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美公子再算無遺漏,也沒想到,兩人會成了如今這般詭異姿勢。
玄色腰帶不寬,只能結結實實把蘇白芷的手臂連同上半身控制住。蘇白芷“啊”了一聲,回過魂來的時候,就覺得人在天上飛。
但也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了。機遇前世遇到危險的本能,她總是爲自己爭取最大限度的優勢。
手被控制,不代表腿就不好動,但她錯估這具身體實在糟糕的緊。哪裡比得上她前世的身體,最後就成了這樣一副讓兩人都無法接受的姿勢。
美公子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精瘦健碩的腰桿上頭一次被個女人像是八爪魚一樣纏住,偏偏這八爪魚一樣的女人手還不能動,兩隻腳就纏住他的精瘦的腰桿更加的用力。
美公子的臉沉得跟鍋底似的,似乎烏雲壓頂而來:“滾下去。”
“不!殿下先鬆開我的手。”
美公子的臉又落了一層霜,狠狠地怒斥蘇白芷:“滾、下、去!”
“沒門兒,先放我自由。”
蘇白芷認定了,不放她自由,她絕不從這鬥s的變態身上下去。
美公子見她是鐵了秤砣心,不打算改變主意。俊美的容顏上,濃黑的劍眉危險地挑起:“再不滾下去,孤砍斷你的兩條腿。”
蘇白芷被嚇了一跳。她絕對相信,這個變態絕對下得去手的。
“太子!你們在做什麼!”
二人爭執不休之下,殿外突然傳來一聲怒不可謁的大喝聲。蘇白芷和美公子不約而同朝着殿外望去。
蘇白芷猛地睜大了眼……媽蛋要不要這麼倒黴啊!怎麼這種事都會被皇帝撞見?
聖上啊,咱們這絕對不是姦情,不是!
所以您老的表情能不能別像是撞見了姦情一樣啊?
蘇白芷一驚,纏在男人健碩腰肢上的雙腿鬆了鬆,這時候趕緊地先跳下來,別叫皇帝老兒再用看姦夫淫婦的眼神看自己了就好。
美公子倒是從容了。見她從自己身上跳下來,也不吃驚,更無表示。
“這是怎麼回事,太子?”皇帝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希望太子能給自己一個說法。
“你先出去。”美公子越過了他老子。淡漠地注視着蘇白芷。似乎她不聽話,就要做出更加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蘇白芷卻求之不得,哪裡還想着去顧忌一下皇帝老兒也在場?倒是問也沒問皇帝老兒的意見。腳下抹油,溜得飛快。
也好在皇帝的心思早就飛到另一件事情上,沒有心情與她計較這樣失禮的行爲。於是蘇白芷就在幾方各自暗藏的小心思下,鑽了這樣的漏洞,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留下美公子一人獨攬全局,面對他老子的問話,美公子只覺得腦仁兒一陣一陣的疼。可是他老子居然說出這番話:“煜兒。你看上蘇家的大姑娘。咱們可以慢慢來。皇家的氣度不可少,白日宣淫本來就不可取。”
白日宣淫?
說誰?他麼?
白日宣淫?
對誰?她麼?
美公子的腦門一突一突的,平日運籌帷幄慣了,今日是夜路走多。終於撞鬼了。
夾帶着突生的怒氣,美公子秉持禮不可費,恭敬地拜了拜他老子:“父皇從哪裡看出兒臣白日宣淫了?”態度是公正的,說出口的言辭顯然就有那麼一些怒氣在其中了。
皇帝老兒也不是吃素的。他做皇子的時候,就沒在自己的父皇身上體悟到多少的孺慕之情。所以在他第一個兒子誕生的那日,他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所以,他對自己的兒子們總比對待自己的臣下有人情味的多。
可是,這並意味着。他就必須溺愛家裡的小子們。他是父親,首先是一代帝王。
疼寵是有限度的,如果有誰試圖跨越那道界限,皇帝保證不會心慈手軟。可是,到目前來看。皇帝的底線低的無止境了。
總的歸納一下,這就是一個疼愛兒子們的父親,又擔心太過疼愛兒子們顯得自己十分的沒面子,因此很多時候還會裝腔作勢拿起帝王的威勢教訓一通兒子們。
美公子現在就不大幸運,恰好遇上了皇帝想要教訓兒子的時候。
“太子敢做不敢當,來人啊,朕要賞太子鞭刑。”
安靜的好像不存在的孫曉聽了皇帝的話,不可思議地猛地擡起了頭,“……”。
“孫曉你發什麼愣?還不把太子壓下去!”
……孫曉張了張嘴,額頭上的汗珠就不受控制地滑落到地上。原來皇上說的是真的,可是真打了太子,保準自己是要吃掛落的。
打?不打?
孫曉眼底發了狠,湊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擡起手就朝着自己的兩頰左右開弓,巴掌聲清脆的很,不一會兒孫曉的兩頰深深的五指印。
“嘿!你這是做什麼?”皇帝不由得驚了一跳,不解地問向孫曉:“朕讓你把太子壓下去行刑,沒讓你打自己。”
“回陛下,老奴不敢。陛下是天子,殿下是天子的兒子,老奴不敢冒犯天。”孫曉一臉的誠懇。以至於皇帝明知道他是在作假,看在他充血的臉頰份上,也不忍心負了孫曉的好意。
“父皇莫氣惱,兒臣給您賠罪。”美公子幽幽嘆了一口氣,看着他老子被將軍了,兩面爲難。終於是低了頭做小。
皇帝一時之間眉開眼笑,“早該如此了。朕的話還有錯嗎?也就是你小子仗着朕的寵愛,纔敢反駁朕的話。瞧瞧,事實勝於雄辯,白日宣淫是不好,大丈夫做了就做了,有甚好丟臉的?”
美公子不氣不惱,只道:“父皇想多了。兒臣只是恰逢其時,甘做人梯罷了。”
皇帝被這話堵得一囁……恰逢其時,甘做人梯?
你小子還不如干脆說我找不到臺階下。
“罷,罷。罷。”皇帝搖着頭,不準備再糾纏這件事情,忽地想起親自來偏殿的目的。
談及正事的皇帝眼神都肅穆了起來,“瞧朕這記性。朕可是奔着蘇家大姑娘來的。”說到此,十分認真地對美公子說:“太子,你這一次,真想要救她,就把她娶回皇家吧。”
“父皇怕了?”
皇帝這一次出奇地沉默之後,嘆息着,似感慨:“她今年才十二歲啊……”這纔是老皇帝最忌憚的地方啊。多年的帝王生涯。皇帝怎麼看不明白蘇白芷在這件事當中充當着怎麼樣的角色?
他不爲這一次兵部的事情順利解決感到興奮。相反的。他很擔憂。心智深沉的蘇白芷,只有成爲皇家妻,如此,她活着。皇帝纔會安心。否則,蘇白芷一日活着,皇帝一日吃不好睡不好。
“恐怕她也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地替父皇解決了兵部這個大麻煩後,父皇對她反而如鯁在喉吧?”
皇帝沒否認,神態晦澀不明地道:“如果她連這個也想到了的話,朕今天就絕對不會放她活着出宮。”
“婚事……等蘇老將軍回京,父皇與他老人家相商吧。只是……父皇明白的,兒臣的妻子卻要自己真心喜愛。執手天涯的。”這一點堅持,皇帝並不阻止,自從太后和已故的太上皇之間的婚姻出現了貴妃這個第三者的時候,皇帝就發誓,此生只重現在的皇后一人。
美公子眼底閃過一絲猶豫。最後沉默地選擇忽視那四年之約的約定。
蘇白芷靜靜地站在廊檐下,看着這處的一花一木,她並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命運,會是怎樣的坎坷艱酸。
老皇帝最後找到她的時候,詢問了她怎樣找出那樣驚喜的假賬中的錯漏,怎樣在七天的時間裡做到這麼多的事情。
他從戶部的能手中找來的能人,這些人都是浸淫此道幾十年的大能。
可是,就是這些幾十年與賬簿與算賬查賬打交道的此道大能,在看了她整理出的兵部的賬簿漏洞之後,又看了洪武二十八年到洪武三十年的賬簿後,紛紛表示要見一見一手查出這麼精妙的假賬漏洞的神人。
……對,不錯,這些戶部來的大能,一個個自恃甚高,今日卻破天荒地紛紛表示自己的無能,至今想起這些戶部大能,加一加年紀快兩百歲的老小子們,一個個在看到那些用蠅頭小楷記錄的數據後,眼底閃爍的癲狂和沉迷之色。
每每想到此處,皇帝就會摸着心肝兒傻呵呵地笑:“以後,朕就有一個天下第一查賬高手的兒媳婦兒了。”
可是,這一切卻是蘇白芷坎坷命運的根源。
皇帝在廊檐下找到蘇白芷,不光問了這些問題,最後臨走時,還詢問了蘇白芷:“兵部衙門的那些人是不能留了。朕將他們都下了大獄。馬文唐似乎有些不甘,他想在行刑之前見一見這整件事背後的功臣。”皇帝沒有多想,熠熠的目光直射她的眼,問她:“你,願意見一見他嗎?”
蘇白芷沉思片刻,就問了:“陛下,如果臣女不願意去見他,你會把答應賞賜臣女母親的誥命扣下嗎?”
“不會,朕金口玉言。”話音一轉,又道:“但朕會把誥命的品級換一換。”
一品國夫人的等級已經是誥命夫人等級裡最高的了。要把誥命品級換一換,怎麼換?似乎只能往低處換了。
皇帝又道:“你成功帶回兵部衙門的賬簿,朕誇你一個‘好’;捉住兵部衙門賬簿裡的假賬,這是第二個‘好’,可是朕白花花的銀子不能就這麼丟失沒影了,你,懂嗎?”
懂。皇帝老兒眼巴巴看着自己白花花的銀子沒了,心裡不舒服。馬文唐想見她,皇帝老兒也想起自己進大獄去,最好是能套出馬文唐的話,問一問他,他把皇帝老兒白花花的銀子都弄哪兒去了。
與皇家做買賣,等同於與虎謀皮。
這樣的道理,她怎麼會不明白呢。可是呀,現在的她所在的處境,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也許有人要說了,她完全可以什麼都不做,那就不會惹來一身的禍事。真的如此嗎?
不對不對。皇帝會利用她,是因爲她還有利用的價值。而她正是要用此舉向皇帝老兒表明,自己是有用的。只要有用,很有用,不是一般的有用,皇帝就會想方設法地繼續用她,讓她繼續有用。就不會捨得把自己這麼好用的工具扔掉。
蘇白芷想的沒有錯,她算計的也沒有錯。唯一沒有算計進去的就是自己的女兒身身份,因爲是女兒身身份,將來終會嫁做人婦。不免會多了私心。
可是。她又把人心算計的很對。皇帝不正是因爲覺得她十分的出衆和有用。纔有了惻隱之心,想要留下她嗎?
“好,臣女去見馬文唐。”
蘇白芷二話不說,把事情攬了下來。與其被人摁着做事。不如自己主動一些,也好給皇帝好印象。
皇帝施施然走了,蘇白芷轉身欲要跟上給她引路的老太監。轉身之後,嘆了一口氣……哎,還是撞上了這個危險的男人。
“殿下不用相送,臣女告退。”既然撞見了,就不能當做沒看見。面上的禮儀還是要守的。
那男人卻優雅地踱步而來,她站在臺階下,他在臺階上。蘇白芷心道。本來就矮他許多,根本不用站在臺階上,他依舊高人一等。
亂想着,猛地擡頭,才發現這男人的眼神詭異地奇怪。她哪裡知道。人家是爲了那四年之約的約定,自己出爾反爾而感到絲絲的怪異呢?
“其實……”美公子斟酌着開口說道:“其實比起什麼四年之約,孤覺得娶你做妃子更加有趣一些。”
蘇白芷消瘦的身形晃了晃,耳朵“嗡”的一聲,只覺得眼前天地都在旋轉。
蘇白芷再笨也明白了,這時候詰問他爲什麼要朝令夕改,爲什麼要出爾反爾,這些義正言辭甚至正義凜然的話,都是沒有任何用的。剛纔,逗留在這偏殿裡的,是皇帝和這男人。
不用特意去想,定然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的。
“殿下,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蘇白芷面無血色地問道,她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
“殿下當知道,臣女與韓國公府世子趙伯陽有婚約。”蘇白芷臉色都有些青了。她有些看不起自己。
“四日之前,韓國公親自上的摺子,請父皇做主,退了這門親事。父皇已經同意,不日就會下旨。”美公子眸光冷冽,“你還有何要說?”
四日之前……那是自己剛回府的時候,想來趙家等不及她倒黴了。蘇白芷面無人色,竟有一日會被逼到這個田地!
這個男人,用一句話,擊碎了她所有的打算!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蘇白芷當然不會認爲這個男人娶她,是因爲愛她。就這身子這副尊容,她不認爲看慣美人的男人會喜歡。
忽然,蘇白芷兇狠地瞪向美公子,咬牙切齒:“臣女,不做妾的!”
低沉壓抑的聲音,像是受了傷的野獸無助地嗚咽低鳴。
“不是妾,是側妃。有品階的。”男人皺了下眉,對蘇白芷有些許不滿之色。
“側妃也是妾。臣女,不做側妃。”蘇白芷想過未來,也許一輩子不嫁,也許爲了利益嫁給一個男人,可以貌合神離,也可以舉案齊眉。但無論如何,都沒想過,會有一天,要與人爲妾。
“蘇白芷,你莫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蘇白芷的臉色鐵青了下來,眼神閃爍,眼底露出絕望的瘋狂。
“逼急了,泥人兒也還有三分性。”她眼底瘋狂更甚:“再逼我,我出家當尼姑去,天大地大,你太子還能強納個尼姑當側妃?”憤恨到了極致,以往那些顧忌,她再也不放在眼裡:“人生是我的,我想怎麼活就怎麼活。當尼姑也一樣當的風生水起給你看!”
美公子一愣,再次看她的眼神,就發生了一些變化。
忽地說道:“不娶你當正妃,不是因爲看不起你蘇白芷。孤很早時候就立誓,孤以後的妻子,必須是孤真心實意喜愛的。”美公子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猶豫了一下,說:“所以,如果你不想成爲孤的側妃,那就努力讓孤愛上你。”
說罷,不忘提醒蘇白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別怪孤沒有提醒過你。孤要納你爲妃,你就是禿了腦袋也沒用。”此話不亞於威脅蘇白芷,他要納她成側妃,做尼姑是沒有用的。
蘇白芷深受打擊,身子再一次忍不住晃了晃。
深深望了男人一眼,多說無益。她努力平息了怒火,淡漠的就像剛纔那個情緒激動悲憤和絕望的人,並不是她。
她朝着美公子拱拱手,扭頭一言不發地跟着等候已久的老太監走。
出了乾清宮的範圍,蘇白芷這纔看清了領路的老太監。
“杜總管?”蘇白芷驚訝地叫。
前面有些佝僂的身子頓了一下,就轉過了身子,朝着她施了一禮:“是老奴。老奴見過蘇大小姐。”
當日蘇白芷第一次入宮的時候,杜總管是給她傳旨的老太監,當日她尚且需要仰他鼻息,今日已然雙方處境對調。
不論蘇白芷願不願意,杜總管眼裡,她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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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只一更。多謝暖暖的風,211066的粉紅支持。明日朋友大婚,淇要去當一回伴娘。高興之餘又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祝朋友幸福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