半天,林意瓊才得以反應過來,和他一起的時候自己越來越反應遲鈍了。
“緣分,我正巧在附近路過。就近來看看情況,你還真是好脾氣啊!”他笑道。
這麼說,他應該不是剛到……
“接下來呢?要不要把我直接帶回家解救你?”他笑的一臉無害。
解救……林意瓊拿起包要起身,這才發現,她的手還被他握着,頓時覺得臉上有點微熱,忙說道:“下面還有一場呢!”
“還有?看來家裡真是很急了,那你還是趕緊打電話推瞭然後把我帶回去吧!”
林意瓊瞪他一眼,他立馬轉口:“好,那你去吧,我送你去。”
她再瞪,“我就送到門口,絕對不進去打擾!”他信誓旦旦地說道。
因爲這場結束得提前,所以下場林意瓊先到,她等了很久,對方卻遲遲不來,這還是首次對方遲到這麼久的,半個小時過去後,林意瓊沒有耐心了,起身離開。
一出門就對上邵明遠的笑容,“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林意瓊無語,忽然想起進來之前,他說想看看這次的相親對象長什麼樣,讓她拿出照片給瞧瞧……
他繼續無辜地笑着,說道:“怎麼了?”擺明一副跟我無關的樣子。
心底大嘆一口氣,自行打車離開。
邵明遠沒有阻止,笑笑地看着她離開了。
回到家後,林媽一下子蹭了過來,“你個丫頭,有了對象怎麼不早說?”
“什麼?”
“我都知道了,你就別裝了,人家小邵都打電話來過了,真有禮貌,你也真是的,難得回來一次也不帶回來瞧瞧,這下次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看明年就能結婚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林媽喜滋滋地說着,催着女兒拿張照片出來看看。
林意瓊如石化般站着,誰能告訴她剛剛自己的媽是不是精神錯亂了,明年就結婚?誰允許的?
緩緩掏出包裡今天沒見到的相親對象照片,狠狠地撕個稀巴爛,這年頭的男人都是極品啊!
兩天後,在全家的護送下,林意瓊準時登上了飛機,而機場的匆匆一面,邵明遠獲得了林意瓊全家的鼎力支持!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