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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紅磚圍牆,沒有大門的門垛。泥土院內,一座有年頭的兩層小樓,原本白色的牆皮早已失去本色,很多地方都露出裡面沉舊的紅磚。
如果不是外牆畫着的十字,大門垛掛着的破牌匾,誰能看出這裡是狼山鎮醫院?
門衛室放着收音機,一個拔頂的老頭在爐火旁打着瞌睡。
醫院只有的一個病房,屋子裡很冷,胡長海和李鳳琴躺在各自的病牀上,四目相對無言……
小燕子坐在兩人中間,流着眼淚不時抽泣着。
醫院只有兩個大夫和兩個護士,此時都到暖和的屋子烤地瓜去了,病房內的三人,像被遺忘了一般!
胡長海做夢也想不到,本想趕趟大集賣點山貨,卻招來了厄運!而更令他悔恨的是,禍根就是他執意要賣的山參。
本來趕集挺順利,沒一個小時松樹丁都被買光了。胡長海想着喊兩嗓子看看山參能不能賣出去?如果沒人買,就帶着老婆女兒去挑衣服。
沒想到喊完一嗓子,一個小夥子就湊過來說要看貨。
李鳳琴把木盒兒打開,那小子看了一眼,伸手就搶!李鳳琴緊抓着沒鬆手,被小夥子使勁一推,李鳳琴仰面倒在了地上。
李鳳琴本來就有腰脫的毛病,倒下時身下正好有一個扯篷布的木頭橛子,李鳳琴腰部正好的硌在了上面。疼得她當時就躺那再爬不起來。
旁邊正抽捲菸的胡長海,這時才反應過來,看到那小子搶走山參就跑,他拼了命的去追……
人要倒黴,攔都攔不住,該着禍不單行!
胡長海呵斥帶喘的追了一百多米,那小子突然越過排水溝,鑽衚衕裡,胡長海一着急跟着也跳……
結果他沒跳過去!溝邊有些積雪已經壓實成冰,胡長海腳下一滑摔到了溝裡。
溝裡不多的水早凍成冰面,本來應該沒事,可是溝裡有一節缺茬的水泥管子露在外面,茬口邊緣還露出兩根鋼筋頭。累到極限的胡長海,整個人摔到了上面。
臉蹌破了不說,小腿磕得血肉模糊.當時,胡長海疼得差點昏過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周圍的人還沒鬧明白咋回事?這邊老兩口,相繼倒了下去。
在周圍人的幫助下,兩人終於進了鎮醫院,也報了警。
警察來聽了經過,安慰幾句就走了,說是盡力調查,卻沒有立案。
犯罪嫌疑人的體貌特徵,兩口子說得模模糊糊,而且他們也拿不出山參被搶的證據,也沒有旁觀證人。
年底了,派出所不愛接這沒有頭緒的案子,這涉及到年終破案率的問題。
更讓人無語的是,醫生過來處理下傷口也都走了。也不怪他們,醫院沒有設備,連個X光都拍不了,更別說治療了!
燕子小小年紀哪經過這個?連忙往北嶺村委會打個電話,其餘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屋裡掉眼淚。
“哎,海哥,咱倆是造了啥孽?大過年的,攤上這麼個事兒!”李鳳琴直挺挺的躺在那,腦袋都轉不了,表情很懊喪。
“唉,俺總說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現在可好,錢沒有,病還跟着來了!”胡長海大手使勁在頭上抓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的頭髮都拔光!
“媽,你別難過,俺哥一會就來了。”燕子控制着眼淚,哽咽着說道。
“早知道有這事兒,還真不如把你哥也帶來。我不信那小子能跑過我兒子。”胡長海也很懊惱。
“你還說?要不是你非要帶着那山參,
能出這事兒?老不要臉的,這時候想起你兒子來了。”李鳳琴疼成這樣了,還不忘埋怨丈夫。
胡長海長長嘆了口氣,像似泄了氣的皮球,躺在那,默默望着斑斑點點污穢不堪的屋頂。
三人在屋內想着心事,病房內一片沉寂……
……
胡強來了,坐着村委會破舊的微型麪包來到了醫院。
和他同來的,還有馬正本、耗子、和山子,村長馮有義也一起來了。
人不多,但也把簡陋的病房塞得滿滿的。
胡強蹲在老孃牀前,望着躺在病牀上面容苦悶的爹孃。聽燕子講完了事情經過,此時的他,牙根咬得嘎巴直響,眼裡跳動着狂怒的火焰!
胡強知道,當務之急是先給爹媽看病,具體傷的怎樣?還需要去大醫院檢查看看。勉強壓着胸中的怒火,憋悶得身體直抖。
“有義叔,一會我想給爹媽轉到市醫院去看看,還要借用村裡的車子。”胡強平息的許久,終於開口說話。
馮有義和馬正本兩人安慰胡長海幾句,也正在研究去哪個醫院?聽胡強這麼一說,馮有義點點頭,說道:“那沒問題,我也和你們一起去。”轉過頭又對胡長海說道:“大海哥,你別上火啊!先把病看好,咱不缺錢,咱們有一村子人呢。”
胡長海眼角溼潤了,搖了搖頭道:“村長,不麻煩大傢伙,家家過日子都不容易。”
“大海,先把病瞧好了再說別的。”馬正本這時候生怕這老哥犯倔,把病給耽誤了。
“有義叔, 本子叔,錢的事先不急。家裡現在還有一些,等用的時候,我再替我爹和你們張這個口。”胡強見大夥都沒意見,接着說道:“有義叔就別跟去了,您若有空的話,到派出所看看這案子能不能辦?”
馮有義看了眼胡強,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行,那我不跟去,我去派出所問問情況找找人。”
“謝謝叔。”胡強說完衝耗子使個眼色,走到走廊裡。
耗子臉色很難看,他跟胡家人的感情是別人理解不了的。
“強子哥,啥事你說?”耗子一臉的憤慨,準備去拼命的架勢!
胡強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別瞎雞巴衝動!我要你去找二國,他在鎮上熟,你倆就給我找出是誰幹的?一有消息馬上去市醫院找我。聽清楚,有消息就先去告訴我。”胡強沉着臉,嚴峻的看着耗子。
“嗯,不把那籃子找出來,我他嗎不出狼山鎮!”耗子咬着牙狠狠說道。從裡懷裡,把那沓子錢掏了出來。又解開腰帶,從棉褲腰裡摸出一沓子錢。加起來,差不多一萬來塊的樣子。
這些錢是他這幾年攢下的,耗子沒說話,把錢塞到了胡強手裡。
“去吧,現在就去!”胡強接過錢也沒說別的,轉身進了病房。耗子瞪着小眼睛,出了醫院找二國去了。
李鳳琴疼得不敢動彈一點,胡強和山子平抱平放的,把她放到了松花江後排座上,接着又把老爹背上了車。
綠色的松花江,向林陽市醫院開去,一路上,車內沉默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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