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說了憑本事考,那咱們也就別多想了,讓丫頭們好好溫課就是了......其實陛下的身體那麼好,年歲也不大,太子妃就是考出來了,也得等上許多年才能再進一步啊!依老夫看,太子妃之爭還是讓丫頭們自己去應付吧!咱們老一輩要爭的,還是眼前之利啊!”
馬士英馬老頭一雙老眼似閉非閉,靠在一張躺椅上,輕輕搖着摺扇。身邊的茶几上放着的清茶,早就沒了熱氣兒。
他所在的地方,還是那艘鄭首富家的陳舊畫舫。畫舫裡面就三個人,一個是鄭芝龍,一個是沈廷揚。這三人當中的鄭芝龍已經是退休狀態的老臣了,沈廷揚和馬士英都七十好幾了,都在等着“位列三公三孤”——這其實是重臣退休的待遇,掛一個虛名,領一份厚祿,指點一下江山,別提多逍遙了!
當然了,他們仨都不是孤臣,背後都有一龐大的家族,還有遍佈天下的門生故吏。
如果擱在太祖高皇帝的時候,這三位都得擔心上了黑名單,可不敢這樣私下串聯,還算計着怎麼爭利。
不過朱慈烺不是朱元璋,他的皇位來源於血統傳承而非羣雄逐鹿,今年已經是大明立國300週年了。這個立國300年,在不久之前由衰轉盛,實現了進化,把企圖取而代之的兩個敵人打得一死一殘的半封建半資本主義王朝的根基,當然比朱元璋初建草創大明的時候更加紮實,也更加深入人心。
如果大明能在立國300週年之際,將“順”這個僞朝徹底打出爭霸天下的大舞臺,那麼大明的江山就顯得更加牢固,也許可以再傳個二百八十一年......而把大順趕出四川,就是馬士英所說的眼前之利了。
而且這還是一個唾手可得的大利!
因爲在略陽之戰後,大順國在陝南地區已經無法立足了。當李定國率軍從略陽撤退,且戰且退着退入陽平關後,堅守南鄭和定軍山的順軍也都得到命令,放棄城堡,走米倉道和荔枝道退往四川。而鄖陽府的順軍則放棄了漢水流域的鄖縣、鄖西,撤往了鄖陽退往了山區繼續堅持。
在失去了漢中和鞏昌府南部的大片山區之後,四川省肥美的平原地區就失去了大部分的屏障。雖然還剩下一些山區橫亙在四川盆地的北面,但是已經失去了戰略縱深。
原本從關中平原走散關道劍門關有七八百里的連綿山路,正常行軍得走上二十多天!
而從陽平關到劍門關間卻只有區區200裡山路,而且險峻的程度,也不能和陽平關到散關之間的道路相比。
而且略陽之戰、沔縣之戰、褒河之戰、散關道之戰、褒斜道之戰、子午道之戰、儻駱道之戰、祁山道之戰、平定漢中府之戰等九場密集上演的戰役,也極大的消耗了李定國所部的實力。
根據川陝總督司(代理總督是閻應元)的奏報,不計算明軍戰敗的沔縣之戰和褒河之戰,在其餘的七場戰役中,明軍一共斬獲和俘虜的流寇軍官兵人數超過三萬!
其中被掩埋的順軍官兵屍體就超過15000多具,俘虜16000餘人......這可都是很難造假的!所以順軍的真實損失一定會大大多於三萬,甚至有可能會翻倍。
也就是說,大順60萬府兵中的10%已經打光了,而且打光的這10%還是他們的精銳!
當然了,明軍損失也不小。尚可喜、吳國貴兩軍就損失了三萬人!吳三桂在略陽又損失4000多人。劉生在祁山道上也損失了3000餘人。閻應元指揮三個近衛士同李定國留在漢中府和褒斜道、子午道、儻駱道的四萬餘大順軍進行了一連串激戰也造成了己方4000多人的傷亡。而史德威揮軍攻打仇池山更是打出了個屍山血海,整整打沒了8000人......林林總總加一塊,差不多也有五萬了!這還沒算在略陽損失的義民。
不過大順這邊的損失是實打實的人沒了,而大明這邊是傷亡,傷者還可以搶救,所以最終的損失應該少於五萬。而且明軍的總兵力比大順要多幾十萬,同樣的損失可容易補充。
另外,陝南一帶的老百姓不知怎麼回事,特別熱愛大明朝,都哭着喊着要從軍打流寇,所以補充戰損倒也容易。
如果四川各處也這樣,那這個果子就真的熟透了!
“這個果子落不到咱手裡吧?”鄭芝龍搖搖頭道,“吳三桂可是把命都搭上了......下一任的川陝總督,怎麼都不會換上南人的。估摸着不是吳三輔出馬,就是在吳國貴、吳國勇、吳國正三人當中挑一個。”
馬士英道:“川陝總督當然輪不到咱們了,這不還有個雲貴川總督嗎?”
沈廷揚皺眉道:“瑤草兄說秦忠州?他能平得了四川的流寇?”
秦忠州是指秦良玉的侄子秦翼明,他在秦良玉去世後就跟着馬士英在四川、貴州等地和流寇作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在馬士英二任總督到期後,就推薦他接任總督。
“如何不能?”馬士英笑着,“今上雖然靠北軍中興大明,但是本朝的南軍什麼時候比北軍差過?而南軍又素以浙軍、川軍爲強。現在浙軍雖然沒落多年,可川軍卻是越戰越勇啊!而且......兩位還記得月初的虎牙山之亂嗎?”
“虎牙山之亂?”鄭芝龍點點頭,“知道啊,這和取四川有什麼關係?”
馬士英笑着:“虎牙山的亂民,其實就是咱們川軍去四川的鑰匙!現在陝南那邊失掉了主帥,軍隊有急需整補,總得三兩個月後才能進兵。川軍如果能來個出其不意,也不用取下整個四川,只要能拿下重慶府,不,只要能拿下夔州府,北人最大倚仗陸軍,就要大大失色了!”
“這......”
“還有這事兒?”
鄭芝龍和沈廷揚互相看看,都來了一點興趣。
“瑤草,”鄭芝龍問,“您老和鄭某還有五梅先生說這等機密之事,是要老夫和梅老幫什麼忙嗎?”
馬士英點點頭,道:“雲貴川總督司雖然有臨機決斷之權,但是虎牙山的亂民卻在廠衛的控制之下。沒有陛下允可,這份功勞是到不了川軍手裡的!”
“陛下能點頭?”鄭芝龍問。
馬士英笑道:“那就要看錢袋子厲害,還是刀把子厲害了!”
鄭芝龍點點頭,“老夫明白了!”他又看了沈廷揚一眼:“梅翁,現在可是個出其不意的好機會啊!咱們......是不是該推動一下?”
......
“什麼?戶部沒錢?”
朱慈烺已經很久沒聽過“戶部沒錢”的故事了!戶部怎麼可能沒錢?而且吳三桂剛死,你們戶部就沒錢了,這事兒是不是巧了一點?
他看着首輔魏藻德,問:“魏卿,怎麼就沒錢了?”
奏報此事的是首輔魏藻德,也不是正式上了奏章,而是在午朝後留了堂,私下說的這事兒。
“不是完全沒錢,只是錢有點緊......”魏藻德說,“原本戶部的預算,今年打完陝南就差不多了。沒想到戰事進展如此順利,也沒想到損失會那麼大,更沒想到陝南在流寇的治理下會那麼窮,最最沒想到的是陝南百姓那麼擁戴大明,那麼擁戴陛下,有那麼多的義民要投軍......”
什麼話?朱慈烺心道:你這個首輔怎麼那麼沒有前瞻性呢?那麼明擺的事情都沒想到——如今大明國富民安,聖天子在朝,陝南百姓擁戴不是很正常嗎?
”大約缺多少錢?”朱慈烺問。
魏藻德道:“這個不好說......如果平川之戰能快點打完,戶部和工部也許能騰挪出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