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容琛與雪歌離開姜垣城,前往臨山,馬車奔馳,揚起陣陣灰塵。
看着窗外不斷變幻的風景,雪歌仔細思索了近一年來發生的事,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一直就像一個謎一樣纏繞在她心中,今日終於能夠親自踏上那塊發生過災難的土地,能否觸摸到當年的真相。
馬車停在臨山山腳之下。臨山處於姜垣城外,距離姜垣並不遙遠,站在臨山頂端,能夠看見整個姜垣城,許多前來姜國的人都喜歡去那裡走走。此次有機會能夠來到姜垣,一系列的事情起源於此,雪歌自然想親自來看看。臨山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孩子最後又去了哪裡,是否還活着?
一切都沒有答案。就算到了臨山,也不一定能夠得到答案,但那種想要去追尋的心情無法壓制。
兩人順着人造階梯朝上走去,青寶和流雲跟在兩人身後,臨山周圍風景優美,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幾人在一處供人休憩的石亭中停下,看着周圍的風景,青山綠水,確實迷人。
山間空氣清新,太陽初升,柔和的光芒灑落大地,爲整個臨山蒙上一層金光,雪歌站在亭子的邊緣處朝下打量,遠遠的能夠看見姜垣城的輪廓,若是站在山頂,定然能夠看清整個姜垣城,甚至能夠看見它的大致分佈。
前來臨山遊玩的人並不少。許多人都趁着日頭尚未完全升起時爬上山頂,幾人休息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超越他們。朝着山頂奔去,剛纔過去的一人佝僂着身子,是個平凡的老者,一直朝上走着。雪歌的目光隨着他的背影看了會兒,然後纔開口道:“咱們也上去吧。”
“身子受得了麼?”容琛關切的看着她。
雪歌淡淡搖頭,表示沒事,她從小習武。身體本就比一般人好些,懷孕初期只是反應較大。對於一些正常的行動還是沒有影響的。
流雲站在石階處朝上看了會兒,待得容琛與雪歌走過來,才繼續朝上行走。臨山很高,道路陡峭。爲了方便人攀爬和降低危險度,石階鋪成的小道繞着山體蜿蜒而上,如此一來,路程便長了些。
登上山頂時,雪歌終於感受到什麼叫做遊覽勝地,只見臨山頂上已經有不少人,站在修建而成的護欄處朝下觀看。臨山頂上很乾淨,鋪着平整的石塊,四周修建了一米多高的護欄。
雪歌總覺得有些怪異。這裡太過乾淨,完全不像發生過災難的模樣。
當年那場災難因爲被封鎖了消息,參與其中而倖存下來的人也紛紛閉口不言。所以衆多生長在姜垣的人也並不知曉,衆人臉上神色如常,並無任何異常和恐懼。儘管如此,雪歌還是覺得不對勁。
視線在人羣中搜索着並未見到那道人影,眉頭微皺,難道不是這裡?
可臨山山頂。不是這裡會是哪裡?容琛見她似乎在尋找什麼,便問道:“怎麼了?”
雪歌開口:“不是這裡。我能感覺得到,二十年前發生災難的地方,一定不是這裡。”聽過這話,流雲與青寶也略微驚訝,他們也只是聽過那個故事,並未經歷過,就算站在這裡也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雪歌爲何會有這種感應?
如果不是這裡話,那個地方又在那裡。
青寶問了句,雪歌也想不通,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完全憑藉直覺來判斷,她也不知道真正的地址在那裡,只好走到護欄處站定,視線緩緩移動,在整個臨山上看了遍,沒有任何異常,但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依舊沒有散去。
又看了遍,雪歌目光突然頓住,看着北面山體上一處凸出的位置。青寶就站在她身旁,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那裡的山體有些怪異,看上去就像是從半山腰多出來的一塊,但那裡的樹木又比其他地方矮上一些。
相隔甚遠,她有些看不太清。打量片刻,雪歌突然回頭對流雲說:“你四處查看一番,看看有沒有道路通到那個地方。”順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流雲瞧了一眼,也發現不同尋常之處,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順着石階朝下走去
雪歌已經看過,這山頂肯定沒有道路可以通到那裡,同時,也有些奇怪,先前明明看到了那人,也只有一條道路,只能到達山頂,可是山頂上並未見到那人。
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一定有他們沒發現的小路通往別處。
和煦的山風吹拂而過,許多人都閉着雙眸,任由和風撲打在身上,站在臨山頂峰之上,俯瞰山河,很容易讓人平靜下來。
對於這些景色,雪歌倒是沒有太大興趣,百無聊賴的四處掃視着,不經意間,好像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當她想要仔細看清時,了那道影子,卻失去怎麼都找尋不到。
正疑惑間,流雲重新回到山頂,低聲道:“發現一條小道。”
雪歌笑笑,看着容琛道:“去瞧瞧。”
幾人跟在流雲身後,下了山頂,順着上來的道路下山,下山時較快,不多久就已經能夠看到他們上來時休息過的那座亭子,不過流雲並未繼續朝下走,而是在一處平坦的石階上停下,走向護欄的位置。
青寶湊上前去,仔細看了會兒,然後驚呼出聲:“果然有條小路,被這護欄擋住了,難怪來時沒有發現。”
臨山的樹木生長得極高,枝葉也茂密無比,將那條小徑完全遮蔽,無人行走,已是雜草叢生,先前上去時並未發現異常,若不是流雲來尋找,就算他們走個好幾次也發現不了。沉凝片刻,雪歌決定前去看看,前面應該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容琛本想阻止雪歌,片刻後又放棄了制止的想法,她對二十年前的事情有着極深的執念,多次陷入險境的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爲當年之事。
最終叮囑了句:“小心些。”
流雲走在最前,雪歌懷有身孕,翻越護欄時她覺得無礙,流雲還是扶着她的手臂,讓她平穩落地,幾人站在護欄之外的狹窄小道上,才感覺到臨山的險峻。
朝前看了眼,雪歌發現那些荒草有些雜亂的痕跡,好像被人踩踏過一般。
順着小道朝前走去,很快就走入樹木的陰影之中,陽光透過枝葉揮灑,投下細碎光影,流雲抽出匕首,將一些擋路的枝椏割斷,隨手丟在一旁,有他在前面開路,幾人走得很是順暢。小道有些上升的趨勢,遠離山壁,朝着內部深入。
光線越發昏暗,山林中特有的腐朽氣息瀰漫在空氣之中,連呼吸都有些難受,雪歌臉色平靜,心中卻有些波動。
突然,亮光出現在前方,流雲伸手擋了下,幾人停下腳步。
他們已經走到這條小道的盡頭,而前方不遠處,乃是一座巨大的平臺,樹木雜草也只到達那裡,便沒有再生長,即使相隔甚遠,幾人還是看清了那座表面有着灼燒過的痕跡,蒙着一層暗黑色,帶着些風霜痕跡沒有消褪。
一安靜下來,只有山風呼嘯吹過平臺的聲響。
走出叢林,踩上那座暗黑平臺,視線徑直移到聲音來源處,石臺邊緣蹲着一人,空氣中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山風吹過帶起一張張燃燒着的紙錢,被風一吹,燃燒得更快。
雪歌一看見那人背影,便立刻知道了那人的身份——那間叫做‘死靈石’石雕店鋪的老闆。
記得那日雪歌問過那店名,老者回答說是爲了紀念一些東西,而當雪歌提起二十年前那件事時,老者便沒再說話,可是那雙渾濁的雙目中一閃而過的驚懼,雪歌依舊記得。
竟然在此燒紙祭奠,想必,這裡就是當年災難發生的真正地方了。
那場大火幾乎燒燬臨山小半樹木,經過二十年的恢復,樹木花草重新煥發生命力,卻能夠明顯的發現這裡樹木低矮得多。
這塊巨大石臺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被樹木遮蔽,從外界並不易發現,但站在臨山山頂時,因爲這裡的樹木相比周圍低矮些,露出一角,所以才被雪歌發現。
老者聽見聲響,站起身來,轉頭看向衆人,視線落在雪歌身上時,明顯有些驚訝,片刻後又收回視線,站在石臺邊緣,腳邊剛剛燒過的紙錢化爲一堆灰燼,被風一帶而過,什麼都沒剩下。
雪歌上前幾步,來到老者身後。
“小女子有些事情想請教老伯。”
老者頭也未回,緩緩開口:“老朽什麼都不知曉,所以無可奉告。”雪歌正要再說些什麼,又聽得老者滄桑的聲音順着風而來:“奉勸姑娘一句,莫要抓着過去不放,有些事情,就算知道真相也未必是好事。”
聽見這話,雪歌蹙眉,看着老者有些佝僂的背影,還是開口問道:“老伯可否知道,當年那個女嬰的去向?”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早已經記不得了,每年今日,老朽都會來此祭奠那些逝去的亡魂,僅此而已。”
雪歌這才知道,原來二十年前的今日,就是災難發生的日子。
林中傳來響動,衆人回頭看去,滿眼驚訝,因爲他們看見一個絕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