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什麼值得查看的，咱們可能被騙了。”莊續騰收回感知觸手，打開儲物箱拿出純淨水瓶。擰開瓶蓋後，他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又拿了一瓶扔給麥克，這纔開始喝自己的。
“謝謝。”麥克接過水，擰開瓶蓋的時候說到：“我得承認，我贊同你的看法：這裡沒什麼異常，也沒什麼可調查的。”
“準備去下一個地……”話還沒說完，腰間的手機震動了半秒鐘，一條新來電的信息同步投射到莊續騰的視野裡。他立刻拿出手機接通，扣在耳朵上說道：“露西姐，什麼事情？”
“我讓人給你解析出來了，內容這就給你傳過去。”
“安全嗎？”莊續騰有點擔憂。萬一公司的人仍在對網絡進行監控，通過敏感詞發現他們的行動，豈不糟糕？
“都是一些常見詞，沒問題，你看一下就明白了——而且這是一條加密後的安全通訊線路。”露西接着說道：“另外，給你發的地址還有補充消息，也包括在內，你看看。如果你看不懂，可以回來找我，咱們當面聊。”
她掛斷電話，然後向莊續騰發來一份圖片文檔，解釋了那些編碼的含義。“1級原料供貨商，三十六個月權益；中轉加工服務三級資質，設備需要升級，延長考察半年；市內次級保密物流運輸，經營穩定，可收購……”
於是那一份文件的內容就是：XXX公司，地址XXX，分類狀況，經營狀況，評語。這看起來不像秘密文件，倒像是產業收購指南。如果硬要說它們都和社會公共工作點有關，在生拉硬扯下確實會有關係，但……
“我現在越來越糊塗了。”莊續騰撓撓頭，說道：“麥克，剛剛露西將完整的解碼結果發過來了，部分地址還做了更新。誒？咱們這家燈具廠也更新了，經緯座標沒變，多了一個高度，負53米。”
麥克的身體彷彿觸電似的抖了一下，猛地回過頭來問到：“確定是地下53米？”
“對，是這個數沒錯。怎麼，燈具廠下面有東西？我檢查過，這裡沒有向下的暗道啊！”
“這下面確實有個空間，只是很少人知道，而且入口也不在燈具廠。”麥克說道：“前兩次公司戰爭期間，軍隊在沛城下方修築了戰鬥隧道網絡，裡面有生活設施、兵工廠、基本的生產設施。遠在第三次公司戰爭開始之前，那些設施就停止了維護——當時大家都認爲第三次戰爭不會發生。”
莊續騰皺着眉想了想，說道：“如果三戰之前就廢棄了，至少有一百七十年曆史了吧？”
“對，的確是這樣。”麥克說道：“第三次戰爭打得很慘烈，七大公司裡面只有現在這四大公司確立了自己的地位。任何一家超級公司的倒塌都如同山崩地裂，軍隊在公司面前根本沒有抵擋的力量。至於沛城的地下網絡：戰爭將它們徹底摧毀了。”
“五十年前，到了第四次公司戰爭，四大公司互相掰手腕，打了一個勢均力敵，並沒有產生一個一統天下的巨無霸公司，最終戰爭不了了之。此時，強化人已經能夠單扛軍隊的火力，集團作戰永遠失去了意義。別說是在狹小的地下隧道了，就算是在廣闊平原上，集團力量全部展開，也拿強化戰士毫無辦法。地下隧道戰術，已經比現實落後三代了。”
“我在PCPD的時候，聽說過有流浪漢偶然發現這些地下隧道陳舊入口的事情，然後我還聽說有些人爲了躲避仇殺，藏到下面去。有些人認爲這些信息裡面大部分都只是流言，還有些以訛傳訛的都市傳說，但我知道並非如此。”
“PCPD在三十年前做過一次摸排，我的師傅就是其中一員。後來他爲了顯擺資歷，帶我去看過入口，我才知道爲什麼稱之爲都市傳說。”麥克解釋道：“那些隧道很深，只有極少的出入口，而且全都用防重型武器標準建設，正常人根本打不開。年久失修加上風蝕水侵，大門和門框都成了一體。流浪漢和躲避仇殺的傢伙最多隻能藏在前往入口的通道井裡，不可能藏到隧道掩體裡面去。”
莊續騰皺起眉，問道：“到底有沒有人知道隧道里面什麼樣？”
“PCPD的報告裡提到，裡面塌方嚴重，幾個已知的入口內部已經堵死，完全無法通行。”
“那麼燈具廠下面……”
“是個入口，我知道怎麼下去。”麥克說道。
於是莊續騰讓麥克帶路，他第一次聽說沛城下面還有這樣的廢棄設施，就算不爲了社會公共工作點的事情，他也非常好奇，很想見識一番。於是麥克調轉車頭，向東行駛了一個街區並在路口停下。他們要從地鐵站的維修通道下去，才能找到前往豎井的入口。
帶上照明設備，帶上平頭哥，帶上通訊中繼設備和線纜，不然他們無法在地下五十米深度與地面聯繫。
麥克只是在很久之前跟着醉醺醺的師傅來過一次，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了。好在沛城市政府對於設備維修、更換或者重建工作並無興趣，地鐵站只是比之前更舊了，並沒有變樣。在繞了一些遠路之後，麥克總算找到了維修通道的入口。他拿起門鎖一看：上面滿是鏽蝕，就算有鑰匙也打不開。
“以後的人得感謝咱們給他省事兒了。”莊續騰拿出破甲錘，敲掉鎖頭，然後在上面牆上安裝信號中繼器。那就是個帶吸盤的小天線，能夠接受特定頻率的信號再放大傳輸出去。信號中繼器有兩種工作模式：全域和定向。莊續騰選擇定向，用較小的信號方向來換取更遠的增強距離。
維修通道平行於地鐵線路，只有在地鐵主隧道遭遇坍塌、火災、浸水等導致無法通行的時候纔拿出來用，比如將裡面的人運出來或者將維修設備運進去。看大門的鎖都鏽成那樣了，就知道這裡面已經許久沒有人進來。好在鏽蝕讓外面的門透風漏氣，裡面的空氣狀況還好，只是又潮又溼又臭，令人不適，卻沒有毒性。
“突然想到一件事：剛纔敲壞的門鎖是我的。上次師傅就是砸了門鎖才進來，後來我給他們補了一個。嘿嘿，當時我就想：估計他們也找不到原來門鎖的鑰匙，真要遇到緊急狀況，也不會被那個一砸就開的鎖攔住。” 莊續騰笑着點點頭，表示這一次他就不會再買把鎖，直接找根鐵絲綁一下就行了。沿途每隔四十米或者遇到比較急的轉角，他就會拿出中繼器貼在牆上。這東西用電池供電，只有開啓沒有關閉按鈕，屬於一次性設備。在當前的低功率模式下，它能夠堅持一週，足夠莊續騰使用了。
“就是這裡，這個牆上的破洞還在——好像又掉了一些磚頭，比我印象中大一些。”麥克指着牆上的一個破洞說道：“修地鐵的時候發現這裡有個空洞，後面連接豎井，於是就用木板封上，然後外面用磚頭和水泥抹平，就是維修通道。首先木板壞了，磚牆被吸水膨脹的水泥頂塌。PCPD進行巡查行動的時候，水泥平面凹凸不平，還有小洞，於是就把它直接扒開了。”
“那次爲什麼要進行巡查？”莊續騰問道。
“師傅只是大概提了一句說是執行上面的命令，但具體誰下達的命令、起因是什麼，師傅沒說。”麥克藉着頭燈的光檢查洞口，也看向深處。穿過洞口是一個混凝土拱門，足夠三人並肩通過。過了拱門之後就是向下的豎井，依稀可以看到鋼鐵搭建的螺旋樓梯和左右兩臺獨立的電梯設備。
麥克只能看到頭燈光芒照亮的地方，莊續騰用怨靈果凍和感知觸手能夠看到更遠，包括拐角之後。他將感知向下延伸，不到五十米的豎井相對於近三公里長的感知觸手而言就是一段很短的距離。這一次他更多使用觸覺來偵查，很快就在鋼架樓梯上發現了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種巴掌大小的八角形扁平裝置，用磁性吸附在鋼架臺階的下面，只有極其微弱的影從能量反應。在三十多米的鋼架樓梯上，一共安裝了六個這樣的東西，全都藏在那種犄角旮旯或者視線不太可能關注的地方。這東西顯然是制式裝備，但是沒有銘牌編號，沒有任何塗裝（除了啞光黑之外），沒有任何可視的狀態指示器。
“稍等，先不要過去，咱們就在這個通道等一下。別碰那些鋼架結構，也別探頭探腦，就在這裡等着。”莊續騰打開個人助理，用中繼通訊的方式先連接藏在地鐵站裡的平頭哥，通過它建立的加密通訊再去找露西。
“我需要情報支持。”莊續騰言簡意賅地說道。
沒有夜鶯和巖雀之後，情報支持方面的缺失的確讓他感到很彆扭。以前遇到沒見過的東西，只要問一問兩姐妹，立刻就能知道答案，馬上做出應對和處置。現在需要先向露西申請，才能讓流星幫忙。
好在莊續騰很受重視，流星立馬開了一條專門的頻道與莊續騰建立連接。莊續騰將自己看到的東西仔細描述一番，便讓流星去檢索。
過了三分鐘，流星迴話了：“信息太少了，檢索很困難，得到的結果僅供參考。根據它吸附在鋼製框架下方，很有可能是某種增加了磁性功能的顫動警報器。這東西的軍用型號在公司戰爭期間曾經使用過一些，專門用於防守某些狹窄通道。你遇到的極有可能是公司自己使用的型號，更扁平一些，自持力也更強。軍用型號的設計會一直收集和分析周圍環境的震動，包括空氣介質的聲音震動和固體介質的一般震動，能分辨腳步聲和車輛聲音，包括有多少人……”
“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東西。將它改裝成平時不工作，只有感受到震動的時候纔會觸發開關啓動，再秘密發送報警信號——很適合當前的場景。”莊續騰問道：“這東西怎麼拆？”
“呃，你可難住我了。我檢索的消息是：沒人拆這種東西，都是砸碎了事。奈客，你得知道這東西的靈敏度設置有多高。如果比較高，那就輕手輕腳過去，把它取下來，它應該會有開關。”
“沒有。”這玩意兒是磁吸的，鋼架臺階底部凹凸不平，莊續騰可以輕鬆將怨靈果凍從縫隙塞進去檢查。“我只看到一個金屬牙齒接口，接觸式的那種。”
“那是設置連接口，與控制器連接，將工作條件寫進去，比如觸發敏感度、警報信號發送內容、使用什麼樣的網絡通訊協議。如果有情報官，倒是可以用這個接口取得裡面的信息，然後知道整個系統的狀況。”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現在哪有情報官支持……”莊續騰想了想，問道：“這東西的觸發器是個什麼樣子的東西？”
“我這裡只有軍用設備的示意圖。爲了防止震爆，它不使用麥克風，而是一種帶有自平衡的靈敏探測系統，根據需要，幾根或十幾根擺針安裝在一個金屬的球形結構裡，它們都導電。不管它以什麼姿態放置，球形機構都會根據重力調整自身方向，讓內部的那些擺針保持默認豎直狀態，互相之間不接觸，直到感受到震動。擺針互相碰撞以及碰撞金屬球壁就會形成信號。球的支撐結構會收集球面電流變化情況，形成一個球面的震動趨勢圖，再用系統進行分析。它可以做到非常精確……”
“明白了，我找到那東西了——看來公司自用的和軍方的很接近。”
“啊？那東西就在你手裡嗎？那你不是已經被發現了？”流星無不擔心地說道。
“沒，這東西沒啓動。你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我是怎麼偵查的，謝謝你的關心，真不用擔心。”莊續騰說道：“不讓這些針互相碰撞以及碰撞球面，就不會激活它，對不對？”
“呃……這做不到吧？你怎麼在不接觸球體和產生震動的情況下控制裡面的探針？你準備用強磁場嗎？那你得非常注意磁場方向，磁場線……”
“我有其他辦法。”莊續騰心想，用怨靈僕役塞滿探測針之間的空隙，它們就不會互相接觸了。
“等等，如果你能遠程操作它，直接把電源拔了就行。”流星又補充道：“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