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不久,宮中就傳出消息,皇上下令,貴妃鄭氏心腸狠毒,不啻虎狼,意圖謀害君主,以國律誅九族,定於正月十六處死,皇子容巖不知內情,免除一死,革去皇子頭銜,貶爲平民,逐出皇都,此生不得返回。
此令一下,舉國皆驚。
自建國以來,從未有皇子被貶之事發生,對此,民衆不敢談論,只在心中默嘆,這位皇子純屬被其母妃牽連,從尊貴的皇子變爲草民,這樣的落差,如何承受。
外人看個熱鬧,卻不知內裡隱藏着太多門道。
冷宮之中,鄭貴妃臉色慘敗,聽小太監宣讀完聖旨,竟是尖叫一聲,朝着太監撲了上去,嚇得那人後退幾步,怒目瞪着失勢的可憐女人,厭惡道:“死到臨頭,還當自己是貴妃呢?”
說完冷哼一聲,轉身離去,侍女牢牢的抓着鄭貴妃,怕她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卻不想突然聽得一陣駭人的笑聲自她口中傳出。
“哈哈哈……”笑了很久,終於止住聲音,拉扯着身上凌亂的衣裙,低聲自語。
侍女們發現,鄭貴妃竟……瘋了。
次日,容巖被遣送出宮,對於他想見母妃最後一面的請求,無人敢應,徑直將他送出了皇宮。馬蹄聲響徹清晨的街道,馬車駛出皇都,不多時,停了下來。容巖掀起車簾,邁出馬車,渾身上下除了那身衣物。再無值錢的東西,可謂是一身輕。
剛步下馬車,一擡眼。透過灰濛濛的天色瞧見前方不遠處站着的人,停頓片刻,容巖走上前去,臉上帶着深深的疲倦,看着兩人沒有說話。容琛與雪歌並肩而立,一身白衣在並不明亮的晨色中顯得扎眼。
容琛先打破沉默,開口道:“這些盤纏你拿着。四處走走,看看外面的風景。若是覺得累了,可以到泗州落腳,那處風景不錯,適合居住。”
聽過這話。容巖臉色微微變化,片刻後點頭,接過錢袋:“謝謝琛哥。”
雪歌立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原本清澈的眸子已經染上沉重的色彩,不由得心中嘆息,經此一事,那個天真的少年終究已經遠去了。
臨行之前,雪歌看着容巖的背影,輕聲道:“終究還是毀了他。”容琛緊緊的握着她的手。牽着她返身,回到馬車中,等在一旁的流雲跳上馬車。一揚長鞭,華貴的馬車朝着皇都內駛去。
太子府。
容奇立在書房,聽着手下人的回報,微眯雙眸,側身看着那人,問道:“你方纔說誰去送他了?”那人躬身又答了一遍:“容王與容王妃。”
“他們?還有別人嗎?”
“只有他們二人。屬下跟隨了很長一段路,直到七皇子徹底遠離皇都才歸來。途中並未見到旁人。”
容奇淡淡點頭:“可否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屬下不敢靠得太近,只聽得容王讓七皇子四處走走,散散心,還給了他一些銀兩,沒一會兒便返回王府去了。”
“嗯。先下去吧。”
那人離去,容奇的視線落在一旁的桌案上,那裡擺放着一張摺疊的油紙,裡面似乎包裹着什麼東西,俊朗的面龐上露出一絲陰沉的笑。書房門口傳來響動,容奇回身,瞧見蕭月玲獨自走了進來,他站在原地未動,問道:“你不在房中休息,來這做什麼?”
蕭月玲走進書桌,彷彿知道那包油紙中是什麼一般,伸手將其拿了起來,纖細的指尖緩緩摩挲着,精緻的臉頰上揚起一抹笑,側頭看着容奇:“做這些日子的戲,我也累得慌,就想來問問你,事情準備得怎樣,若是不盡快行動,只怕對你我都不利。”
停頓片刻,她擡眸,直直的瞧着他,勾起脣角,道:“七個月後,我可沒法真的給你生個兒子出來……”
容奇一揚眉,盯着蕭月玲,眸中微寒:“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太子妃便好,莫要插手這些事。”
聽了這話,蕭月玲彷彿放下一件心事,鬆開手,油紙包掉在桌案上,發出輕微聲響,她笑道:“那便好,父親來信裡面問起來,聽你這話,我也知道該如何回覆。”
蕭月玲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提醒道:“還有那大夫……”
容奇淡淡的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後者笑了笑,說了聲‘你處理便好’,就出去了。待得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容奇才在桌案後坐下來,拿起那包東西,細細打量起來。
這幾日容王府有些熱鬧。主要是因爲靖王容義每天留宿於此,殷勤的讓青寶頭疼,可是不論她如何趕他,如何拒絕,容義總是那副不以爲意的模樣,依然時刻跟着她。
這日,雪歌將青寶的劍拿來,正在院中練着,身形靈動,每個動作都比之前流暢,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不少,看上去比原來並不差多少,而她現在使劍,手腕幾乎不會再疼。近些日子,容琛總是逼着她喝那什麼‘靜香茶’,對她的恢復確實起到不少好處,而瑞安的信中也說了這種茶的一些優勢,她便也不再排斥。
青寶靠着樹幹看着雪歌的動作,見到雪歌恢復如此之快,心中的喜悅也掩飾不住,直接在臉上表現出來。待得雪歌一套動作完畢,便開口道:“公主,青寶陪你練一會兒如何?”聽聞此話,雪歌回頭,衝着青寶一笑,道:“好,咱們許久沒有比試過了,正好試試我的恢復的如何。”
府中有專門設立的兵器房,青寶跟着流雲去過一次,知道那裡有不少的好劍,便也沒有客氣,徑直討了一把回來,此時正好排上用處。
自從與宋明軒比試之後,雪歌發現自己體內的異樣,便讓青寶將她的刀封存起來,沒再取出過,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曾動過拿刀的心思,但每每想到體內那個讓她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東西,便壓下了這種想法。那刀,還是暫時不碰的好。
青寶取來長劍,徑直走到雪歌面前不遠處站定,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還請公主手下留情啊……”
雪歌一笑,旋即眸光微冷,道:“青寶,使出你的全力,不用顧及我的傷勢,我想要試試自己恢復到了何種程度。”
聽聞此話,青寶收斂了玩笑神色,冷肅的盯着雪歌,應了聲:“好。”
兩人各自退後幾步,拉開一些距離,接着就是一聲寶劍出鞘的龍吟聲,不得不說,容王府中的收藏真是令人眼紅,單是青寶手中的這把劍,就是頂級大師採用精鐵歷時三月打造而成,鋒利無比,削鐵如泥,聽流雲說,這把劍曾經的主人乃是天下第一劍客陸瀟湘,一生只有一敗,也是那次,將這把劍輸掉。
此時,這把寶劍就握在青寶的手中,冰寒的劍刃上折射着寒光,襯着青寶那張嬌俏的小臉略顯幾分冷厲。
只是呼吸間,兩人便同時動了起來,耳旁響起長劍劃破空氣的輕微呼嘯聲,青寶果然沒有任何留手的意思,一上來便朝着致命的地方而去。
雪歌看着青寶的攻勢,脣角微翹,顯然非常滿意。只有青寶最懂她的心思,兩人手中兵器每一次觸碰都發出令人顫抖的聲響。就在兩人打得興起的時候,兩人身影突然出現在長廊盡頭,一進入主院,兩人就被這個聲響吸引了視線,同時看向院中。
只見兩個清瘦的身形迅速移動着,而每一次變幻位置,出招對碰,都那麼狠厲。容義一看就瞪大了眼,結巴道:“這……這是做什麼……”
看着院中的情形,容琛不語,只是凝住視線,腳步不停,又走了幾步,纔在石階上站定,並未靠近,打鬥中的兩人早就發現他們的存在,卻是誰都沒有顧及。
容義來到他的身旁站定,有些不可置信:“之前聽阿悅說王嫂打敗過明軒我還不大相信,此時見着,徹底改變了我的看法。”觀察片刻,又道:“寶寶不是王嫂的對手。”
容琛淡淡‘嗯’了聲,並未多言,只是靜靜的看着遠處。
許久,院中交手的兩人終於停頓下來,青寶急退幾步,長劍橫在胸前,而雪歌的劍尖,就抵在她的劍刃之上,所處位置正好是青寶的心臟處。片刻後,雪歌收回劍,青寶胸口不停的起伏,有些喘息,一收起劍就立刻跑上前去,直接抱住了雪歌。
只聽得她興奮的說道:“公主的手恢復得很好,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完全恢復了……”
見她像個孩子似的開心,雪歌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道:“嗯。很快就會好了。”青寶抱住雪歌的瞬間,容義就臉色驟變,打翻了醋罈子,立即跑了過來,叫嚷道:“來,寶寶,咱們也抱一個。”說着就張開雙臂湊了上去,青寶鬆開雪歌,手一擡,劍尖就抵在容義胸口,後者的動作頓時停止,一臉哀怨,不死心的道:“就抱一下……”
青寶隨意的動了動手,劍尖又刺入半分,快要刺破他身上華貴的袍子,惹得他也不敢再多說,討好道:“嘿嘿,隨便說說,別動手啊。”
容義這副模樣,將容琛逗得笑起來,緩步走上前來,拿過雪歌手中的長劍,握着她的右手,輕輕按摩着:“疼嗎?”
雪歌搖頭:“不疼。”
“我也給你揉揉。”容義見狀,立即學着容琛的模樣,伸手去抓青寶的手,後者身子一側,便讓開了。
容義哀怨的望天:老天爺,本王何時才能抱得美人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