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王容悅的婚期已經定下,正好在除夕前幾日。
文武百官盡數出席,皇帝也會親臨現場,容琛尋了件有趣的玩意兒送過去,並不如何貴重,被容悅親自上門唸叨了幾句。
“一點誠意都沒有,本王成婚,你好歹得送個大禮吧。”
“明日就大婚了,你不回去準備,來我這兒幹什麼?”容琛側頭瞧着他,提醒道。
身爲王爺,成婚乃是大事,哪有他這樣前一天還往外跑的,那頭尋不着人,恐怕快要急死了。
容悅一臉的無所謂,半靠着軟榻:“沒什麼好準備的,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你敷衍得太過隨意了些,怕是又要被人利用,還是回去吧。”容琛嚴肅的說道,容悅微微蹙着眉頭,以他的性子自然不會妥協,可皇帝拿宋明軒的性命相威脅,那就不一樣了。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雪歌輕嘆一聲,道:“太子這招用得確實不錯,連端陽王都被逼到妥協的地步,看來以後這宮中不會太平了。”容悅這人,面上看去隨和沒有脾氣,但雪歌從來不敢小覷此人,這麼多年以來,皇帝對其的寵愛從未改變,並不只是因爲他已逝的母妃,若是沒有一些手段,怎會成爲最受寵的一位皇子。
容琛淡淡道:“本就沒有太平過。”
次日一早。馬車離開容王府,前去參加容悅的婚禮。不多時,馬車在喧鬧的端陽王府外停下。兩人下了馬車,王府的管家趕緊迎上來,滿臉喜色:“老奴見過王爺,王妃。”
“不必多禮,靖王可到了?”
“靖王已經來了一會兒了,正在廳裡等着您呢。”
“好,我自己去尋他。你先忙吧。”今日來的都是些大臣,兩人還未走進大門。就聽得後方傳來一聲:“大理寺卿王大人攜千金前來祝賀。”雪歌停下步子,回頭看去,只見一箇中年男子從馬車中鑽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子。
雖說這樣的場合允許大臣們攜帶家眷一同參加。但也沒有幾個官員是真帶來的,更何況還是未出閣的千金小姐。雖然這樣的規矩在雪歌看來純粹是陋習,但在東南,這樣的風俗還是盛行的,怎地這大理寺卿如此如此開明,攜女而來。
而且雪歌可記得,當初這王家千金也在畫像之中的,容悅並未選她做妃,她來此是……
彷彿感受到雪歌打量的目光。王家小姐將視線移了過來,瞧着雪歌微微一笑,笑意清淺。並不如何嬌豔,卻給人一種靜謐柔和之感,雪歌不由得讚歎,這纔是大家閨秀應有的模樣啊。
回了一笑,雪歌便跟着容琛走進王府,他們來得尚早。府內並無多少賓客,容義隨意的坐在一張桌子旁。正拿着桌上擺放的水果吃着。看見容琛和雪歌到來,立馬丟下水果站起身,不斷的朝兩人身後看,片刻後,有些疑惑的走進兩步,問道:“寶寶怎麼沒來?”
雪歌有些無奈的看了眼容義,答道:“青寶感染了風寒,不宜出門,便留在府中休養。”
這容義對青寶的用心程度,雪歌也在瞧在眼裡的,她私下問過青寶的想法,可那丫頭的回答是:“他的確對我很好,可是感情這事,誰也不能勉強,我和他說過,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可他不聽,我也沒辦法。”
她心中對容義究竟有沒有感情,雪歌不得而知,青寶跟着她至今已經六年,她們之間的感情早已不是主僕那麼簡單。青寶性子堅韌,擅於隱忍自己的情緒,否則當年怎麼能在那個吃人的地方存活下來,又怎麼能夠帶着重傷從那些人手中逃脫。
如果自己沒有遇到她,她的命運將會如何無從知曉,但世間沒有如果,她們相遇了,她順手救了她。
聽聞青寶生病,容義頓時大急,看那模樣是要立刻趕去容王府一般,雪歌只好道:“靖王莫急,已經看過大夫了,並不嚴重,只是吹不得冷風,休養兩日便好,今日乃是端陽王大婚,靖王還需留在這裡幫扶着些纔是。”
容義與容悅並不是同母所生,但兩人向來感情好,很看重容悅這個兄弟的,聽了雪歌的話,當下也按捺住擔憂,重新坐下,只是微皺的眉宇還是暴露了些許他的情緒。
容琛兩人也坐下,侍女上了茶,一時無話。如今已是冬日裡最寒冷的時期,出門前,容琛給她披了件極厚的絨衣,今日是個晴朗的天,太陽已經露出半個臉,金色的陽光灑在幾人身上,帶着一層朦朧的光芒,很是夢幻。
“太子駕到!”一聲高唱從門外傳來,雪歌放下手中杯子,朝大門處看去。兩道人影並肩走了進來——太子妃蕭月玲也來了。太子容奇帶着太子妃徑直朝着幾人的方向走來,臉上帶着笑意,直到近前纔開口道:“容王與二弟來得這麼早,看來本太子還是慢了一步啊。”
聽着他的調侃之語,容琛笑笑,並未答話,容義站起身來,回道:“時辰還早呢,大哥來得也不晚,今天是阿悅成婚的好日子,咱們幾兄弟可要好好的恭賀他。”
“是是。二弟上次在宴會上說的那事,不知可有眉目了,連容悅都成婚了,你可要抓緊一些,大哥還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今日的容奇身着常服,容家幾兄弟本就生得俊朗,臉上帶着和煦的笑,讓他看上去有幾分迷人,立在他身旁的太子妃蕭月玲精緻秀麗的臉頰上帶着柔和的笑,向幾人點頭示意,頗有幾分風範。
幾人再次坐下,其他的賓客分桌而坐,卻與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確實,這桌上坐的可都是些難纏的人。將來會登上寶座的太子,掌握着整個東南命脈情報的容王,手握兵權,性格怪異的靖王,誰那麼不長眼的敢來招惹。
“小弟正在努力呢,多謝大哥關心。”容義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答道。繼而轉移了話題,將視線看向太子妃:“大嫂身懷六甲,平日裡都注意些身子。”
一聽這話,雪歌驚疑的將目光看了過去,太子妃懷孕了?未曾聽容琛提起過,瞧見那人神色淡淡的,雪歌暗自撇了撇嘴,他對這事毫不在意,當然不會提起。
太子妃若是能生下兒子,那可是皇孫,會讓容奇太子的地位更加鞏固。
蕭月玲淺笑着說道:“這才三個月不到,沒什麼負擔,老悶在府裡也不舒服,索性出來走走。悅弟大婚,我這個大嫂,理應前來祝福的。”
幾人不鹹不淡的聊着,容琛也不插話,伸手將點心端了一盤放在雪歌面前:“早上見你沒吃多少,一會兒該餓了,先吃點兒點心。”
“嗯。”雪歌也不客氣,拿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帶着一些清淡的甜味,並不膩,雪歌很是喜歡。
賓客逐漸增多,雪歌的目光隨意四處掃視着,在不遠處發現一個奇特的女孩子。那人身材嬌小,穿着粉色的毛絨衣衫,頭頂還帶了個絨帽子,嬌小的臉蛋全部縮在衣領裡面。而她則站在大廳一側的長廊上,整個人趴在一根柱子上,神色悲愴,一點喜悅也沒有,偶爾用憤憤的目光掃視在場的賓客。
觀察片刻,雪歌已經猜出那個女孩子的身份,正是容悅口中的假小子,也是宋明軒推薦給他做妻子的人選之一,據說她對容悅頗有一些好感,以前是因爲容悅不願娶妻,這次好不容易要成婚了吧,容悅卻沒挑選她,反而選了個什麼將軍的女兒。
別提她心中有多哀怨了,好幾次讓自己的父親去向皇上求情,被她爹訓斥了一番,女兒家家的,哪有這麼不矜持的,再者,人家王爺選誰做王妃,他一個二品官員能插什麼手。
雪歌本以爲她不會來參加的,誰知還真來了,那王家千金也來了,容悅的魅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臨近午時,一聲“皇上駕到”傳來,所有人立時站起身,來到門口迎接,老皇帝步下龍輦,已經有了皺紋的臉上滿是笑意,心情頗好:“衆卿平身。”
皇帝剛剛在主位落座不久,外面響起陣陣鞭炮聲,氣氛瞬間喧鬧起來,衆人都將目光移到大門處,不多時,身着喜服的容悅牽着新娘走了進來。
雪歌不經意的看了眼長廊的方向,發覺那個盯着帽子的小丫頭竟然不見了,人羣中也不見她的身影。聽容悅說這丫頭稀奇古怪,總是惹麻煩,這會子不見了,該不是要搗什麼亂吧。思索片刻,又覺得不大可能,那丫頭就是性子再古怪,好歹也是出身官宦,父親乃是二品大臣,不至於這點禮數都沒有。
直到後來那丫頭真的從某處跳出來大哭着說自己要嫁給容悅時,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唱的哪出?雪歌扶額嘆道:果真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禮部尚書胡大人匆匆從人羣中擠了出來,一把抓住自己的女兒,臉色惱怒的瞪着她,然後向老皇帝求饒。
好在老皇帝不怪罪,倒是容悅滿臉黑線的看着那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丫頭,心中暗道:“搞什麼鬼,這種時候了還要搗亂。”他對這丫頭一直是當做妹妹看待的,所以對她也有幾分寵溺,便向皇帝求情:“小丫頭不懂事,父皇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