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皇城,承運殿。
奏凱而還的大明天子,現在已經入了大同城,進了代王府,還在代王府的主殿承運殿上高坐了。
承運殿是親王府的大殿,極爲富麗,而且頗有氣勢,面闊七間,青綠色琉璃瓦覆頂,牆柱塗以紅色。殿基爲漢白玉築,高六尺九寸,分爲兩層。
宮殿當中,更是堂皇華麗,窠拱攢頂、中畫蟠螭、飾以金粉,邊畫八朵吉祥花。
除了這座承運殿修造的極爲氣派之外,大同代王府內其它的建築,也都修得不錯。雖然不比皇宮大內那麼豪華莊嚴,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有些地方甚至更勝一籌……比如代王府的圍牆!
和北京皇城、紫禁城的城牆沒有多少防禦功能不同,代王府的圍牆是真正的城牆,又高又厚,比大同鎮城的城牆差不太多。
而且大同皇城佔地面積不大,和大同城外的三座關城差不多,非常有利於防守。
守着這樣的城堡,外面還有固若金湯的大同鎮城,還有東北南三關城,可真是層層護衛,萬無一失啊!
另外,大同城內吃飯的居民不多,這意味着不需要太多的糧食就能讓大同城堡在敵人的包圍下堅持下去。
擁有這樣城堡內,代王朱鼎渭居然來了個不戰而走……而他兒子也強不太多,當年李自成打來的時候,不也沒有扛住?
坐在承運殿上的朱由檢可真是越想越生氣啊!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配當代王啊!大明的代王,也是隻有朕還沒出生的三子朱慈炯才能當!
“哼!”朱由檢一聲冷哼,站在大殿上的一羣文武,都都是一哆嗦。
這位小皇帝可兇了!不僅手刃魏忠賢,還陣斬了蒙古第一勇士,還差一點活捉了蒙古大汗……那可是真正衝鋒陷陣的馬上天子,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啊!
代王一家看來要倒黴了!
“代王有罪!罪大惡極!”朱由檢怒吼着,“朕在前線苦戰韃虜,替他保着祖墳,他倒好,腳底抹油先溜了!他這樣配當塞王嗎?你們都說說,他配當大明的塞王嗎?”
這個問題……在場的臣子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因爲代王朱鼎渭的表現,不就是一個大明藩王的正常表現嗎?
真正不正常的不是代王,而是萬歲爺您啊!
好好的太平天子不當,親自練兵帶兵,還領了萬把人跑到大同前線和韃子作戰,這怎麼說都不是個正常的大明天子啊!
而且您這個不正常的天子還不是坐鎮後方指揮,而是自己當先鋒,帶了千把人就上陣去和韃子交鋒……這也太亂來了吧!
更加不正常的是,您這樣亂來的皇帝,居然還把蒙古大汗給打敗了!
而是說用區區兩萬人馬把蒙古插漢部的十萬大軍給打得慘敗!
更誇張的是,這一仗還是您親自排兵佈陣,親自臨陣單挑,其中帶隊衝鋒,連大炮都會用,還用得挺好!
這本事都跟誰學的?您的講官孔運貞能教這些?
可您自己不正常就算了,怎麼還想拉着大同鎮城內的一羣宗王宗子一起上戰場?這可不是上城牆督戰,是出城去和韃子交戰啊!
結果把代王還有其他幾個王都給嚇跑了……嚇跑了就對了!要是不跑就得跟着您一塊兒上戰場去殺韃子了。要有那膽子,就不是大明王爺了,而是隔壁建州女真的貝勒爺了!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雖然殿中的臣子們大多是奸的,但是他們的天良並沒有喪盡,誰也不敢幫着朱由檢一塊陷害宗藩……陷藩可是大罪!就算您這個馬上天子長命百歲,可以一直罩着大家,天天讓一幫御史言官天天彈劾批鬥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看見殿上的臣子都裝啞巴,朱由檢已經明白了——你這幫沒種的奸臣都不敢陷藩,都怕被御史言官彈劾是吧?
現在殿上的這些臣子,除了滿桂、張翼明這兩位是大同鎮當地的官,其他人可都是跟着朱由檢從南海子大營過來的。
他們都不敢言語,說明代王朱鼎渭跑路固然有錯,但大家都認爲是事出有因,不應該嚴懲,否則難以服衆......不過沒有關係,朱鼎渭還可以繼續犯罪,等他再多犯點罪,就能名正言順的削藩抄家了!
想到這裡,朱由檢語氣陰沉地說:“代王棄藩而走,罪不容恕,但朕終究是仁君,還是有開一點法外之恩的。”
“陛下聖明!”
臣子們都鬆了口氣,誰也不想沾上陷藩的事兒啊!
朱由檢對大同巡撫張翼明道:“張撫臺,你知道代藩往哪兒去了嗎?”
“陛下,”張翼明忙出班道,“臣猜想代藩應該往渾源州去了。因爲大同城外的御河以東之前有不少韃子騎兵打草谷,代藩沒有多少護衛,肯定得避開他們。不能往東,多半就是往南去了。大同南面的渾源州境內有北嶽恆山,山裡面地勢險要,而且有幾家黃廟可以躲避......代王府往年可沒少往黃廟施捨香火錢,現在有難當然可以去相投了。而且渾源州也還在大同境內,代王雖然出城。但也不算太出格。”
黃廟就是喇嘛廟,都是元朝留下來的古剎。因爲草原上的蒙古人都信喇嘛,所以怎麼都不會去喇嘛寺裡殺人放火。
另外,大明朝的藩禁到了如今也有點鬆弛了,藩王藉着掃墓、燒香的名義出城,甚至在城外久居都是常有的。
朱由檢點點頭,這個張翼明分析的不錯,倒是個當錦衣衛的好料,可惜考了進士,投錯行了。
朱由檢又道:“張撫臺,那你就走一趟,去把代藩一家還有那幾個郡王都找回來。朕也不會窮治其罪......還會許他戴罪立功。”
“陛下,戴罪立功的意思是......”張翼明問。
朱由檢點點頭,笑道:“現在虎兔敦汗遁走土默特川......但朕不能就這麼放過他,除惡務盡嘛!
所以朕準備親征土默特川!這次他總該帶着代藩一系的子弟到軍前效力了吧?”
軍前效力可不是一定是身先士卒,籌集軍糧,招募民伕,也算是軍前效力啊......另外,代王家可是二百多年的王爺,骨氣是少了一點,但是銀子還是有的是,大不了破財免災吧!
張翼明鬆了口氣,領了朱由檢的聖旨,就立即離開王府,然後帶上自己的撫標營,出了大同城,往恆山方向追過去了。
可是這位一心想着和稀泥的張巡撫怎麼都沒想到,這個代王朱鼎渭犯錯的本事可比想像中要厲害。
就在張翼明琢磨着怎麼替代王一家開脫的時候,這位爺又犯了新的大罪——他犯了“造謠惑衆、詛咒天子”的大罪,而且他還給自己找了幾個足可以服衆的證人!
原來這個代王朱鼎謂溜的挺快,出了大同城就順着御河跑,然後在御河和桑乾河交匯處再過桑乾河,之後就往渾源州跑,想去恆山暫避(還真給張翼明猜着了)。可就在他跑到渾源州州城附近的時候,要巧不巧的,就撞上了張維賢、朱純臣、朱國弼、駱思恭、駱養性這幫京城勳貴率領的京營援兵了。
一幫京營勳貴遇上了落荒而逃的大同王爺團,當然得問個究竟啊!
這一問,朱鼎渭的罪孽可就大了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