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鷗神色一驚,猛地擡起胳膊用力頂向那人的腰部。
“是我。”
耳邊卻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發動攻擊的胳膊在聲音響起的同一時刻被按住。
林鷗轉過腦袋看着這個前一刻還在她回憶裡出現過的男人,有點傻眼。
爲了避免和錦榮坐同一班航班回江城,她特地比錦榮晚了四個小時回來,可卻沒想到還是遇上了。
“你怎麼還在機場?”
她奇怪的問,兩個航班相差四個小時,按理說,錦榮這個點不應該出現在機場纔對。
“等你。”
錦榮毫不隱瞞他的癡情,將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林鷗身上,然後抓着她的手走向他的車。
“錦榮,我不需要你對我這麼好!”
林鷗猛然回神,使勁抽手,企圖從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掙脫開來,不想卻被錦榮攥的更緊。
“不想被我強吻第三次,就不要激怒我!”
錦榮沉着臉用力的拉開車門,將林鷗溫柔的塞進副駕駛位,再“砰”一聲關上車門。
林鷗側過頭,生氣的瞪着從另外一方坐到駕駛位上的錦榮。
“你知道嗎,就你現在的行爲,我可以去公安局告你綁架!”
錦榮看也不看她一眼,發動引擎,脣角單朝着一邊勾起。
“或許,你可以把綁架改成強姦!”
“……”林鷗剛想罵他,包裡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
修長白皙的手拿出手機接通。
“小歐,你下飛機了嗎,媽的病情又惡化了。”
大哥林昊沙啞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
“已經下飛機了,現在在車上,你先看好她,我最多一個小時就到。”
林昊在那頭嗯了一聲,隨即便掛斷了電話。
“錦榮,快,送我去青山別苑!”
林鷗抓住錦榮手腕的手在抖。
精神病患者的病情惡化指的一般是情緒失控,林鷗母親上一次情緒失控,跑到沒人的地方割腕自殺,差點就失血過多死了。
錦榮知道林鷗有多在乎她媽媽,迅速一腳將油門踩到底,一路狂飆闖紅燈,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硬是被他縮短成了半個小時。
車子抵達青山別苑的時候,天幕中的小雨已經變成了傾盆大雨。
錦榮纔將車子挺穩,林鷗就迫不及待的推開車門衝了出去。
“小歐,你等等我。”錦榮迅速撐開一把傘去追她。
林鷗沒有等他,冒着大雨跑進大廳,碰到從樓上下來的林昊,“大哥,媽媽現在情況怎麼樣,情緒穩定下來了嗎?”
“醫生給她打了兩針鎮定劑,現在已經睡着了。”
林昊走向她,看着她渾身溼透的模樣,不禁眉頭一挑,厲聲責罵一旁的傭人。
“你們現在都是怎麼回事?雨下得這麼大,也不知道撐把傘去外頭去接大小姐!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不想幹了是不是?”
可憐的小女傭被林昊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吼的渾身瑟瑟發抖,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少爺,對不起,我剛肚子疼,去洗手間了。”她小聲的解釋着。
“滾。”林昊現在看到她就心煩。
另一個有眼力見的女傭手裡拿着一塊乾毛巾快步走向林鷗,“大小姐,快把頭髮擦乾,當心着涼了。”
不想女傭手中的毛巾卻被林昊搶了去。
“小歐,來,這邊坐,哥幫你擦。”林昊徑直走向沙發。
“好。”林鷗很自然的走了過去,她和林昊從小就很親近,上初中了之後,林昊還給她洗過頭。
錦榮收起傘從門外走進來,便看見林昊拿着毛巾給林鷗擦頭髮,眼神還特別溫柔,不由得愣住了,身爲男人,他太明白那種眼神代表着什麼。
——林昊對林鷗的寵溺似乎超出了兄妹之間的感情。
“哥,媽媽的病情這一年多來,一直都很穩定,連醫生都說有好轉的跡象,怎麼今天突然就惡化了呢?”林鷗心思敏銳地問,“是不是黎雅姿那女人又來刺激她了?”
林鷗母親上一次就是受了白冰冰母親黎雅姿刺激,才情緒失控跑去割腕自殺。
“小歐就是小歐,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說話間,林昊眸中盈着淺淺的笑,彷彿林鷗聰明是一件很值得他驕傲和得意的事。
“小歐……”錦榮將傘放下,走過去,強行插入他們兄妹的對話,問道,“阿姨現在情況怎麼樣,還好嗎?”
林鷗回頭看着他,見他深邃的眉眼間佈滿了關懷。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錦榮確實是這世上除了兄長林昊以外,給她溫暖最多的男子。
甚至可能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可是當年,讓她一眼萬年愛上的男人不是他。
想到此處,林鷗的眼睛像是覆上了一層拒人千里之外的冰。
“錦榮,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媽媽已經沒事了,你回去吧。”
“……”錦榮猝然停下走向她的腳步,將眼睛睜的大大的,強忍着心裡翻滾的酸楚,微笑着點頭說了聲好,然後轉身離去。
他走後,林鷗卻是立刻上了二樓,去母親房間看了眼,見她睡的安詳,便又去了露天陽臺,從露天陽臺的方向往下看去,正好可以瞧見錦榮的車。
錦榮還沒有走,雨依然下的很大,他的車窗沒有關,透過車窗依稀可以看見層層疊疊的白色煙霧。
林鷗忽然覺得心很疼,她不想和錦榮鬧成這樣,明明是好的穿同一條褲子的兄弟,現在卻不得不與他漸行漸遠直至形同陌路。
這感覺太難受了,眼睛忽然酸澀的想哭,身後卻在這時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哥……”她輕喚了一聲,轉回身去看林昊。
林昊端着兩杯酒走向她,看到她眼眶微微泛紅,眉頭不露痕跡的輕觸了下,將一杯酒遞給她,眸光落在錦榮的車上,輕聲問。
“小歐,你弄得清楚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嗎?”
“當然弄得清楚啊。”林鷗有些好笑的回答,“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弄錯。”
“不對。”林昊搖頭輕晃着杯中的紅酒,眸光定定的看着錦榮的車,“我覺得你沒有弄清楚。”
林鷗不想與他爭論,便轉移話題說,“對了,哥,我這次從h市回來前,派人去了解了下你老情人的病情。”
“什麼老情人?”林昊有些莫名其妙的蹙眉。
“秦海天啊!圈裡不是盛傳你們倆是一對麼?”
“哦……”林昊聲音淡淡的沒有多大的反應。
見狀,林鷗奇怪的眨了眨眼,歪着頭從下往下盯着他的眼睛。
“這次靳楓和錦榮下手都挺重的,把秦海天的腿連帶着他的第三條腿都打出毛病來了,聽說極有可能終身不舉。”
林昊依舊沒有多大的反應,反而面色淡淡的端起酒杯品嚐杯中的酒。
這讓林鷗心裡挫敗感很強。
外界不是傳聞林昊和秦海天有一腿麼,可這反應看起來真的是一點都不像。
錦榮發動引擎驅車離開的聲音傳來,林昊將視線從他的車子上收回。
林鷗卻在這一刻,反射性的將頭扭過去,目不轉睛的盯着那輛冒着大雨疾馳而去的黑色轎車,心裡隱隱作痛。
林昊看了她一眼,低頭,將空酒杯輕放在陽臺上。
一瞬間,眸中染上了一抹複雜的顏色,卻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回到房間後,林昊望着窗外漆黑的蒼穹,直覺得心裡壓抑的難受,伸手用力拉上窗簾,躺在牀上,點開手機裡的相冊,裡面裝的滿滿的全是林鷗的照片,從小到大的,幾乎都有。
指尖停頓在林鷗過五歲生日時所拍的全家福照片上。
那時候,媽媽還沒有瘋,左手攬着他的肩,右手摟着林鷗的腰,父親林振業站在後面,用他寬大的臂膀抱着他們母子三人,那時的林家給他的感覺還很幸福溫馨的。
可就在小歐五歲生日的當天晚上,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林鷗出生在冬天,當天江城下了一場小雪,一個穿着小學生校服的少年敲響了後院的門,他長得和自己有點相似,點名要見林家大太太,傭人不給通傳,那少年就大聲吼叫着說他知道林家大太太有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接着沒一會兒,林太太就出來見那少年了,又是塞錢又是塞禮物,臨走時還吩咐自己的心腹親自送那少年回家。
他當時覺得奇怪,便偷偷尾隨他們,來到了一家醫院,少年的母親已經死了,少年哭的很傷心,大罵林家大太太不是人。
少年母親出殯的時候,林昊偷偷去見了少年一面,少年告訴他,他們是親兄弟,他們的母親當年和林太太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天分娩,林太太生下了一個男孩,卻是死嬰。
林振業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林太太怕自己被外面的狐狸精取代,爲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便花下重金將林昊從他親生母親手中買回家冒充林振業的親兒子。
兩個同一天出生的嬰兒,血型一樣,模樣都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林振業沒有起疑。
那少年告訴林昊,他去林家找林太太的時候,他們的媽媽病的很嚴重,得的是胃癌,當時就快死了,她知道自己對不起林昊,不配做林昊的母親,可她還是想在自己臨死前見一見這個被她賣掉的兒子。
可是,林太太卻拒絕了她。
林昊有點接受不了這個狗血的身世,他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了。
臨走時,少年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哥,別恨媽,她當時賣掉你,是爲了救外公,咱家外公當時就快病死了,媽也是沒辦法才賣的你。”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少年。
多年後,他想通了,試圖去尋找這個少年,卻被人告知這個少年在他母親死後一個月失蹤了。
然後,隨着林鷗一天一天的長大,他發現自己這個與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竟然對她產生了……
啪!
林昊將手機重力扔在牀頭櫃上,低頭點燃了一支菸,不敢再繼續往深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