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王突然昏倒,莫沉匆匆趕來,一診脈,頓時大驚,安江王體內含有輕微毒素。
看莫沉陰沉的臉色,雪歌也知道事情不簡單,安江王的所有食物都有專門負責檢驗,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讓人下毒,而且莫沉第一次診脈時,並沒有發現任何毒素,雪歌絕對相信莫沉的醫術,那麼安江王體內的毒,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並不是通過食物進入體內。
“莫大夫,父王他……”雪歌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剩下的話她無法說出口。
莫沉聽見雪歌的話,無奈的搖了搖頭,在之前用雪狼膽解毒之時他就說過,若是再一次中毒,就算是他,也沒有辦法再一次解毒。
“陛下近日來狀態已經很是不好,雖然沒有再陷入昏迷,但清醒時也經常咳血,藥物已經壓制不住,身體機能衰退極快,照這個速度下去,最多隻能堅持半月。”莫沉客觀的說出了這個結果,所有人都震驚在那裡,包括雪騫也是臉色驟變,顯然,莫沉沒有提前與他說過此事。
聽到這個結果,雪歌愣了會兒,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兒之後纔回過神,看了眼睡着的安江王,然後起身:“雪歌想與莫大夫單獨聊一會兒。”
莫沉並不意外,見雪歌走出大殿,邁步跟了上去,來到殿外,雪歌這才停下腳步,仰頭看着東方升起的光芒,深呼吸了一下,這纔開口詢問:“可否查出父王體內是何種毒素?”
“大王體內本就有之前的混毒殘留,以雪狼膽這種劇毒之物壓制之後,兩種毒素同時殘留於體內,互相剋制,加上平日的藥物調養。並不會影響到身體,但此次被毒素侵入,就算再輕微的毒素。一旦進入體內就會引發之前的混毒,如此一來,根本無法探查診斷。而且……”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雪歌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就算查出了這次毒素是什麼。也根本無法治癒安江王。他們能夠做的,就是減輕安江王經受的痛苦。
“雪歌還有一個疑問,父王每日飲食都有專人負責。根本沒有攝入毒素的途徑,那這導致中毒的因素是什麼,莫大夫能否判斷?”
“此事之前已經與太子說過,一般來說中毒的途徑分爲直接接觸和吸入兩種。經過多日排查審問,這兩種可能性都已經排除,所以這纔是我最憂心的地方,到目前爲止。我們連引發大王毒發的誘因都沒有找出。”
不難聽出,莫沉有些深深的自責,擁有着鬼醫的稱號,卻對這種毒素沒有任何辦法。
雪歌擡頭看着這個老者,他爲鏡月王室所做的,早已超出了當年王室對他的恩情。他能夠留在宮中照顧安江王一年時間。雪歌心中對其有着濃厚的感激。
“莫大夫不必自責,現下還請您能夠盡最大的努力穩定住父王的病情。”
聽見這話。瞭解雪歌的莫沉眼睛一亮,直直的看着雪歌,開口道:“這是自然,不過聽公主之言,莫不是是有辦法?”
雪歌搖了搖頭,道:“並無把握,雪歌只是想試試。”
她想到了瑞安,那個擁有極大天賦的少年,但是最後一次收到他的信只是知道他遊歷天下去了,最後便沒有了音信,也不知他人在哪裡,又該如何尋找,單是尋他的蹤跡,就需要不少時日,安江王能否堅持還是未知數,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與莫沉談話過後,雪歌心中疑惑未解,反而更甚,目前最緊急的情況就是控制安江王的病情發展,試圖尋找瑞安了。
天色已經大亮,雪歌返身回到寢宮之內,從昨夜歸來,就沒有見到王后的蹤影,此時看過整個寢宮內外,也沒有發現王后,便衝一旁的侍女問道:“母后沒在這裡?”
聽了這話,侍女恭敬的回答:“從大王生病以來,王后每天夜裡都會去佛堂誦經,祈求大王平安。”
雪歌有些意外,看了眼那侍女:“宮中何時設立了佛堂?”鏡月上下一向不信奉神佛的,王宮中更是從來沒有佛堂的,他們的信仰只會是鏡月政權,還有修羅將軍月慕寒。聽過雪歌的話,侍女思索了下,開口答道:“大致時間應該是去年公主出嫁之後,自從佛堂建起,王后經常會去那裡靜坐一些時辰。”
原來如此,明白了緣由,同時心中又有些酸澀,她遠嫁東南,背井離鄉,母后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庇佑她的平安。
問了佛堂的地址,才知佛堂就設在公主殿旁,片刻後,雪歌起身離開寢宮,前往佛堂,公主殿並不遠,安江王與王后就一對兒女,對兩人也是頗爲寵愛,所以公主殿離兩人寢宮很近。走了不多久就來到公主殿外,不過雪歌徑直繞過了它,朝着右側走去。
不多時,雪歌就瞧見一幢裝修得極爲厚重的建築,看那模樣,應該就是佛堂。
守護在外的守衛一見雪歌,立即單膝跪地,行禮道:“見過公主。”雪歌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走進房屋之中,走廊的盡頭是一座大廳,裡面懸掛着一些經幡,正對着廳外的地方,放着一尊巨大的金佛,在無數燭火中反射着金燦燦的光芒。
佛堂正中央,佛像前方不遠處,一人背對着自己跪在那裡,正是王后。
邁步上前,除了門外等着的兩名侍女外,佛堂之中再無他人,顯得靜悄悄的,所以即使隔得遠,雪歌也能聽見那個極輕的聲音,她聽不懂,不過大致也能猜出來是用來祈福平安的經文。
兩名侍女正要出聲,被雪歌制止了,兩人安靜的站着,雪歌獨自一人走進佛堂,來到王后身旁,在另一個蒲團上跪了下來。她這一生,只跪過父母,她從不信這些鬼神論的,可是當她走進這座佛堂,看見這尊威嚴的佛像時,似乎有些理解了母后的心情。
某些時候,人需要尋找一個精神依託,而誦經拜佛,是母后唯一能夠做的事情。雪歌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可她依然想陪着母后一同祈禱,生命垂危的那個人,是她的父親,爲了父親而跪,也是值得,如果真有神靈,想必也能看見她們的誠心。
聽見響動的王后微微蹙眉,唸完最後一段經文,伏下身子虔誠的磕了一個頭,這才睜開眼,側頭看去。
當她看清雪歌那張臉時,臉上倦容立即消散幾分,而這時,雪歌也正看着她,開口叫了聲:“母后。”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卻讓王后頓時溼了眼眶,顫抖着聲音,不住的看着雪歌:“回來了?”
看見王后這副模樣,雪歌心中也是五味雜成,近年來鏡月本就不安定,安江王肩上更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王后從不插手政事,只能將所有的擔心放在心中,偶爾纔會在心愛的女兒面前流露出來些許情緒。就是母儀天下的女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安江王病重,當她聽到鬼醫莫沉說沒有辦法救治的時候,她險些昏厥過去,卻憑藉着一股力量堅持到了現在,直到雪歌的突然出現,壓抑的情緒才翻涌出來。
“雪歌回來了,母后不必擔憂,這些日子母后辛苦的照顧父王,夜裡還要來誦經,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您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先去好好休息,調養好身體,不然父王好了,你反倒病下了。”雪歌臉上一副輕鬆的神色,言語間並無多少擔憂,不知爲何,明明知道安江王的身體狀況,此時聽見雪歌的話,自己心中的擔憂莫名的減少幾分。
就連王后自己都驚訝這種心態變化,雪歌彷彿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力量,明明是那麼瘦弱的身軀,卻不論遇到多麼艱難的事,都能撐起所有的重擔,讓人安心。
勸慰了一會兒,雪歌將王后送回最近的公主殿中休息,伺候她睡下時,王后還抓着她的手,眸中充滿了憐愛:“母后嫁給你父王這麼多年,獨享恩寵,心中早就沒有了離別的恐懼,只是自私的期望,這種寵愛能夠持續更多的時間而已。”
雪歌微笑着點頭,堅定的說道:“一定會的,母后好好休息。”
王后露出一個笑,旋即閉上眼,雪歌在牀邊坐了許久,直到王后的呼吸平穩均勻,徹底進入睡眠才起身,臉上的笑意也盡數收斂。
從侍女那裡聽說王后近些日子休息極少,食不下咽,每日端來的食物都吃不下去,這樣一來,身體肯定受不了,這才用這種方式將她勸來休息。雪歌心中根本沒底,只是將心中的最後一絲期望放在瑞安的身上。
她也知道,不能什麼都不做的等待着,安頓好王后,雪歌又返回安江王寢宮,找到了鬼醫莫沉,後者年歲已是不輕,連日來的疲勞讓他看上去又蒼老了幾歲。
“莫大夫,雪歌還有些事情想請教你。”雪歌姿態放得極低,來到莫沉臨時休息的小屋內。
莫沉並不在意,擺了擺手:“公主不必客氣。”
“我想知道,若是吸入性的毒素,一般會以何種方式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