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公子稱呼皇帝爲父皇,又自稱兒臣。他的身份定然十分的顯赫。蘇白芷要是清醒着,而不是這樣像一灘爛泥被人丟沙包一樣丟來丟去,她定然是要左思右想,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這位天潢貴胄。
可惜,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做“生不由己”。
俊美公子猶自沒發覺皇帝的怒氣驟加,沒眼色地又把剛纔那話重複了一遍,好在他還有點警覺性,話語後頭,小小聲地嘟喃一句:“是大哥說的。”
皇帝老兒原先還一股子怒氣,聽了這話,臉色怒氣忽然就沒了,反倒是現出一抹狐疑之色:“今日這件事,也是你大哥讓你乾的?”
俊美公子“嗖”地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爲他口中的“大哥”辯駁起來:“不是不是,大哥沒有指使我做這件事。大哥就提了提,是我不服氣,這世上哪有人這麼自戀的,自稱是什麼‘強悍的少女子’?”
俊美公子有些憤憤,“我就是不服氣,這世上要有強悍的女子,那也只能是皇祖母!”
皇帝先是聽了俊美公子的話,積攢的怒氣又要爆發,後聽了他提起“皇祖母”,怒氣就漸漸散了,“所以,你就想出這種小把戲來嚇唬人家蘇小姐了?”
“哪兒能?我原先聽了大哥的話,氣不打一處來,要我說,直接打死了事,誰叫她不要臉,還想學皇祖母?皇祖母那樣精貴的人,是她這樣的黃毛丫頭學得來的嗎?”爲此,他憤憤不平,眼底的怒火儼然可以將殿中太監手中虛扶着的蘇白芷,燒出個窟窿來。
如此可見,這俊美公子對於他的皇祖母是如何的推崇備至,甚至是盲目敬仰着的。連蘇白芷一句用來形容自己的“強悍”,和他皇祖母性格相重了,他也恨不得不問因果,要將蘇白芷殺了。
“不過大哥身邊的小路子主意多。父皇。下一回,你把大哥身邊的小路子賞給兒臣吧。”
皇帝無語望天,……得,混小子又被煜兒耍着玩兒了。
“先傳御醫吧。”皇帝望了一眼還昏死着的蘇白芷一眼。先把人弄醒再說吧。
豈知,俊美公子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踱到蘇白芷面前,叫了句:“不用找御醫。”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壺冰水。
夏日炎熱,皇帝的御書房裡擺着冰桶,皇帝批閱奏摺,需要寧心靜氣。龍案邊上又特意讓人擺了冰壺。
皇帝一看他兒子手裡的冰壺煞是眼熟。連忙回頭望了一眼龍案。果然。龍案下,什麼都沒有。
咦?三兒要冰壺做什麼?
他被這兒子進乾清宮門開始,就弄得腦子有些糊塗,又加之天熱。用了午膳,更覺睏乏,腦子更是沒有睡醒時候的精明。當皇帝預料不大好的時候……大殿裡稀里嘩啦地響起一陣水生。
皇帝頓時回頭,果然入眼那一幕十分地“精彩”。
“父皇,您看着,兒臣這一招叫做,三九天裡抱冰雹——特別爽!”
見兒子洋洋得意的俊臉,和他年輕時不甚上下的俊美,老皇帝恨不得這會兒掐死他!
可不是。蘇白芷暈倒在乾清宮裡,本就讓人有話說了。要是記得沒錯,蘇老犟牛家這個嫡出的孫女可也十二了,身板再小,真要論起來。也要避一避男女大防了。
這下好了,十二歲的大姑娘在乾清宮裡被一桶冰水澆醒了,身上衣服溼噠噠的,沾在身上,透透的……皇帝四十出頭,就算喜愛年輕貌美的姑子,也沒那好胃口吞下身板像個七八歲幼童的蘇白芷啊。
老皇帝那個咬牙切齒啊……
三九天裡抱冰雹,最先感受到的,絕對不是“特別爽”!蘇白芷昏昏沉沉中,只覺得忽然被人丟進了冰窟窿裡,一個激靈,硬生生從昏迷中甦醒了過來。
“瞧!父皇,兒臣這桶冰澆下去管用吧,您要叫了太醫院那些吃幹法的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醒呢。”那始作俑者還在自鳴得意。
蘇白芷醒來意識到滿身的冰水刺骨,就是眼前這俊美的公子哥兒乾的“好事”,當下眼底寒涼一閃,腦子卻先於手,想到這俊美公子哥兒話裡的“父皇”,頓時又清醒了幾分。
已經擡起的手,又悄悄握起拳頭,藏在了身側。
擡頭就看到了皇帝,這讓她心裡涌現出一股怪異感來。
皇帝假意咳嗽兩聲,叫了個小宮女拿來一件輕薄的大披風蓋在蘇白芷的身上。
“先帶蘇家小姐換身乾淨衣裳去。”老皇帝說。
等到蘇白芷和那宮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皇帝狠狠舉起手中的硯臺:“滾!找你大哥去!讓他立即來乾清宮見朕!”
……
與此同時,蘇白芷跟在小宮女的身後,來到一處偏殿,蘇白芷從小宮女手中接過乾淨的衣裳。
“奴婢服侍小姐更衣。”小宮女從頭到尾不曾多言一句,只是必要時候,纔會開口。其他時候,任由蘇白芷旁敲側擊,都是含笑不語。問的多了,只答一句:“奴婢不知。”
蘇白芷也就懨懨了,知道從這小宮女嘴巴里是打聽不出什麼事情來的。
可今日這些事情,全都太奇怪了,先是遇上那樣的事情,現在又在皇帝面前,被人用冰水澆醒。
她哪裡知道,她今日莫名受到的委屈,全都只是因爲宮門城牆上有那麼一個不凡的男子,聽了一句“強悍的少女子”,才引來今日這樣的禍事。
但即便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卻讓她更加認清了現實。
這是君主集權制的時代,不是前世,不是有能力就能冒頭的時代。
這裡講究身份,有身份,纔是人。如她今天,即便她身爲鎮國大將軍的嫡孫女,進了這宮裡,不也一樣如拔了牙的老虎,比貓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太監,就能把自己算計的死死的。
這。就是現實。儘管很悲哀,很無奈,但絕對不放棄。這,就是她。
這一刻,心裡,有什麼不一樣了。
當魂魄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她就抱着高高在上的態度,看着一切。她魂魄附在蘇大小姐這具身體之後,一樣地沒有改變心態。
她自認爲爲了林氏,自己已經入了局。可是。到今天。她才反省自己。真的入局嗎?
如果入局了,爲什麼還是用着高高在上的態度去對待每一個人?即便是皇帝面前,她也沒有平常人的敬畏之心。
沒錯,她心底深處。是看不起這裡的每一個人的,他們在她的眼底,是一羣老古董,老的可以當做化石了。
因爲她打心眼兒裡看不起這裡每一個人,所以輕敵,所以高估自己,所以看不清,這裡已經不是她的時代了。
她還想像她那個時代那樣生活,所以不去改變。不去發現,不去認真看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她獨斷自我,甚至已經到了一葉障目的程度。
可是,這裡不是她那個時代了。她也早不是那個被人推崇之至的蘇白芷了。
她是大曆朝鎮國大將軍府上的大小姐。
沒錯!她忘記的是,“活在當下!”如果想活得好的話。那就遵循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
“小姐說什麼?奴婢沒聽清楚。”正在給蘇白芷系蝴蝶結的小宮女聞言仰起頭,不解地問道。
蘇白芷卻笑了,淡淡的卻又彷彿與之前不同,“沒什麼,差不多了,勞煩這位姐姐替白芷帶路。”
望着蘇白芷面上的笑容,小宮女微微發愣,隨即應道:“不敢當小姐這聲稱呼,奴婢給小姐引路。”轉過身去,小宮女面上卻現出不解和疑惑來。
這位小姐似乎和來時有些不同。哪裡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小宮女搖搖頭,哪裡不同,與她一個小小的宮中侍女有什麼干係?還是快快引路,陛下還等着這位小姐呢。
乾清宮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太子!你又戲弄你三弟!”皇帝喝道。聲音洪亮如撞鐘。
他面前靜立着一十七八歲的美公子。
美公子噙着笑,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大殿外:“父皇,蘇大小姐快來了。”
皇帝斂去了笑,凝心聽了聽,果然外頭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皇帝也伸出手指,指了指大殿一側偏房。美公子瞭然地笑着踱步去了偏房裡。
恰時,外頭傳來通傳太監的通報聲。
“進來。”皇帝坐回龍案前,和剛纔美公子八分相似的眼眸,警告地狠狠瞪了一眼那偏房幽暗處。他清楚地看到隱在幽暗裡的美公子勾脣挑釁地笑。
“哼!”
蘇白芷隨着小宮女,進了大殿裡。小宮女和她拜見了皇帝后,得了眼神示意,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蘇白芷跪在地上,眼眸微垂。大殿裡靜悄悄的,皇帝不讓起,她就不能起。若是今天之前,她或許會不以爲然地冷笑,但是今天,現在,她只是靜靜地跪在地上,等候着皇帝的吩咐。
忽地,一聲大喝破壞了此時的安寧。
“蘇白芷,你可知罪!”
蘇白芷面上陡然一凝,肅穆朝着龍案前的皇帝一拜:“蘇白芷知罪,請聖上責罰。”
“好!既治罪,你就說說,你犯了什麼罪?”
“臣女不該託大,讓聖上等候臣女多時,這是臣女的罪,請聖上責罰。”
“哼!”偌大的大殿上,赫然迴盪着皇帝的冷嗤聲,氣氛瞬間壓沉起來。
ps:
我爲什麼要努力,我爲什麼要拼命,我爲什麼?根本沒有讓我努力拼命的那個人。就像是一張美好的畫卷,那都是我自己畫上去的,多不真實啊。我耳朵已經快聾了,我這裡毛病那裡毛病,我不介意,再被氣出更多的毛病來,就和我的兩隻耳朵一樣,氣出了一輩子都看不好的毛病。我能說我恨她嗎?我不能,我只要她坦誠相待,不要瞞着我,母女倆過日子,本來就艱難,難道不能坦誠以待嗎?我都這個樣子裡,難道我還會阻攔她什麼嗎?爲什麼不能坦誠以待,我自己這樣的身體,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她到老,我也希望將來有個人能夠照顧她。可是,有些事情,是不是要正了身子正了態度正了立場?和誰過日子,不都要坦誠以待嗎?這四個字,很難做到嗎?……大家莫怪,我只是,已經難受的不知道和誰說了。我想過好日子,溫馨的安寧的簡單的,我這輩子就沒過過這樣的日子啊。儘管說不要不想努力了,可是,我還是想要掙更多的錢,以防不測,留給自己的老父老母。今天是三更的,五點的時候會有第二更,然後可能第三更要更晚一些了。如果看到“作者的話”的話,那麼,多謝你們願意聽我嘮叨,不管是不是被我強迫地去看的。我都感激。