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流雲準時出現在主院,將一封信交給雪歌,上面寫着簡短的幾句話。
月慕寒回到了安江城,他的迴歸震驚了整個鏡月,消息一傳出,也震驚了整個天下。
雪歌收起信箋,看着北方,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依然是那個修羅將軍,他最終還是選擇回到那個守護了多年的地方,他依然還是那個鏡月人民的信仰。
出了王府,踏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馬車,雪歌安靜的坐在馬車裡,沒有回頭看。
馬車緩緩行駛,離開了容王府,直到馬車遠去,容琛的身影才從門後顯露了出來,看着漸行漸遠的隊伍,看着那道隱匿在馬車中的身影。
風雲山莊位於皇帝城外以南百里一座叫做翠微的山上,流雲騎着馬走在最前方,豪華的馬車跟在其後,一路朝着翠微山而去。
翠微山相對周圍幾座山顯得較爲低矮,一座修建得極其恢弘的山莊坐落其上,一行人拋卻了馬車,徒步登上山頂,來到了山莊外,大門口立着十來個守衛,還有幾名僕人等候在此,一見到雪歌,立即下跪行禮:“見過容王妃。”雪歌點了點頭,衆人起身,領着雪歌走進了山莊。
一踏上這座山,雪歌就感覺到一股涼爽的山風,溫度比其他地方低了許多,進入山莊之後,更是渾身舒適,空氣極其清新,雪歌深呼吸幾口氣,褪去了一身的疲憊,心中壓抑的情緒也得到了些許舒緩。
僕人將她領到住處,安頓好之後便留下一人,其他的人都退了下去。
青寶站在後方,爲雪歌揉着肩膀:“這裡真是個好地方,空氣好,溫度和皇都中也是天差地別,果真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呢。”
雪歌笑笑,能不好麼?她聽容琛提過,這可是皇帝的專用避暑之地呢。只是爲何突然賞賜給了她?就算她怕熱,又是鏡月的公主,可這些都不是最終的理由,但想到最後,雪歌依然不知道,老皇帝爲何對她這樣好。
過了片刻,青寶輕聲的問道:“公主,咱們何時回去?”
“這纔剛到,你就想着回去了?”雪歌佯裝沒有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隨口打趣了一句,青寶見她不想提,也就不再說了。
雪歌對月慕寒的心意有多深,她是最清楚的,別說將軍沒死,就是真的死了,容琛想要得到雪歌的心,也是極難的。
奔波了一整天,雪歌躺在屋內的榻上睡了過去。
將她送到山莊,流雲便離開了。雖然這山莊裡有守衛,但他還是留下幾名心腹守衛否則雪歌的安全。一路回到王府,徑直來到了書房。
“送到了?”容琛問了一句。
流雲答道:“嗯。”
“下去吧。”
容琛收起桌案上擺放的信件,放在書架上的一個空格中,然後出了書房回到主院。房間裡靜謐得沒有一絲聲響,與原來居住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若不是銅鏡前擺放着一支精緻的髮簪,恐怕他會以爲一切都是一個夢。
在房間中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徑直到了最後方的小院,守衛推開門,容琛負手走了進去,穿越梅林,來到那個男子身旁坐下。
今日的容琛顯得特別沉寂,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未說。
“你耗費了那麼多心機,終於將她娶了回來,爲何卻不開心了?”男子手中握着竹笛,連頭都沒回,卻猜透了容琛的心思。
容琛不答,只是看着那片荒蕪的梅林,男子低頭看着手中的竹笛,指腹摩挲着音孔,嗓音喑啞:“只爲了當年的一個執念,值得麼?”
終於,容琛擡起頭,看着他:“何事值不值得,她終究已經嫁給我,是我容琛的妻子。”
男子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來,你做了那麼多的計劃,手下造了多少殺孽,就爲了一個女人。”
“小天,你也喜歡她不是麼?”
男子靠着亭柱,低頭笑了,似是自嘲,又似是遺憾:“正因喜歡,所以我並不想得到她。”
這就是兩人的區別……
容琛離開小院時,突然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小天,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我會將你應有的一切都拿回來,到那時,我就自由了,你也就自由了。”
男子瞪着他的背影,發狂的大喊道:“我什麼都不想要!”
容琛未理,徑直離開。男子跌坐在亭中,咬牙道:“身份?呵,我都快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了,你爲何還要牢牢記着?老容王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記了麼?爲何還要重複這條錯誤的道路。那些東西,我根本就不想要。”
奪回了一切就自由了麼?不過是從這個牢籠落入另一個牢籠罷了,何來的自由?
……
來到風雲山莊已經半月,雪歌日日翻看着風華錄,想要把那人的模樣在心中刻得更加深一些。
青寶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着一些精緻的小玩意兒:“公主,流雲又送東西來了。”流雲隔三差五就會來一趟山莊,送些有趣的玩意兒過來,以供雪歌打發時間。
雪歌點了點頭,應了聲:“放下吧。”
將托盤在桌案上放下,青寶從一堆東西中瞧見了一個別致的髮簪,將其拿了出來。這是一支白玉打造的簪子,上面刻着精緻的花紋,青寶看着甚覺精緻,便來到雪歌身後,小心翼翼的將簪子插進了她的發間。雪歌感覺頭上異樣,終於擡起了眼:“什麼東西?”
青寶笑着道:“是一支玉簪,公主戴着挺好看的。”
雪歌向來不喜歡繁複的裝扮,平日裡長髮也就用玉簪束起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習慣,平日也只喜歡玉簪,其他的飾品並不多瞧。
“公主,聽說後山有一處溫泉呢,咱們去瞧瞧吧。”
雪歌整日悶在房間裡,也不外出走動,青寶怕她悶壞了身子,便找人打聽了附近可以走動的地方,得來了這個好消息。
“嗯,走吧,去瞧瞧。”雪歌好像來了興致,放下手中的書。
青寶尋了個侍女帶她們前去,此地並不遠,據說是最早發現了這個溫泉,才動工修建了這座山莊,冬日可以來泡溫泉,後來才發現這裡同樣是個避暑勝地,於是便成就了風雲山莊。
走了不多久,果然瞧見前方有座巨大的池子嵌在山石之中,湊近了去,青寶蹲下伸手試探了一下溫度,也不知是怎麼控制的,這水溫不冷不熱,正好合適,夏季觸及也不會覺得熱,反而很舒適。雪歌脫下繡鞋,坐在池邊,將雙腳放入了水中,溫熱的觸感包裹着她,全身都變得舒適起來。
一旁的青寶也學着她的模樣,與她並排坐着,不停得晃盪着雙腿,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紋,波光粼粼。
生性好動的青寶很快就坐不住,彎腰伸手掬了一捧水潑向雪歌,惹得雪歌四處躲避,而她自己則是玩得興起,一個不注意整個人都跌進了池水中,全身的衣裙瞬間溼透,待得她站起身時,雪歌已經站在岸邊笑得直不起腰。
“看吧,這就是報應……”雪歌剛說了一句話,還未笑完,就見青寶已經游到了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將她拖了下去,整個人直接砸進水裡,濺起大片的水花,嚇得一旁的侍女急忙跑了過來:“王妃,您沒事吧?”
雪歌長髮全部散了開來,在水面開出一朵墨色的花,青寶游到另一端,纔回頭衝雪歌做了個鬼臉,惹得雪歌罵了句:“臭丫頭,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公主,你抓不到我,哈哈……”雪歌還未靠近,青寶就立即遊得更遠了。
雪歌一手扶着岸邊的大石,一邊看着青寶孩子氣的玩水,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這時,一直等在一旁的侍女來到了雪歌的身邊,蹲下身子,從背後圈住了雪歌的脖子,銀光一閃,一把匕首出現在她的手中。冰涼的匕首貼着雪歌的脖頸,只需一個用力,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感受到身後的氣息,雪歌還來不及有所動作就被制住,遠處的青寶還未發現這邊的異樣,雪歌鎮定的開口:“誰派你來的?”
流雲留下的守衛不便跟進來,在外面等候,山莊裡都是皇帝安排的人,這名侍女也是其中之一,但很明顯,不是皇帝想殺她。
青寶從水中鑽了出來,一看雪歌並未追來,再一看就發覺了不對勁,臉色一變,準備靠近,立刻就被那侍女喝住:“最好不要出聲,也不要輕舉妄動,若是一個不小心割到王妃的脖子就不好了。”
本以爲這山莊是皇帝居住之地,即使是平常守衛也很嚴密,刺客根本無法混進來,沒想到,真正的刺客,早已經在這些人中間。青寶突然想起,他們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離開過院落,四處又有王府的心腹看守,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而溫泉一事,也是她告訴青寶的,還說夏季泡溫泉對懼熱的體質有好處,青寶這纔將雪歌帶來了這裡。
原來一切都只是個騙局,只是爲了將王府的守衛甩開,再挾持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